演义说部 春秋列國志傳   》 第八十回 吳越槜李大交鋒 孔仲尼周遊列國      餘邵魚 Yu Shaoyu

  當時,吳王以齊楚降服,四方寧靜,遂生荒遊之心,築姑蘇臺,建華政宮,縱遊畋獵無度。孫武、伍員纍上表請伐秦、晉,以圖霸業。吳王不從,孫武謂子胥曰:“天道循環而不已,今吳王自矜強盛,耽淫玩樂,吾與子功成不退,必有後患!”
  遂上表辭官,吳王許之。孫武復歸齊國,隱居不仕。居數年而亡。後世史官有詩云:將軍一出冠群仙,破楚強吳勢赫然,法正宮娥堪捍敵,至今傳誦十三篇。
  又武成王廟有詩贊孫武曰:吳何以強,將得其人。兵法既用,國令乃申。
  服齊扼晉,破楚敗秦。一十三篇,名隨時新。
  時,越王允常有伐吳之意,衹怕孫武,不敢侵界。允常臨終時,囑其子勾踐曰:“吳王邊境之患,不可不慎,但孫武在朝,未可輕舉。”至是,勾踐聞吳王荒淫,孫武辭職,欲起兵伐吳,整日操練。
  時,吳將王孫駱,屯兵竜門山,以扼越寇。哨報越王將欲伐吳,王孫駱分兵堅守,即時具表見吳王。吳王不聽,伯嚭曰:“越有大喪而欲伐我,此天亡越,不可放過!”吳王然之。
  遂調王孫駱為先鋒,伯嚭、專毅為左右翼,親率大軍繼後。伍員曰:“乘人之喪者不祥,因人之亂者無勇。勾踐雖有吞吳之意,但令王孫駱緊守關隘,足拒其兵,何我王徵?”吳王不聽。
  伍員與夫差守國,即日起兵徵越,會兵於竜門山。
  哨馬馳報越王。越王曰:“先發者製人,後發者製於人。”
  遂問:“部中誰敢引兵出敵?”范蠡曰:“臣聞孫武辭官,伍員守國,吳王此來無能為也!大王火速親徵,必得全勝!”勾踐然之。以胥犴為先鋒,諸稽郢為保駕,大發精兵十萬,出城與吳兵相遇於槜李。令先鋒初交一陣,各無勝負,然吳兵隊伍整齊,戈甲精銳,越人望見,歸謂范蠡曰:“吳兵不可久持,必得奇計,方可挫其銳氣!”范蠡便戒先鋒,本部之兵,帶珍禽上陣,無者斬首,又取該死重囚五百,各襢衣露體,帶劍上陣,衆人莫知其意。
  次日,兩兵對陣,越王親自出馬,大叫:“姬光無故乘人之喪而犯界,何不出馬答話?”道猶未了,吳兵陣上,兩行校刀手,擁出一員將士,飛馬舞槍,奔勾踐殺來。勾踐視其旗幟乃闔廬之號也!更不答話,交戰二十餘合,勝負未分。越先鋒胥犴引兵衝出,兵卒各帶一禽獸,殺入場中,盡拋禽獸於地,吳兵爭欲取之。專毅斬卻數十收禽之卒曰:“此誘我爭禽獸而後亂擊,誰敢再取禽獸?”於是三軍奮力衝殺一陣,越兵不能敵,敗走十餘裏,吳王乘勢追及。越驅五百重囚,俱各襢衣加劍於頸,跪阻吳王曰:“吾主越王,謀不量力,所以冒觸王怒,今且進退無門,臣等願以死代乞大王抽兵!”吳王大怒,喝令斬之。吳兵爭斬人,忽山後大喊,越將姑浮引兵抄出,諸稽郢、胥犴引兵殺出,將吳王睏於攜李城下。專毅左衝右突,斬兵數千,越將不敢迎敵。勾踐在城上望見,速令四下放箭,矢如雨下,專毅前遮後擁,翌蔽吳王,破秦被箭傷死,吳王中箭倒於馬下,胥犴欲斬吳王,專毅雖被重傷,奮力救護。時伯嚭與王孫駱各引兵殺至,專毅翌蔽吳王亦突圍殺出,姑浮用戈望吳王一刺,損一足指,翻於馬下,失卻一履。王孫駱、伯嚭雙馬救回吳王,專毅斷後擋住。越兵亦不來追,收吳王之履,盡取槍刀旗鼓而還。吳王兵十喪八九,走入陘城。伍員與夫差聞吳兵殺敗,亦引兵來救,君臣父子相嚮而哭。
  吳王曰:“孤自引兵破楚,未嘗戰敗,今日不納明輔之言,挫於勾踐,折兵六萬,損一太子,何日能雪此恨?”伍員曰:“勝負兵傢之常,王何深慮,但願大王善保竜體,回朝再整兵戈,一戰可破小越!”王曰:“孤率大兵出吳,今日十喪八九,有何面目再渡江東乎?但願公等盡心以輔夫差,雪吾此恨足矣!”又召夫差曰:“汝忘越王之殺爾父耶?”夫差哭對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吾何敢忘!”吳王曰:“吾兒有志如此,雖死何恨!”言罷,卒於陘城。後居士有詩曰:吳越交兵槜李城,多謀能敗失謀人,闔廬千乘難歸國,枉使夫差積恨深。
  又史臣評曰:闔廬為人,寬厚恭儉,雖為千乘之君,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雕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親恤百姓,優憫士卒,故能任用孫武,交納伍員,一舉破楚服齊,遂成霸業。然所惜者,任賢有二,謀不慮遠,末年頗好遊獵,一拒子胥之謀,遂殆身於攜李,又豈不為賢明之纍耶。
  夫差製服發喪,歸葬都城之西海涌山下,然後即位。謂子胥曰:“先王曾以重仇囑孤,孤欲興兵雪仇,卿意何如?”子胥曰:“大王初登寶位,將士爭戰疲苦,未可輕動,衹宜定國恤民,屯糧練將,待時而動,方可剋敵!”差曰:“吾父之仇,夢寐不忘,焉可苟延歲月?”子胥曰:“昔先王伐越,臣曾苦諫,先王不納,故有是敗。大王志在雪恥,但東交齊、魯,念念不忘可也,何必速就。”夫差然之。遂遣使入齊,藉兵求好,又令大小群臣,但凡出入宮殿者,則呼曰:“夫差爾忘越人之殺爾父耶?”夫差即應曰:“不敢忘也。”心憂志苦,一念常在伐越之間!後人有詩曰:越敗吳兵勢未休,夫差苦志更心憂,君臣相警圖東伐,常記當年殺父仇。
  吳使入齊,藉兵求好,當時晏子已死,魯用孔仲尼為政,國中大治。齊景公懼魯強盛,梁丘據奏曰:“禮子秉魯國之權,從會夾𠔌,便取汶陰之田,若久用於魯,吾齊必危!”景公曰:“奈何?”丘據曰:“臣聞季桓子當權,盍用美人間之,孔子聖人,見色必辭官去位。”景公然之。選城中美女八十人,各服文彩之衣,奏宮中之樂,又揀良馬三十匹,金帛二十車,遣使進於定公。定公意欲不受,季斯悅美女之色,勸公娶之,群臣皆諫不可受。季斯曰:“齊畏吾國,故來進貢,如若不受,恐塞貢獻之意,受之是也!”定公遂受之。
  一日,定公飲宴,便美友歌舞,遂荒國政。仲由告孔子曰:“魯君臣淫荒酒色,吾師豈可更立於朝乎?”孔子即日與數弟子出魯,投衛過匡。當時,魯大夫陽虎作亂,常虐匡人。匡人常欲殺之,孔子貌似陽虎,匡人誤將孔子圍之,絶食三日,夜弦歌不息。冉有曰:“夫子既窮,尚何弦歌?”孔子曰:“文王既沒,則文在我,天既末喪斯文,匡人其奈我何?”匡人相謂曰:“此是仲尼非陽虎也!”遂解圍而去。
  孔子即與弟子至衛,先謁故人蘧伯玉,伯玉延入相待。次日,欲薦孔子於朝。當時,衛靈公之夫人名南子,宋國之女,常與宋公子朝相通,聞孔子至,即遣使召孔子,孔子欲往見之。
  子路不悅曰:“夫子以禮自守,焉可見此淫亂之婦?”孔子曰:“彼乃國君之夫人,我乃異邦之臣,奈何拒之?彼雖失正,於我乎何有?”遂與伯玉來見南子。時衛靈公與南子同坐於朝,伯玉乃薦孔子於靈公,使任以國政。靈公令暫退,容與群臣商議。孔子退居伯玉傢。時,南子與宋朝相通,其子蒯瞶惡其淫污,欲殺之,恐得不孝之罪,密召僕人戲陽速刺之。戲陽速常被蒯瞶鞭撻,乃詐受而出,竟以謀刺之事告南子。南子訴於靈公,靈公大怒!令甲土來捕蒯瞶。瞶知禍發,遂單騎奔宋。於是,南子愈無忌撣,與宋朝交通不息,靈公又不禁止,反與南子同車遊於城市,孔子見之,嘆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遂與弟子辭伯玉而過宋。
  當時,朱司馬桓魋專政,欲圖謀反,聞孔子入宋,恐宋公用孔子奪己之權,乃先埋伏甲兵於界上,欲殺孔子。孔子與弟子行至宋界,與弟子習禮於道旁大樹之下,伏劍殺出,令甲士伐樹,子路挺槍欲殺。孔子止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遂攜弟子投鄭。觀者謠於城市曰:“東門有一人,其顙似帝堯,其項似臯陶,其肩似子産,自腰以下,不及禹之三寸,纍纍然一似喪傢之狗也!”孔子聞之曰:“嘻!誠哉!喪傢之狗也。”弟子進曰:“欲知國君必觀於民,今鄭民暇不識賢矣,其國君必無敬賢之心,可速行也!”遂出鄭,欲東渡於吳。當時,吳王與子胥養兵練將,積草屯糧。一日,子胥告王曰:“臣聞越大夫范蠡文種,皆有安邦之術,若不早乘吾兵衆糧足而伐之,待其經營堅固,不可加兵!”吳王即令子胥旦夕操演水軍於三江口,以備調用。孔子北望吳將伐越,遂往北遊。不知竟往何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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