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小说 大八義   》 第八回 杜林無心逢山寇 豪傑有意嫌賊人      佚名 Yi Ming

  話說上集書中說到劉榮與石祿在中途,巧遇一個老者,正嚮老者打聽道路。那老者不放心,劉榮纔報通了真名實姓。老者放了心,遂說道:“我久仰的很,這西南角下,有一個村子。名叫獨虎營,那裏住着弟兄二人,在那裏為首。他們能為出衆,武藝高強,欺男賴女,強奪少婦長女,硬下花紅。”劉榮說:“此地歸哪裏所管呀?”老者說:“正北有個臨水縣,是濟南的首縣。”劉榮說:“那裏知縣是那位?”老者道:“那知縣姓高名叫高文峰。”劉榮說:“那麽高文峰,他是清官還是貪官呢?”老丈說:“他乃是一位清官。”劉榮說:“他是清官為甚麽不抄拿他們呢?”老者說:“官人藝業淺薄,抵擋他人不過。”劉榮說:“玉藍呀,你快去把那夥人趕散,把大車上那人救下來。”石祿說:“好吧小子。”說話之間,提雙鏟往外就走。劉榮問老者道:“那惡霸姓字名誰呢?”老者說:“頭前走的那個姓李名寶,自稱叫伏地太歲。後頭走的那個是他侄兒,名叫李桐,外號叫寸地君王。李寶能為出衆,武藝高強。”劉榮道:“他們就以武藝高強欺壓人嗎?”老者說:“他就倚着蔡京是李寶的親娘舅,在朝為官。達官,您在都京哪府當差呢?”劉榮說:“我在鏢行跑腿。我有兩個朋友,在王府當差。”老者說:“您這兩位朋友在哪王府當差?”劉榮說:“一位叫鎮天豹李翠,一個叫追雲燕雲竜。”老者訪問:“他二位在王府官拜何職?”劉榮說:“是在銀安殿站班健將的首領,代管四十八名健將,八主賢王府所派,叫他二人跨差,夜晚護庇萬佛殿。皆因那殿中失去了傳輩的鬧竜寶鎧,我這裏有王諭竜票,何不將兩個土豪處治呢?”老者聞聽雙膝拜倒,口中說:“達官爺,您要把他二人除治,不但這裏縣太爺感念您。就連我們全縣的黎民,都全救啦。那李桐他要看見誰的少婦長得好看,夜晚帶打手去搶。瞧誰傢姑娘長得好,他白天去提親,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那一傢要說不給,不論黑夜白天,當時就搶。”劉榮一聽氣往上撞,遂說道:“要處治二人,我把他們拿到公堂,你們與他打直對嗎?”老者說:“我能打直對。”劉榮說:“好啦,你先在此等候,待我到外邊看一看。”說着他到了樹林之外,推簧一亮刀,往懷中一抱,定睛往對面觀看。再說石祿,手提一對短把追風鏟,來到當場,將車的去路擋住。將雙鏟上下一分,口中說道:“你們是幹甚麽的,小子?”大傢一看,忙站住了,由車上跳下一人。口中說道:“列位閃開,待我過去。”那些惡豪奴閃在一旁,此人過來一看石祿,乃是一個猛漢,長得像貌怕人。石祿他一看從車上下來一人,面露驚慌之色。看他身高七尺開外,骨瘦如柴。往臉上一看,面如刃鐵,掃帚眉,大環眼。身穿青布衣服,藍布護領,藍紗包紮腰,緊襯俐落,青布底衣,青布靴子。肋下配定一口鬼頭刀,來人問道:“你是幹甚麽的。”石祿道:“你倒問我是幹甚麽的。我這是問你啦。”那人說:“我們這是接人的。”石祿說:“接人有捆住的嗎?那個少婦、那個姑娘,為甚麽全捆着哇?再說你們接人可這車上為甚麽一個女的沒有哇?竟用男子接人。今天你們說了真情實話,我放你們過去,要是花言巧語,我是要了你們的命。”來人說:“我們住傢在山西,地名叫獨虎營。車上這兩少婦姑娘不是外人。”石祿說:“不是外人,她們是你等的甚麽人?”那人說:“我是獨虎營的管傢,姓張,名叫張治,大傢贈我一外號,人稱金眼老鼠。車上綁着一位是我嫂嫂,一位是我妹妹。”石祿說:“你把她們先解開,我得問一問。竟聽您說,那可不成。必須追問情形,有差言差語,那裏我可叫你傢去。”張治說:“好朋友管好朋友的事,我傢的閑事,不用你管。你我平素不認得。”石祿說:“我要認識你我倒不管啦,皆因不認識,我纔管的。”張治說:“朋友你一死的要管,報通你的名姓。放着大道你不走,你小路旁多管閑事。”石祿說:“你要不捆着她我就不管,皆因你捆着她我纔管。”張治說:“黑漢報通你的名姓吧,刀槍之下,不死無名小輩。”石祿說:“我姓走,名走二大,大府大縣大村子。樹林沒門,你上樹林,我不出門來,要你的命。”張治一聽,氣往上撞,往後一閃身亮出刀來,說聲:“將他給我圍上吧,要死不要活的,這主兒也就是打死了他臭一塊地。”大傢一聽忽啦一聲,將石祿圍上啦。石祿一分雙鏟與他們打在一處,是上下翻飛,這惡奴的軍刃,滿給磕飛啦。大傢受傷的不少,張治一看喪命的倒是沒有,遂說:“你們大傢閃開了,待我拿他。”張治上前說道:“好一個走二大,我叫你多管閑事。”左手一晃,刀嚮頂門就劈。石祿用左手鏟往上一挂,張治將刀抽回,石祿的鏟已空。當時二人招勢可快,光閃紉針。石祿往裏一跟步,雙鏟一合往裏一推。張治忙往下一坐腰,石祿飛起左腿,名為打合腿。這手絶藝,名叫白猿獻桃。也是張治的報應循環,竟在鏟下做鬼。
  那些惡豪奴,一見張治已死,俱都嚇得膽戰心驚。由打車後轉過來淨街太歲李寶,翻身下馬,推簧亮刀,撲奔石祿。石祿說:“對面來的小輩,報通你的名姓。”李寶說:“住傢在獨虎營為首,姓李名寶,人稱淨街太歲的便是。”石祿一聽,小子叫淨街太歲,心中不大痛快。那李寶也問他:“小子你叫何名,我好與張治報仇解恨。”石祿說:“我叫走二大。”李寶上前就是一刀,石祿往旁一閃。鏟挂刀背。劉榮說道:“玉藍呀。你可千萬別叫他走了,睡下為止。”石祿說:“知道啦,他繞不了鴨子。”不提他二人動手,那劉榮抱刀來到車轅切近,說道:“你等衆人,還不早行逃命,等待何時?你們大傢為惡多端,搶劫民間婦女,那還了得?”寸地君王李桐,下了馬,將大衣脫啦,伸手亮刀,問道:“來者老兒,你是做甚麽的?”劉榮說:“對面土豪,報通你的名姓。你傢老太爺,刀下不死無名之人。”李桐說:“我姓李名桐,人稱寸地君王。”說完軋刀一站,說:“老兒你叫何名?”劉榮說:“我姓劉名榮,外號人稱閃電腿。”正要跟他動手,忽聽背後噗哧一聲響,急忙回頭一看,那李寶已在鏟頭下做鬼,打得他萬朵桃花。這些惡豪奴一看,張治死啦,倒沒跑,如今李寶已死,大傢便四散逃走。石祿打死了他,一分雙鏟就奔了李桐,把鏟一舉,說:“榮兒你閃開了吧,他渴了,要喝他們紅水。”劉榮往旁一閃,說:“千萬也別放他逃走。”石祿說:“這個也叫他摔了吧。”劉榮說:“摔了吧。”石祿分雙鏟來到近前,說道:“嘿,劉榮說啦,叫你摔了吧。小子你怎樣?”李桐說:“甚麽叫摔啦?”石祿說:“叫你傢去,就是摔啦。”李桐不懂這話,他看見李寶已死,一心要給他叔叔報仇,雙手托刀往裏一紮,石祿用雙鏟往下一撤他的刀背。李桐藉力使力往下一押刀,石祿用鏟往裏一走。李桐忙使了一個鐵板橋,石祿撒手鏟,左腿往裏一跟,右腿的百靈腿就起來啦。李桐再躲,可就躲不及啦,當時將他踢出一溜滾去。那李桐打算用就地十八翻逃走。石祿忙跟了過來,踩住左腿,雙手將右腿抱起,說聲:“小子,我看你是桶子不桶子你再來吧小子。”衹聽噗哧一聲響,是立劈兩半。
  此時樹林那位老者,來到車前,面見他二人,跪倒行禮,口中說:“達官,您這是救了我們一縣的人啦。可是千萬別放走一個惡奴。”劉榮說:“好吧,玉籃你在此看。”說着四下一看,往正西跑着一個大個,腳下很快。劉榮一伏腰就到啦,來到他背後,是人到刀就到啦,在他腿肚子上,刀尖就紮上啦。那大個噯喲了一聲,爬在就地,口中說:“大太爺饒命。”劉榮說:“我饒你也成,快說,你們是從那裏搶來的少婦。”大個說:“我們從打劉傢莊搶來的,有我們太爺的話。”劉榮說:“你姓甚麽?”大個說:“我姓李。”劉榮說:“你叫甚麽名字?”大個說:“我叫李綱,大傢送我外號叫野雞六子。”劉榮說:“你怎麽叫野雞六子?”李綱說:“皆因我腿快。”劉榮說:“你腿快,還快的過我嗎?”李綱說:“劉榮是我師爺爺。”劉榮一聽,說:“你見過劉榮嗎?”李綱說:“我沒見過呀。”劉榮又問他說:“你既是沒見過,怎麽知道他是你師爺爺啦?”李綱說:“他的名姓,比我大。他在鏢行跑腿。”劉榮說:“那麽是在鏢行跑腿,就是你師爺爺嗎?”李綱說:“不是,因為他是閃電腿。在鏢行裏頭一個。我有一個師父。”劉榮說:“你的師父是誰?”李綱說:“我師父也在鏢行成名。住傢在東昌府北門外,馬傢湖的人氏,此人姓馬名叫遇竜,外號人稱千裏腿。他是我師父。”劉榮說:“你見過那馬遇竜嗎?”李綱說:“他名千裏腿,一天能走一千裏,我沒見過。”劉榮說:“你沒見過,你就說是你師父。”李綱說:“他走一千裏,我能走一百五十裏。”劉榮說:“看在你的面上,你要叫我一聲師爺饒恕於你。可是你得說明這個少婦跟這個姑娘,是從哪裏搶來的?”李綱說:“我倒是略知一二。”劉榮說:“好,那麽你願意好好跟我走,還是叫我把你捆上呢?”李綱說:“老太爺,您祗要饒我命,我情願跟着您走。”此時由樹林裏走過那個老者,老者說道:“這位劉達官,這位可是一個好人。”劉榮說:“老丈,您認識他嗎。”老者說:“我認識他。”劉榮問道:“他原先幹甚麽呀?”老者說:“他原先是個貨郎,他傢就有一個老娘,早先有個妹妹,早已出嫁啦。”劉榮說:“這個貨郎,要有一差二錯,你可敢保。”老者說:“我敢保,這個貨郎是我看着他長大的。”說完轉臉問李綱道:“你怎麽跟他們在一處蕩渾水去啦?”李綱道:“你有所不知,我要不去,他們就把我給廢啦。傢裏還給撥去一石小米去啦,另外又留幾十兩銀子。有我老娘的吃喝,我幹甚麽不去呢?您想,誰知道他出莊搶人去呢。我要知道他出莊搶人,把我治死,我也不去呀。”劉榮說:“這一位老頭,您先把那位婦女的繩子解開,因為您的年歲大。”老頭上前便將那少婦的背繩解啦,那婦人便伸手從口中掏出堵口之物。她跪在車上,直給老頭叩頭,說:“老太爺,您算救了我的性命。”老者道:“這位少婦,你別給我叩頭。你必須給這位劉達官跟這位大太爺磕頭。要沒有他們二位,處治不了惡霸。”那婦人趕緊又給他二人叩頭。劉榮說道:“你先把那位姑娘解開。死去的惡霸,他從那裏把你們搶來的?”婦人道:“您要問哪?我住傢高傢湖,我娘傢姓馬。我有一個哥哥,名叫馬竜,率我母親之命,前去接我。”劉榮說:“你婆傢在那裏呀?”婦人說:“婆傢在文武莊,西村頭裏,我丈夫姓張。這個姑娘是我妹妹,她名叫張翠屏。”說話之間,便將那姑娘的綁繩也給解啦。張馬氏說道:“妹妹,你快給這二位達官磕頭道謝救命之恩,要遇不上他們二位,咱們姐妹都得死在賊人之手。”那姑娘聞言,便跪在車上。口中說道:“這二位恩公,你把我們救了,我這裏謝謝您。可是您還得把我大哥給救了吧。”劉榮說:“你大哥在那裏啦?”張翠屏說:“我大哥在正東,那塊樹林子啦,被他們給捆在樹上啦。”劉榮說:“還有別的人沒有哇?”翠屏說:“倒是還有,可是那老天殺的。不用救他啦。”劉榮說:“那個是你甚麽人呀?”翠屏說:“她是一個繼母娘,竟給我嫂子氣受。我們姐倆多日才能受的完啦。”劉榮一看她們二人,面色中正,純是安善婦女,遂叫道:“玉藍。”石祿就過來啦,說:“什麽事呀?”劉榮說:“你在此看護車輛,待我到東邊救人。你在此好好的看着他們,誰也不準動車輛。誰要動,把誰治睡啦。”石祿說:“你去吧。”劉榮這纔伏腰往東,來到南北一股大道的東邊,一片樹林之內,聽見有人哼吃,趕緊上前一看,有一個男人,在樹上捆着。劉榮將他解救下來,那人伸手從口中掏出搭口之物。看此人忠厚老實,並非姦詐之徒,遂問道:“你姓甚麽呀?”他說:“我姓馬,名叫馬竜。”劉榮說:“正西那位少婦?”馬竜說:“那是我的妹妹。”劉榮便將治死惡霸的情形一說,馬竜連忙雙腿拜倒,說:“恩公我給您磕頭啦。”劉榮說:“樹林裏還捆着沒有。”馬竜說:“還有親傢娘在那裏啦。”二人便在樹林裏找。在東北角上一顆楊樹上,捆着一人,頭衝下,腳衝上,七孔冒血,那人是絶氣身亡。馬竜一見,遂嘆了一口氣說道:“親傢娘啊,您此時一死,我兩個妹妹可逃出來啦。沒別的可說,這總算是您的報應循環。”劉榮說:“這個死屍,你先別摘。你從此去到文武莊,將你妹丈找來。先叫他瞧一瞧死屍,然後把他帶到正西,一來看看你們車輛,二來瞧瞧惡霸的死屍。”馬竜點頭,說:“恩公您在此等候,文武莊就在南邊不遠。”劉榮說:“好吧,你去,快快回來。”馬竜答應前去,少時便將那張文和找了來。張文和一進樹林,就看見他母親在樹上綁着,七孔冒血而死,便放聲痛哭,跪倒磕了三個頭。劉榮在旁一看他,竟哭不見有眼淚。張文和說道:“這位達官,她是我的繼母,從打她到了我傢,攪亂的我們亂七八槽。我給她磕頭,諒是說她可死了。我們傢中,應當滿完啦。”劉榮說:“原來如此,那麽你將死屍運回去吧。”張文和答應,這纔叫道:“馬大哥,您快回莊去,叫來幾個人,前來時務必帶着鍬鎬。”馬竜答應去了,少時衹有馬竜一人回來,拿來一把鐵鍬。到林中見了他妹丈,說咱們必須如此的辦。張文和連忙說道:“此辦法正合我的心意。”劉榮問道:“文和,她可是你的繼母嗎?”文和一聽忙跪倒嚮他述說一遍。劉榮明白她也是報應循環,遂說:“既然如此,那麽你們將她埋在此地,沒人究問嗎?”張文和道:“沒人究問。有人問時我自有辦法。”便叫馬竜出樹林看看外邊有人沒有。馬竜到了外邊一看四外無人,這纔進來,說道:“兄弟你將老娘的死屍給摘下來,我在此處刨坑,將她就埋在此地啦。”張文和過去就將死屍摘下,這邊已然刨好一個長條坑。馬竜道:“我未將傢人帶來,因為恐怕傢人口中不嚴,走漏風聲。”劉榮說:“那麽她娘傢沒有人嗎?”張文和說:“衹有一個兄弟,是出傢的道人,也是在西川一帶。”劉榮說:“那裏你不給他送個信嗎?”張文和道:“送信也不來。在她生着的時候,連去好幾封信,連個回信都沒有。”張文和隨着將屍首摘下,放在土坑之內埋好。劉榮道:“張文和,這位老太太有甚麽樣的過處?”張文和一聞此言跪倒塵埃,說道:“她老人傢過惡很大,這完全可說是報應。請您到前邊不遠文武莊,打聽打聽,人人所知,要有一個人說,我這個做兒女的不對,那時請您把我送到當官治罪。我這位繼母,對待我全家,苦不堪言。”劉榮道:“那麽人傢街坊四鄰,要問你的娘親啦。你是何言答對?”張文和道:“她活着的時候,時常出莊去要錢,十天八天,一個月半個月的不傢來,我爹爹不找她不回頭。如今要是有人問,衹可說她又財資要錢去了,一去未歸,不知上那裏去了,這一來也就算罷休了。”劉傢一聽這纔將二人帶到車輛之旁,嚮石祿說道:“玉藍,你好好的看守他二人,別叫跑了一個。不能竟聽你二人一面之詞,我必須調查。”說話之間,他來到車前,嚮張馬氏問道:“我問你,你那娘母有甚麽過處嗎?”張馬氏也隨姑娘一樣話,跟他二人所說的遙遙相對。劉榮道:“好吧,你們在此等候吧。”他便往南,到了文武莊頭,有一棵槐樹,樹下坐了不少男女人等。劉榮到了切近,嚮衆人抱拳拱手,說道:“我跟諸位打聽一件事情。”這裏有位老者,站起身形,見他肋下帶着軍刃,遂說:“這位達官,您有甚麽事呀?”劉榮問道:“您幾位是本村的人嗎?”老者說:“不錯,咱們大傢全是本村的人。”劉榮說:“您貴姓啊?”老者說:“我姓張。”劉榮說:“臺甫怎麽稱呼哇。”老者說:“我叫張海方。”劉榮說:“這個本莊裏有叫張海魁嗎?”海方道:“不錯有個張海魁。他是我的叔伯兄弟。”劉榮說:“你那兄弟他有一個媳婦嗎?”此時衆人全站了起來,嚮前說道:“這位達官爺您要問,她過惡太多嗎?叫我們這位老太爺對您說一說。”劉榮說:“好吧。”那老者便對他一五一十,全說了,與張文和等所說,分毫不差,這纔別了衆人,回到原處,問道:“張文和,此地離縣衙多遠?張文和道:“您要報告縣衙,事情可就大啦。”劉榮道:“那麽獨虎莊離此多遠呢?”張文和道:“一直西南,第二個村子就是。”劉榮道:“馬竜你再刨個大坑吧,將三名死屍全拉在坑裏一齊埋了吧。”馬竜答應,張文和幫助他,立時刨好坑,將三名賊人全都埋好。劉榮叫馬竜趕着車輛,她姑嫂在車上坐着,劉榮石祿等三個人在後邊跟隨,一齊到了文武村西村裏。路北有座梢門,她們下了車輛,衆人也隨着走了進去,車輛交與做活的。衆人到了裏面。張文和一告訴他爹爹,他父子是治酒招待,嚮劉榮等是千恩萬謝。
  劉榮用完了酒飯,帶着石祿告辭出來。二人出了村莊,看見天時尚早。劉榮道:“玉藍你隨我來。”應當他們出莊往東,他們往西去啦,便問文和道:“東邊這個村子叫甚麽名字?”張文和道:“那裏叫太平堡。”劉榮等這纔辭別他們。張文和說道:“達官,您可想着,將來要是再從此處經過時,務必要賞我全家之臉,進來坐一坐再走。”劉榮說:“是了吧。”這纔抱拳說聲再見。此事後文書再提。且說劉榮與石祿,來到了太平堡,東村口裏路南。有一座高升店。來到了店門外,問道:“店傢有閑房沒有?”店裏夥計說:“有閑房,這裏還有三間東房。”劉榮石祿拉馬匹往裏,當時夥計接過了馬去。石祿將皮褡子拿了下去,來到了東房,在廊底下一站。夥計拴馬回頭,上前將門開開,竹廉放下,夥計說:“二位客官,您往裏請啦。”二人進到屋內,看見迎面有一張八仙桌左右兩把椅子,令夥計打過一盆水來。少時送來。二人洗臉漱口烹茶。天時已晚,將燈點上啦。劉榮問石祿道:“你還吃甚麽不吃呢。”石祿道:“咱們剛吃完飯,做甚麽又吃啊。”劉榮說:“那麽你不吃啦。”石祿說:“我不吃啦。”劉榮說:“你上北裏間睡覺去吧。”石祿說:“您不睏嗎?”劉榮說:“我還得跟夥計說一會話呢。”石祿自往裏間去了,劉榮便問夥計道:“你貴姓呀?”夥計說:“我姓李。名叫李二。”劉榮說:“你們櫃上都賣甚麽吃食?”李二說:“斤餅斤面饅頭,全是論斤的。”劉榮說:“你給我來五斤饅頭,來他一碗湯菜,來一壺酒。”李二答應了,出去不大工夫,便將那些全給送了過來。劉榮一邊吃酒,一邊問道:“我跟你打聽點事。”李二說:“但不知您打聽甚麽事。”劉榮說:“正西有個獨虎莊。”李二說:“這個地名,是上年歲的知道他叫獨虎莊。年輕的主兒,全知道他叫獨虎營。”李二抱拳拱手說道:“達官,小人我說話,實在嘴冷。這五路保鏢達官,有行俠作義的。按說他們不是殺贓官滅惡霸嗎?除治土豪。可是據我一想,他們全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劉榮吃喝完畢,遂說:“夥計,你去吧,待我叫你再來。不叫就不用來啦。”李二答應,將要轉身。劉榮道:“也罷,待我將讓飯賬付了,也省得明天一早費事。我們應當多少錢呢?”李二說:“一共一兩四。”劉榮說“好”,伸手取出二兩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說道:“拿去吧,餘下的作為小費。”李二說聲“謝謝您”,拿着銀子走啦。到了外面錢交櫃房,他關店門,撒犬睡覺不提。
  單說劉榮將門關上,端燈到了南裏間,燈往前槽窗戶一放,自己合衣而臥,躺在床榻之上,耗時候。直到二更,劉榮站起身形,將夜行衣換好,把白晝衣服打在包袱之內,擡胳膊踢腿,不蹦不吊。背後帶好金背刀一口,手巾蒙頭撮打拱首,低頭一看,零雜物件不少。這纔將燈熄滅,躡足潛蹤,來到北裏間外頭。聽了聽石祿,已然睡着啦。劉榮將門插棍拉開,門分左右,他便到了外面,將門倒帶,鐐吊稍微一響。劉榮一聽,北裏間不打呼啦。自己心中所思,不用管他啦。這纔回頭一看滿天的星鬥,他便縱身形上了西房。躥房越脊,如履平地,施展小巧之能,來到了太平堡西村頭。低頭往下一看,黑洞洞。忙取下一塊瓦來,扔在地上,人聲犬吠無有,他這纔下房,認大道一直嚮南。劉榮走着就聽背後有人說話,說是:“李保、李楨、張治,出去搶人,為甚麽一去未歸呢?你我二人來到外面,必須在各村尋找,並無音信。據我這麽一想,咱們躲不住啦,風聲特大,不應當在外邊去對敵官長。我聽中江五竜說,劉榮可將石祿請出世啦。五竜那麽大的能為,都不是石祿的對手。要說石祿一對短把追風鏟,那是石錦竜的真傳。一百二十八手萬勝神刀,一手拆八手,百手為祖。那老兒劉榮,也不是好惹的。”這兩個人是路上說話,草裏有人聽,被劉榮聽見了。耳音很熟,一時想不起來。書中暗表,這兩個人乃是千裏追雲郎智,萬裏追風郎千。這二寇乃是西川郎傢窩的,他二人眼光最好。郎智擡頭一看,見前面有一條黑影,連忙問道:“頭前是合字嗎?”劉榮沒言語。郎智一看那條黑影,撲奔了獨虎莊。郎智他二人不知道是劉榮。他們要是知道是他呀,從此就跑啦。郎智道:“前面的朋友,在下我弟兄,郎智郎千,閣下是那一位呢?”劉榮一想,低頭不語,忙一毛腰,往下走去。郎智一想,說道:“朋友你要講跑嗎,也不是嚮你吹牛,江湖之中,除去老兒劉榮外,就得讓我二人腳程快。你還能跑的了嗎。”說着腳下用力,追了下來,誰知竟會追不上。來到了獨虎莊,反把那條黑影追丟了。二寇走着慌不擇路,迎頭來了一個大土塊,忙閃身躲開。往四下一看沒有人。
  不言二寇,且說劉榮來到了獨虎莊,在東村頭一看,莊墻高大。他圍着莊子繞了一個彎子。他見有一座大宅院,門前有垂楊柳。此時二寇已到,忙爬在地上。二寇到了墻上,飄身下去。劉榮心說:好吧,他是給我帶道。嚮上一看,墻高一丈六七。伸手探兜囊,取出抓江索,手拉絨繩,腳踏莊墻,進了莊墻。到了裏面一看,還有二道圍子。他爬在墻上,往前看二寇。那二寇在前行走,劉榮一看準知沒有走綫輪弦。又一想這裏邊為首的,一定能為不小。他便跟在後面,一直到了三層房的上面。他看二寇下去啦,劉榮便爬到東房後坡,一看院子裏寬大,北上房七間,明着三間,暗着五間。那裏面是明燈亮燭,照如白晝一般,裏面賊人很多。就聽郎智弟兄二人說道:“回稟大王爺,我二人在各村子全找啦,並無蹤影。”劉榮看明白啦,起下一塊瓦來,嚮北房臺階上一摔,吧噠一聲。自己心中所思:我夜入賊巢,這地方我若不敢下去,豈不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瓦一見響,那屋內燈光已滅,大傢各亮軍刃,全出來了。擡頭往四外瞧看,看見東房中脊上站着一人。三面全沒人,就是東房上一人。為首的問道:“東房上甚麽人,趕快答言。”劉榮道:“朋友你貴姓?”那人說:“我姓李名方,別號人稱雙刀將。”劉榮說:“李方你是朋友,你是冤傢?”李方說:“朋友怎麽講,冤傢怎麽說?”劉榮說:“你們烏合之衆,不足為奇。你們要是朋友,咱們單打單鬥。你要是冤傢呢,我跳下去,你們大傢一齊上手。”李方道:“朋友報通你的名姓吧,咱們是單打單鬥。列位賢弟,你們收拾好了。”劉榮在房上亮刀,說道:“我姓劉名榮,別號人稱我閃電腿。”李方忙叫張惠,趕緊嗚鑼聚衆。鑼聲響亮,由四外來了許多人,手執亮子油鬆,照如白晝一樣。劉榮一看那有頭有臉的賊人,滿在北面房底下,他纔跳下房來,抱刀站在當院。說:“列位,那位不怕死的可以前來。倆打一個,匹夫之輩,一個一個的動手,若將我打倒,我死而無怨。你們那一個過來?”軋刀在當場一站,旁邊有人說聲“待我來”,劉榮一看過來之人,身高七尺開外,一身夜行衣靠,面紫色,掃帚眉,環眼努於眶外,獅子鼻翻鼻孔,火盆口,大耳相襯,手中一口撲刀。劉榮忙問:“來人報名受死。”那人說:“我祖籍西川郎傢窩,我姓郎名智,千裏追雲便是。”說完上步舉刀就砍。劉榮看刀到,往旁一閃身,用刀一軋他的刀,使了一個順風掃月。郎智往下一坐腰,劉榮抽刀往裏一滑,郎智一轉身,可就躲慢了。在他肩頭,刀尖劃上啦。身受刀傷,長腰縱出圈外。劉榮抱刀一站,嘿嘿一陣冷笑,說道:“你們還有不怕死的那個上前受死?”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萬裏追風郎千,上前與他兄長報仇,掌中一把鬼頭刀,趕緊過來。口中大駡:“老匹夫劉榮,今天要你一死。”說着上前擺刀就剁。劉榮此時就橫了心啦,看刀到,往旁一閃身,他刀一空,遞刀進招。他二人就打在一處,也就有個三四個照面,劉榮托刀往裏一紮,郎千用刀一挂,當時將劉榮的刀咬住了。郎千一見心中大喜,忙用力往外一挂,跟着飛起一個扁踩。劉榮躲之不及,當時他就翻身栽倒,他一倒下那刀就出了手啦。郎千一長腰就過來啦,用腳踩住劉榮,揚刀剁,衹聽吧喳一聲響,紅光崩現,鮮血直流。原來劉榮未死。是郎千左肩頭挂傷,跟着二塊瓦已到。郎千看二塊瓦帶風聲又到,連忙一縱身,往西縱出。回臉往西一看,見前坡站着一個大個,就聽他說話甕氣的,劉榮一聽是石祿來啦,急忙爬起,抓起刀來,說道:“玉藍來啦?”石祿說:“我來啦,你走的時候,怎麽不叫我呀?你一個人走啦,來找蓮花來啦。這些個全是蓮花嗎?”劉榮說:“對啦,他們全是蓮花。”那位說,石祿不是在北裏間睡覺,他怎麽會來到這裏呢?原來他正睡着,忽聽見外邊門的鐐吊響,石祿急忙坐起,伸手拿起皮搭子,來到南裏間,黑洞洞,看不見人。他便將燈光點着,將蠟花一彈,看炕上不見了劉榮。他急忙將鹿筋繩解開,把雙鏟背在背後,收拾緊襯俐落,這纔將燈吹滅,出了西房。將門倒帶,鎖吊扣好,飛身上房,往外就走,如踏平地之路。擡頭往四外一看,衹見西南有火光的亮子。石祿忙嚮前奔去,到了西村頭,先從房上起下塊瓦,往地上一扔,並無人聲犬吠,他纔下來,出村子一直西南,少時到了獨虎莊,聽見裏面喊聲震耳。他擡頭一看莊墻太高,伸手取出百練索,八尺銅練,兩丈四尺絨繩,共合三丈二。墻高萬丈,擋不住來人。當下石祿進了莊墻,掀下一塊石灰往下一扔,並無人聲。他纔躥房越脊,來到裏面。越聽殺聲越近,他便順着聲音找來,上房行走,到了一所院內。站在東房,往下一看,正趕上劉榮被人踢倒。他急忙起下瓦來,抖手嚮郎千頭上打來。二瓦又打下,他纔答話跳在院中,一擺雙鏟。劉榮心中所思:他若不來我命休矣。石祿捧雙鏟,當中一站,問劉榮道:“他們全是蓮花嗎?”劉榮說:“對啦,他們全是。”石祿說:“那麽全叫他們睡了吧。”劉榮說:“冒水就得。”石祿說:“誰拿子咬你來啦?”劉榮說:“他們大傢都要拿拉子咬我,我全不怕。”劉榮說:“你多要留神,蓮花太多。”甚麽叫蓮花呢?原來石祿管采花賊就叫蓮花。石祿捧雙鏟,陰陽雙鏟手內卡,來到戰場全憑它。有人與我來爭鬥,鏟頭以下染黃泉。石祿問道:“你們那一個過來?”當時正北有人答言,說:“列位閃開了。”躥出一人來,劉榮一看,這個賊人眼熟,手中使這對軍刃利害,原來他掌中一對蜈蚣剪。石祿一看來人身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闊寬,面皮微黑,穿青挂皂,黃絨繩十字絆,皮挺帶係腰,緊襯俐落。就聽來人問道:“對面的小輩,報上你的名來。”石祿說:“我姓走。名叫走二大,別號人稱要命鬼。爾叫何名?”來人說:“我姓張名衝,外號人稱煙薫皂王便是。”左手剪疊着,右手剪垂下。劉榮說:“玉藍你可多要留神,他這一對傢夥可利害。”石祿說:“我比他還利害啦。”張衝左手剪往上一遞,那右手的剪蓋頂就打下來啦。石祿看剪到往裏跟身,右手鏟,往上一挂,二人動手。說書說的慢,那招數可來得快。不亞如打閃認針,他用左鏟一挂,那右手鏟就跟上來啦。沒容他左手剪撤手,右手鏟已奔他耳根子紮去。張衝一見,忙往下一坐腰。石祿一改招,使了一個雙風灌耳,這手又叫白猿獻桃。張衝稍慢一點,衹聽噗哧一聲。將發鄭跟絹帕滿沒啦。賊人往後一倒腰,左手剪褡在胳膊上,手摸頭頂,哇呀呀的怪叫。忙說道:“列位賓朋,這個走二大的武藝,可真不弱。千萬別告奮勇,那一位要前來,可要先酌量自己的能為。輕者帶傷,重者就要廢命。”當時旁邊有人說:“張大哥閃開了,待我治死他。”
  說話出來一人,石祿一看,來人身高一丈,白煞的臉面,掌中一條方天畫戟。忙問道:“報上你的名來。”賊人說:“我姓王名元。外號人稱賽仁貴。”王元橫戟到了近前,用戟分心就刺,石祿右手鏟用了個海底撈月,急架相還。王元擺戟頭往下一押戟桿,將鏟壓住,右手扣住戟桿。那王元一見,忙往懷中較勁,往回一奪。二人一較勁。石祿將雙鏟撒手扔地,他右手可將戟桿抓住,長腰往近挨身,黑虎掏心一拳打來。王元撒手戟,往後倒步。石祿說:“你的軍刃我不要。”抖手往人群裏扔去。往南一跟,穿心掌就打進來啦。王元用手腕子往下一挂,二人在當場就打在一處。一個是受過高人的傳授,一個是明人的指教。劉榮一看西川路的賊人,也有這個樣的賊人。也就是他,要換個別人,早就完啦。大傢群賊一看,說道:“咱們王大哥若戰不過他,可別跟他動手。工夫一大就不好辦啦,必須三兩招,就得扯呼。”群賊說“對”。此時劉榮看石祿不還招,人傢拳腳直嚮致命打來,忙說道:“蓮花太多。你進招吧。”石祿一看他使的是流星趕月,泰山壓頂,蓋頂就打下來啦。石祿使野馬分鬃,手指伸張,嚮他撮去,左手奔他耳門子。王元一看用手一挂他右手,形銅似鐵。石祿看他一坐腰,他那撮掌,當時就變了手溝子。王元看他一進招,往底下一低頭。石祿的左手在上邊,右手在下邊,雙手一按,當時就把王元的兩肩頭就抓住啦。用雙後一按肩頭,往起一縱身,雙腿起來將他腰纏上。雙手往後一推,口中說道:“你爬下吧小子。我結實,你比我還結實。你傢去吧小子。”衹聽噗咚一聲響,倆個人全倒下啦。王元仰面朝天,石祿砸在他的身上。王元雙手抱住石祿的胳膊,二人當時相住啦,原來王元也是橫練。劉榮說:“玉藍,趕緊叫他睡了吧。”石祿也擡不起手來,兩胳膊往外一支,說:“小子你睡了吧,小子。”用頭一找他準頭,衹聽吧喳一聲,腦髓皆崩,萬朵桃花。大傢群賊一見,是膽戰心驚。石祿站起身形,拉雙鏟說:“榮呀,他沒有我結實呀。”
  他二人正講話,由正北來了一人。石祿面嚮南,劉榮嚮北說:“玉藍瞧後頭。”石祿往前一低頭,右手鏟往上一挂,後面這人手使竹節鞭打來。此人抽鞭換式,往旁邊一站。石祿分軍刃說:“你要這樣我可急啦。”一句話說漏了兜啦,問道:“小輩你叫甚麽?”那人說:“我姓董名平,單鞭賽尉遲。”石祿說:“要使鞭我們傢裏可多的很,祖傳槊鞭鏟。”大傢一聽這三種兵刃耳熟,群寇交頭接耳說話。有人說:“要是石錦竜的後人,咱們可得快走。除去夏江秀水縣,別無旁人。”群賊交頭接耳說此事,那石祿在當場。還說:“槊鞭鏟是我們的祖傳。”石祿生來恨蓮花黨之人,衹要對了手,他是一招都不讓。皆因他們竟敗壞好人傢婦女,所以恨他刺骨。因那董平知道其外之事,他不知其內之情。他提手一晃,鞭就到啦。石祿一看忙往旁邊閃身,右手鏟往外一挂,左手又往裏一撮。董平往下一坐腰,石祿是鏟腿一齊到,一腿便將董平踢了一溜滾兒。董平連忙起來,石祿橫鏟一瞧,口中說:“好小子。你會跑啦。”此時正北又上來一人,說道:“小輩別走,看槍。”石祿扭項回頭看,見此人平頂身高七尺開外,細腰窄背,雙肩抱攏。董平在那邊說道:“賢弟千萬別動手啦,此人手段太高。”石祿說:“你爬着吧小子,別多說話啦。你拿着紮槍叫甚麽?”此人說:“我姓焦名亮,外號玉美人的便是。小輩你不用說些假話,你要說出你真名實姓,下不死無名之輩。你要說假話,乃是擦粉的婦人。穿倆截之衣,油頭粉面,帶子纏足。”石祿說:“小輩你真駡人呀。我說出真名實姓,你們大傢可別飛呀。”玉美人焦亮說:“何能懼怕於你?”董平說:“兄弟你可多要留神。”焦亮說:“兄長千萬別揚他人之威,滅你我大傢的銳氣,生而何歡,死兒何懼?叫他在槍頭作鬼,你快通報名姓吧。”石祿說:“我姓石名祿,外號人稱穿山熊。”焦亮說:“你是哪一門?”石祿說:“我是大六門第四門。”焦亮說:“看槍。”石祿說:“小子,你不是叫玉美人嗎。今天叫你睡啦。”說話之間,看槍到,他用鏟一挂,焦亮急忙將槍抽回來,搶桿就抽。石祿一橫腰,說:“小子,我給一下子。”用脊背接槍桿,雙鏟可奔他紮去。焦亮看他一低頭,槍桿可就抽在他的身上去啦。又一看他雙鏟奔自己脖子來啦,他一想要往上縱,他一定將我腿打掉。往下一坐腰呢,一定廢了命。往後一縱身,來了一個鐵板橋。石祿往前一撒手,左手鏟一挂槍,右手鏟直奔胸前而去。石祿口中喊道:“你傢去吧,小亮子。”噗哧一聲,紅光崩現,腸肚一齊出,也是他的報應循環。群賊見他鏟頭往下直流血,不由膽戰心驚。
  衆人交頭接耳,說:“咱們可不能懼怕他人。他拿軍刃往前一挂,咱們就趨勢走。”旁邊有人說:“趕緊把他死屍拉開,待我上前戰他。我若不是他人對手,那你們就趕快走吧。要不然是輕者帶傷,重者廢命。”說完話他手捧據齒飛鐮刀,來到當場,口中說道:“石氏門的軍刃,聽說過,沒會上過。今天倒要看一看有何能為。”劉榮說:“石祿,他可是好的,不要叫他流水。”石祿定睛一看來人,身高八尺,肩寬背厚,兩道濃眉,大環眼,鼻孔朝外,火盆口,唇不包齒,大耳相襯,壓耳毫毛,倒竪抽筆一般。青布紮巾,青布貼身靠襖,藍布護領,黃絨繩十字絆,青抄包紮腰,緊襯俐落。青布底衣,灑鞋魚白的襪子,打着半截花布縫腿,手軋飛鐮刀。石祿問道:“報上你的名來。”那人說:“我住傢在正北,賀傢川,姓賀雙名飛熊,別號人稱捲毛吼,在五峰島是第三把交椅。你原來是石祿哇,你傢賀三爺倒要鬥一鬥,你們爺們,有甚麽本領?”說完托刀往裏就紮。石祿見刀到,用單鏟往出一挂。賀飛熊連忙抽刀。石祿的鏟往外一扁腕子,衹聽嗄吧一聲,刀鏟就碰到一處。雙鏟使了一個野馬分鬃式,將刀撕出,衹聽當的一聲,那賀飛熊的頭巾發鬈就掉啦。石祿說:“榮兒,他是好的。”劉榮說:“對啦,他是好的。”石祿這纔將雙鏟一合,說:“你趕緊逃命去吧。”賀飛熊當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往前問道:“朋友你貴姓啊?”劉榮說:“我姓劉名榮,別號人稱閃電腿。”賀飛熊毛腰將頭巾抓起,飛身上東房,到了前坡一站,說聲:“列位賢弟,還不跟我逃走嗎?還在此地嗎?”當時大衆人等,紛紛上了東西等房,嚮四外逃走。石祿要追,劉榮說:“別追,叫他們去吧。”因此群賊得以逃走。這時候惡豪奴跪下一片,各扔軍刃,是苦苦的哀求。大傢說道:“請二位大太爺,手下留情,千萬別要我們的命。我們不入夥,他不答應。”劉榮說:“那麽你們大傢認打認罰吧?”大傢說:“認打怎麽樣,認罰怎麽樣?”劉榮說:“認打呀,將你們帶到縣署問罪。你們要是認罰呢,見死屍刨坑掩埋。”大傢一聽齊說:“我們認罰。”說着一齊站起身來。找鍬鎬,各處刨坑,將死屍埋完。劉榮道:“你們是多少人,滿全聚齊。”又將後面女眷叫出來,又五六個。劉榮問道:“你們大傢可是三媒六證,花紅彩轎娶的嗎?”那些婦女一聽,又看到劉榮慈眉善目,知是好人,這纔一齊跪下說道:“這位老爺子。你是不知。我們全是附近住戶。”這個說:“我在門前買絨綫,被他們搶了來。”那個說:“好,你們先見一股子清香,及至醒來,便是此地。”劉榮說:“好,你們先各自回屋,收拾金銀細軟之物。待我稟報縣衙,將你們各送回傢,好團圓。”那些婦女走去。劉榮道:“你們僕人,一共有多少。他手底下財産,在甚麽地方放着,快將銀錢搭到此處。”劉榮一看他們,俱都是害怕耽驚的樣子。遂說道:“你傢莊主,他們所作所為,全是非法。可是你們可能夠打質對嗎?”大傢說:“這一位老達官。此地有為首的,那縣署,他們不敢往這裏來。”劉榮說:“他們不敢來,如今已被我們掃滅,他還不敢來嗎?你們那一個認識縣署?”有一個說:“我認識。”劉榮說:“那麽你快把文房四寶拿來。”那人轉身走去,少時回來,交與劉榮。劉榮當時寫好了一封書信。交與了那人,那人持信而去。到了縣署將信送上,官兵問道:“你從那裏來?”傢人說:“我從獨虎莊來。”差人上下一看他,說:“你在此等候吧。”他拿書信,到了裏面,見知縣,回說:“外面有獨虎莊送信之人。”縣太爺接過信來,拆開一看。縣太爺接過信來一看,不由大吃一驚。欲知信上寫些甚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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