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吓人的国粹教育   》 新十八摸      Bai Yang

  柏杨先生故乡有一个民间歌曲,曰《十八摸》,在穷苦的劳力阶层,非常流行。夏天黄昏,常有一大群庄稼汉,围着一个卖唱的妇人或女孩子,听她娇滴滴地唱《十八摸》,一旦唱到“一摸摸到姐儿的──”,观众立刻爆出震天而带着猥亵意味的大笑,笑她“摸”得甚为过瘾也。
  前天遇到两位当教书匠的朋友,一个在大学堂误人子弟,一个在中学堂俨然师表。谈起今年(一九六○)新生入学考试各种奇妙答案,不禁发出贩夫走卒听姐儿《十八摸》时那种大笑,盖笑的是那些考生们“摸”得也甚为过瘾。
  他们告曰:地理试卷中,有“山海关在何省”一题,答在山东者有之,答在山西者有之,答在广东者亦有之,真是越摸越远。历史试卷中,问明末流寇猖獗,以何人为最着?答黄巢、安禄山者有之,答张邦昌、完颜兀朮者有之,答洪秀全、李秀成者有之,幸好没有人答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中文试卷中,有“说鸦片之害”一题,一考生答曰:“乌鸦能害五谷,何况一片也哉!”这真是不摸则已,一摸就十万八千里,大哉,摸也。记得抗战前某学堂考试时,中文题目为“拿破仑论”,一考生论曰:“夫大丈夫拿整轮尚运用自如,何惧一破轮乎?”教习在他的卷上批曰:“君可拿起该破轮,滚滚归矣。”
  考试在中国有一千年之久的历史,乱摸一通的英明事迹,足可以写两火车。不过,考取考不取,似乎不见得和他摸的程度有关,而是和看卷子的人如何摸有关。清王朝某年在贵州举办考试,有两位苗族秀才来考,均属保障名额,一个人在试卷上只写了“且夫”两个字,主考官不能不取,乃批曰:“且夫两字,有作文之势。”但第二个秀才却缴了白卷,原来他根本一字不识,主考官又批啦,曰:“老成持重,不肯轻着一笔。”
  这一类的主考,和这一类的十八摸,历史上斑斑可考。今年各学堂招生,很多年轻小子,明明是汉人,却一下子变成苗族,便是逼着主考官非摸一下不可。于是也有父母于一夜间暴卒者焉,也有忽然成了阿比西尼亚“华侨”者焉,父母本来死于花柳病的,也变成被日本人干掉的焉。其态虽异,其十八摸则一也。
  柏杨先生有诗曰:“有考皆有摸,无摸不成考。考则由他考,摸则大家摸。试看摸人者,也被别人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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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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