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女人,危險的投資   》 談戀愛(1)      柏楊 Bai Yang

  關於談戀愛,一位年輕朋友擡杠曰:“不說話不但照樣可以戀愛,而且還愛得更深哩。啞巴不是照樣戀愛,不是照樣可以結婚乎?甚至既啞巴又盲聾的朋友,同樣戀愛不誤,你難道說他們都是畜生,衹會性交,而沒有愛的情操乎?”
  非也非也,柏楊先生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啞巴朋友和盲聾朋友,當然有愛情,蓋他們的心靈並沒有啞巴,也沒有盲聾也。不過,問題是,撫摸可以表示愛,但不能代替言語。互相凝視也可以表示愛,同樣也不能代替言語。愛情是個很復雜的東西,不能全靠“含情脈脈”和“會心的微笑”。你閣下上班時打一個電話回傢,對嬌妻曰:“我愛你!”她真能高興得多給你煎個荷包蛋。而一個臭男人正在辦公室心魂不定,女朋友打電話來曰:“天涼了一點呀,你現在要加上一件衣裳纔好呀。”他恐怕馬上就唱起歌來。啞聾男女,便無法傳遞這種心聲矣。
  最主要的,啞巴和聾盲朋友,他們不得不放棄言語,也就是說,不能用言語表達感情是一種嚴重缺陷,等於沒有腿不能走路是一種嚴重缺陷一樣。沒有腿的人坐在輪轉椅上照樣可以東奔西跑,但我們不能說那是正常的,或認為腿這玩藝一點也不重要。
  抗戰初勝利時,柏楊先生看到很多阿兵哥討了日本太太,那些想當年的金枝玉葉,一個個漂亮非凡,阿兵哥從軍十載,一旦結了其婚,自然另有風味。但卻有一個無形的鴻溝,一直橫亙在二人之間,這鴻溝不是兩國間百年大仇,也不是生活方式不同,而是言語不通。我有一個朋友,有一天請我光臨他捨下吃飯,他們已結婚四年矣,生下一男一女,男孩剛會爬着走,女孩尚在襁褓。日本太太含笑迎客,賓至如歸,大傢團團而坐,一面吃一面談,我曰:“賢弟媳,難為你啦,中國生活過得慣乎?”她瞧我兩眼瞪她,知道是跟她說話,連忙含笑鞠躬曰:“謝謝。”我曰:“我這個老弟,有點粗綫條,可是卻是一個好人,你要用心管管他。”她仍是含笑鞠躬曰:“謝謝。”我曰:“美子呀,閑時候教他學學日文,中國人學日文要比外國人學日文容易得多。”她還是含笑鞠躬曰:“謝謝。”我正要繼續努力發言,朋友曰:“老哥,別費唾沫啦,她一句中國話都不懂。”我曰:“那麽你的日文一定爐火純青矣。”他曰:“我衹會一句,八格野鹿。”我大驚曰:“小子小子,你們戀愛是怎麽談的?”他曰:“連一句都沒談,她父親戰死啦,母親臥病在床,我一進門,她瞧我手提機關槍,雄赳赳氣昂昂,一副皇軍氣派,就心肯啦,別看我識字不多,卻福至心靈,覷出苗頭。有一天我就那麽一——嗨,反正是上了床啦。用洋派話說,那就是結了婚啦。”我大惑曰:“這些年來你們靠啥互通心聲呀?”他愣了半天曰:“啥叫心聲?我衹知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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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北嶽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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