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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杂家 》 草木子 》
草木子捲之四上
葉子奇 She Ziji
談藪篇
○談藪篇
十室之邑。必有數傢居貨財。而無數人能文學。何天工輕彼之付。而嗇此之施。誠以文章學問。乃乾坤之清氣也。世人類曰德行本也。文藝末也。德則不務而文藝是輕。是何世人之矯枉而過直也。蓋文章學問是智德上事。亦德也。行處是仁德上事。亦德也。荊南高士戴如高曰。百傢之中。不下一二十傢有錢粟。而無一二人能文章。可以見造物取與之輕重矣。香之多者色減。花之盛者實稀。天地於是乎無全功矣。唐以詩文取士。三百年中。能文者不啻千余家。專其美者。獨韓柳二人而巳。柳稍不及。止又一韓。能詩者亦不啻千余家。專其美者。獨李杜二人而已。李頗不及。止又一杜。世之至寶。非獨造物所吝惜。而亦造物所難成。嗚呼悕哉。
人徒知李杜為詩人而已矣。而不知其行之高識之卓也。杜甫能知君。故陷賊能自拔。而從明肅於搶攘之中也。李白能知人。故陷賊而有救。以能知郭汾陽於卒伍之中也。
治世以中道。高談道德者多失之疏。卑談功利者每失之陋。
文科舉其英。武科舉其雄。文武並用。英雄陳力。長世久遠之道也。蓋文以程其智。武以程其力。網羅收拾。所以製治於未亂。圖難於其易。昧者不知。欲舉而廢之。豈知所以定天下之機哉。觀乎劉靈之於晉。高尚之於唐。可知矣。
傳世之盛。漢以文。晉以字。唐以詩。宋以理學。元之可傳。獨北樂府耳。宋朝文不如漢。字不如晉。詩不如唐。獨理學之明。上接三代。元朝文法漢。歐陽玄 【 玄功】 虞集 【 伯生】 是也。字學晉。趙孟俯 【 子昂】 鮮於樞 【 伯機】 是也。詩學唐。楊載 【 仲弘】 虞集是也。道學之行。則許衡 【 平仲魯齊先生】 劉因 【 靜修先生夢吉】 是也。亦皆有所不逮。
唐之詞不及宋。宋之詞勝於唐。詩則遠不及也。
宋朝有詩獄。諸儒之過也。夫子言詩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
古人得意句。如王荊公青山捫虱坐。黃鳥挾書眠。黃山𠔌人得交遊是風月。天開圖畫即江山。皆警語也。又山𠔌嘗雲。舉世盡從愁裏過。正好對韓退之詩誰人肯嚮死前休。王荊公亦嘗雲。杜甫詩當面輸心背面笑。可對其結交行翻手為雲覆手雨。又溫公雲。石曼卿對長吉天若有情天亦老之句。月如無恨月長圓。皆頗中的。
真西山未第時。將會試於行在。道吾栝。約友人鄭達道同祈夢於梓潼廟下。入謁於神。遂擊其鼓。題詩於上曰。大叩則大應。小叩則小鳴。我來一叩動天地。四海五湖聞其聲。是夜得吉夢。其年果中。
賈似道當國時。一日退居湖山。有一蜀僧徘徊於其側。問之曰。你為何僧。對曰。某詩僧也。賈適見湖中有漁翁。遂命詠之。僧請韻。賈以天字為韻。僧應口對曰。籃裏無魚欠酒錢。酒傢門外係漁船。幾回欲脫簑衣當。又恐明朝是雨天。賈大器之。
賈似道有異志。有一術士能拆字。賈以策畫地作奇字與之拆。術者曰。公相之志不諧矣。道立又不可。道可又立不成。公默不語。禮而遣之。恐泄其事。使人害諸途。
宋樞密文及翁嘗詠一雪詞。乃百字令。其詞雲。沒巴沒鼻。霎時間做出漫天漫地。不問高低並上下。平白都教一例。鼓弄滕六。招邀巽二。衹恁施威勢。識他不破。至今道是祥瑞。最是鵝鴨池邊。三更半夜。誤了吳元濟。東郭先生都不管。挨上門兒穩睡。一夜東風。三竿紅日。萬事隨流水。東皇笑道。山河原是我的。此蓋譏賈相之狹量也。
呂文煥遊潯陽琵琶亭。竜麟洲見之。呂令賦詩。麟洲即席賦詩曰。老大蛾眉負所天。忍將離怨付哀弦。夜深正好看秋月。卻抱琵琶過別船。呂見之大慚。蓋譏其負宋而降元也。
宋亡。麗水浮雲鄉有柳機察者為寇。欲逼柳味道同起攻掠。味道誓不為非義用。寇怒縊之於鬆而脅之。柳味道占一詩云。國破傢亦破。年窮命亦窮。浮雲諸逆賊。送我上青鬆。竟死於鬆下。宋會稽諸陵。多廢於楊總統。有林景禧唐玉蟾親自收拾遺骨。改葬於他處。嘗有詩云。昭陵玉匣走天涯。金粟堆寒幾暮鴉。水嚮蘭亭轉嗚咽。不知真帖落誰傢。又一首雲。珠亡忽震竜蛇匣。軒敝仍忘犬馬情。親拾寒瓊出瑤草。四山風雨鬼神驚。
趙仲穆者。子昂學士之子。宋秀王之後也。能作蘭木竹石。有道士張伯雨題其墨蘭詩曰。滋蘭九畹空多種。何似墨池三兩花。近日國香零落盡。王孫芳草徧天涯。仲穆見而愧之。遂不作蘭。
吾栝林君度傢藏樵堂集。不知何許人也。其語有曰。耕堯田者有九年之水。耕湯田者有七年之旱。耕心田者日日豐登。又曰。東傢富財。車馬接踵。西傢富德。風雪滿門。又曰。畫工數筆。術者片言。僧傢一經一咒。動博千金。文士刳精嘔血。不博人一笑。籲。士賤何獨在秦哉。
元世祖皇帝思太祖創業艱難。俾取所居之地青草一株。置於大內丹墀之前。謂之誓儉草。蓋欲使後世子孫知勤儉之節。至正間。大司農達不花公作宮詞十數首。其一云。墨河萬裏金沙漠。世祖深思創業難。卻望闌幹護青草。丹墀留與子孫看。
梁王登寶位時。自建康之京都途中。嘗作一詩云。穿了氁衫便着鞭。一鈎殘月柳梢邊。兩三點露滴如雨。六七個星猶在天。犬吠竹籬人過語。雞鳴茅店客驚眠。須臾捧出扶桑日。七十二峯都在前。
至正壬辰。丞相脫脫統兵徵淮南。兵甫及高郵。答麻奏天下亂皆由怨脫脫之故。罷脫脫。盜自寧息。上入其說。即軍中貶之。脫脫釋兵。奉詔赴貶所。兵遂大潰。大率皆歸紅巾。相與為盜賊。遂不可復製。答麻復矯詔殺之。答麻與脫脫初無讎恨。但欲謀其相位。杜其再來之路耳。邪臣謀身誤國。遂至於此。未幾。答麻坐配死。或以詩粘國門曰。蝦蟆水上浮。雪雪見日消。定住不開口。汪傢奴。衹一朝。國事休矣。雪雪。答麻弟也。為御史大夫。黨兄為姦。定住。緘默也。汪謂其終日酣飲而已。
靼韃啞御史。春日與一瞽者並馬出遊晉陽。因戲贈以詩。就鞍和袖輓絲繮。也逐王孫出晉陽。人笑但聞誇景物。風來應解審笙簧。馬蹄響處無芳草。鶯舌調時有緑楊。休道不知春色好。東風桃李一般香。此作不待吟諷。而知其為瞽者之詩也。
後至元間。太師秦王伯顔專權變法。謀為不軌。貶嶺南。道江西。死於薦福寺。遂殯於是。有人以詩吊之曰。人臣位極更封王。欲逞聰明亂舊章。一死有誰為孝子。九泉無面見先王。輔秦應已如商鞅。辭漢終難及子房。虎視南人如草芥。天教遺臭在南荒。蓋其在生。出令北人毆打南人。不許還報。刷馬欲又刷子女。天下騷動。
伯顔丞相與張九元帥。席上各作一喜春來詞。伯顔雲。金魚玉帶羅襴扣。皂蓋朱旛列五侯。山河判斷。在俺筆尖頭。得意秋。分破帝王憂。張九詞。金裝寶劍藏竜口。玉帶紅絨挂虎頭。緑楊影裏驟驊騮。得志秋。名滿鳳凰樓。帥纔相量。各言其志。
廉訪司官分巡州縣。每歲例用巡尉司弓兵旗幟金鼓迎送。其音節則二聲鼓一聲鑼。起解殺人強盜。亦用巡尉司金鼓。則用一聲鼓一聲鑼。後來風紀之司。贓污狼籍。有輕薄子為詩嘲之曰。解賊一金幷一鼓。迎官兩鼓一聲鑼。金鼓看來都一樣。官人與賊不爭多。及元之將亂。上下諸司。其濫愈甚。又有無名子為詩嘲之曰。丞相造假鈔。捨人做強盜。賈魯要開河。攪得天下鬧。於此觀之。民風國勢。於是乎可知矣。
浙東僉憲餘闕。字廷心。按吾郡時。中秋夜望月。嘗作一詩題於分司官捨。其詩曰。玄武夕始正。華月升秋旻。徘徊出西陸。照耀此甌閩。金波何穆穆。緑枝滿中輪。餘波洞軒房。紫蘭含微津。皇天降豐歲。王政亦已陳。樂哉一杯酒。允矣同庶人。此詩清婉。藹然有與民同樂之意。後為淮西宣慰。守安慶孤城六年。上下援絶。淮寇益熾。城遂陷。府前有一大池。自刎死於池。妻子亦同死。贈淮南行省右丞。進平章政事。謚文貞公。其先河西人。伊吾兒氏。
程雪樓為閩守。任滿歸。民有獻箭旗者以百數。公於內取其一聯雲。閩中有雪方為貴。天下無樓如此高。曹雪齋有婦人作竹枝歌一首曰。美人絶似董妖嬈。傢住閶門第二橋。不肯隨人過江去。月明夜夜自吹簫。造語頗工。
宋宮人王昭儀。名惠清。字衝華。丙子北行。題驛中有滿江紅詞雲。太液芙蓉。全不似舊時顔色。常記春風雨露。玉階金闕。名播椒蘭妃後裏。歡承笑語君王側。一聲鼙鼓揭天來。繁華歇。竜虎散。風雲滅。銅駝恨。何堪說。對山河百二。淚沾襟血。驛館夜驚塵土夢。宮車曉轉關山月。問姮娥垂顧肯相容。從圓缺。中原士人多誦之。但惜末句欠爾。
處之竜泉縣飛溪季君問妻萬氏。守節不再適。詠枕上綉梅詩曰。灑灑英標別一奇。歲寒心事有誰知。妾心正欲同貞白。枕上殷勤綉一枝。至正己未。青田寇侵浦城西北隅。徐嗣元女為所掠。嘗作詩曰。萬水千山去路賒。青鞋踏破幾層沙。登山絶頂重逢嶺。渡水尤深又復涯。雁字衹傳夫與子。魚書難寄母和爺。回頭遙望鄉關處。雲下峰前是我傢。此詩寫其顛沛流離之狀。語意悲切。
至元十三年鼕。王師渡江。至天台。有千戶掠得一王氏婦。夫傢臨海人。婦有美色。千戶盡殺其舅姑與夫。欲強脅之。不可。明年春。遂驅以北行。至嵊縣清風嶺。婦乃嚙指出血。題詩於石上曰。君王無道妾當災。棄女拋兒逐馬來。夫面不知何日見。妾身此去幾時回。兩行珠淚頻偷滴。一片愁眉鎖不開。今夜清風江上月。存亡二字苦哀哉。寫畢。遂投崖而死。至今此詩雨中猶可讀。至治間。官為之立廟以旌之。永嘉五峰李孝光為之記。
元至正間。衢州陷。竜遊有一大傢婦何氏為兵所掠。裂帛題一詩云。妾長朱門十九春。豈期今逐虜囚奔。失身無補君王事。死節難酬夫婿恩。江靜從教瀋弱質。月明誰與吊歸魂。衹愁父母難相見。願與來生作子孫。書畢即投於江而死。籲。誠可尚已。
至正壬辰。紅巾盜起江西。吉安敖城曠傢婦為盜所得。欲妻掠之。婦乃先刃其子。題詩於壁。亦自盡。聞者哀之。詩曰。涇渭能分濁與清。妾身怎肯墮風塵。孤兒未必從他姓。一女何曾侍二人。白刃自傷心似鐵。黃泉要見骨如銀。深山落日猿啼處。過客聞之亦慘神。嗚呼烈哉。
紹興路有一女子。失其姓氏。年及筓。欲守志不嫁。因秦王伯顔亂法。欲刷天下子女。其父母不獲已。嫁之。及定情之夕。題一詩於壁上雲。我年一十有九。面貌如花似柳。父母逼勒成親。衹得歡喜忍受。自小六根清凈。如何一夜弄醜。洞房花燭休休。清風明月皎皎。既寫。擲筆而逝。鄉裏稱異焉。
近時有一婦人姓張氏。不知誰之女也。善屬文。嘗寄外兄弟一詩曰。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於山之南。忡忡憂心。其何以堪。又一首雲。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霜潔。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朝雲暮雨心去來。千裏相思共明月。二詩美則美矣。未免桑間濮上之音爾。
姚牧庵學士致仕於傢。年八十時。夏日沐浴。有侍妾在其側。公因私焉。公起。妾前拜曰。主公年老。賤妾倘有娠。傢人必見疑。願賜識驗。公因捉其圍肚。題詩於上曰。八十年來遇此春。此春遇後更無春。縱然不得扶持力。也作墳前拜掃人。公薨後。此妾果有子。傢人疑其外通。妾出此詩遂解。當時士大夫與其子交者。皆傳誦以為笑。姚公名鏞。字希聲。
虞伯生學士幼年過薊門酒樓。題詩於壁曰連十八書。其詩曰。耳目聰明一丈夫。飛行八極隘寰區。劍吹白雪妖邪滅。袖拂春風朽槁蘇。氣集酒酣雙國士。情如花擁萬天姝。如今一去無消息。衹有中天月影孤。當時皆以為呂洞賓作也。爭傳誦之。
至順辛未間。福建廉訪使蜜蘭沙求仙詩云。刀筆相從四十年。非非是是萬千千。一傢富貴千傢怨。半世功名百世愆。牙笏紫袍今已矣。芒鞋竹杖任悠然。有人問我蓬萊事。雲在青山月在天。
白雲平章求仙於燕京西山頂。一日適出。滕玉霄訪之不值。因戲題於壁曰。西風裋褐吹黃埃。何不從我遊蓬萊。振衣長嘯下山去。後夜月明騎鶴來。竟不留名。白雲公疑呂仙過之。朝野輻湊。寵賚山積。後知其玉霄題。白雲公戒以勿泄。厚賂之。
箕仙所作。多有所驗。建寧鄭子晉為閩省理問所吏。嘗問其功名之事。有詩云。獨駕扁舟下紫芝。三山夜夜夢西歸。不須更望長安道。花老香山白板扉。子晉不逾月而卒。竜泉湯良臣赴金陵聘之後。予嘗為其問所除。有詩云。此君出處底匆匆。路入金陵似夢中。見說椿花已零落。一生事業逐秋風。時其父已卒。果丁憂歸。又鬍仲淵正提兵取溫城。適問他事。其題詩云。金甲霜寒十載秋。喪師蹙國盡虛謀。西風不作封侯夢。此老安能正首丘。讀者不知其所謂。遂詰之。曰此贈鬍參軍也。次年。鬍移兵取建寧。為參政陳友定所擒。死於福州。
徐大山。江西人。尹處州竜泉縣。嘗有一僧獻一楮衾。幷上以詩曰。寒泉瀉出剡溪藤。白勝秋霜冷若冰。願比一簾清似水。梅花紙帳伴孤燈。大山見之大喜。因與之宴。令一婢隔西壁而歌。僧聞其麯韻悠揚。因窺之。乃一老婢。天黥滿面。醜不可狀。因再作一詩云。隔壁時聞一麯歌。渾疑七寶帳中花。瞥然一見翻成恨。元出盧同處士傢。
杭州徑山寺僧至慧。銖積既充。復欲還俗。乃作一詩曰。少年不肯戴儒冠。強把身心赴戒壇。雪夜孤眠雙足冷。霜天剃發髑髏寒。朱樓美酒應無分。紅粉佳人不許看。死去定為惆悵鬼。西天依舊黑漫漫。
鬆陽縣詩人程渠南。滑稽之士也。與僧信道元同齋食蕈。道元請渠南賦蕈詩。應聲作四句云。頭子光光腳似丁。衹宜豆腐與波棱。釋迦見了呵呵笑。煮殺許多行腳僧。聞者絶倒。
洛陽賈元禮嘗誦一士人詠手詩曰。一唾功名在目前。豈期搏虎奮空拳。文章誤我終投筆。志氣凌雲肯執鞭。滄海釣鰲須有日。碧霄攀鳳看他年。扶持社稷心中事。要與蒼生解倒懸。語甚警拔。
鬍仲囦在番陽。參恩寧普參政軍事時。嘗降箕仙。問以時事。有韓湘子來臨。題一詩於灰上曰。乾坤清泰慶垂裳。底事風塵撼八荒。虎豹在關天浩渺。豺狼當道日蒼黃。孔明有志能全蜀。李泌焉能及盛唐。堪笑湖山山上客。紅塵兩腳為誰忙。
明首座。東南行腳僧也。有母八十餘。嘗肩擔而行。至正間來遊雁蕩山。值母生日。以飯一盂經一捲為母之壽。而作偈曰。今朝是我娘生日。剔起佛前長命燈。自米自炊還自吃。與娘齋得一員僧。
李黼字子威。守江州日。妖寇彭和尚攻之。城陷。死之。其侄隨侍不去。亦被殺。先城未陷時。嘗有詩云。彌勒何神孕禍胎。■〈鼠巠〉鼯動地起風埃。煙銷郡國民生苦。血染江淮鬼物哀。人世百年遭此厄。天戈萬裏幾時來。石田也有藍田玉。可惜同成一炬灰。
鬼作晚翠亭詩云。一徑入青鬆。飛流淡晴緑。道人晚歸來。長歌振林𠔌。山深不知泉。落葉下枯木。須臾翠煙開。月色照彩服。
危太樸學士與範德機先生秋夜同步。先生得二句云。雨止修竹間。流螢夜深至。喜甚。既而曰語太幽。殆類鬼作。亦近似也。
元將亡。都下有駡玉郎麯。極其淫泆之狀。蓋桑間濮上之風。居變風之極也。聖上有佳句云。鳥啼紅樹裏。人在翠微中。深得詩趣。
皇太子作新月詩云。昨夜嚴陵失釣鈎。何人移上碧雲頭。雖然未得團圓相。也有清光徧九州。真儲君之詩也。
國朝初。朱張二萬戶以通海運功。上寵之。詔賜鈔印。令自造行用。自是富倍王室。及事敗。死於京。有僧以詩吊之曰。禍有胎兮福有基。誰人識破這危機。酒酣吳地花方笑。夢斷燕山草正肥。敵國富來猶未足。全家破後始知非。春風衹有門前柳。依舊雙雙燕子飛。
李公紀字仲修。號素行。齋曰棲白。晚年得薦於朝。選授應天府治中。階奉議大夫。曾作詩云。五品京官亦美哉。腰間銀帶象牙牌。有時街上騎驢過。人道遊春去不回。予謂不回不若未回。不回恐成詩讖。後果然。
近時有以張巡傳糊窗者。有一士人見之。而題四句於其右雲。坐守睢陽當豹關。江淮賴此得全安。至今青史雖零落。猶障窗風一面寒。宋末。宮中好養鴿。太學諸生題之曰。萬鴿盤旋繞帝都。暮收朝放費工夫。何如養取南來雁。沙漠能傳二聖書。
昔宋丞相史彌遠薨已久。一夕忽有人扣其傢門曰。丞相歸。傢人莫不怪之。及入門升堂。紗燈轎從皆具。子婦羅拜畢。語話一如平生。歷歷分付傢事。及去。索筆書遺囑。皆其手跡。既而竟去。人莫不怪之。久思不得其理。忽一日悟曰。乃宋室將亡。陰盛陽微之兆也。未幾宋果亡。元亂之初。處州薛氏子。年甫弱冠。早死。一日其傢僕上馮公嶺。暑甚。浴於溪次。忽見所亡薛氏子。戎衣躍馬帶徒而來。遙呼其名。僕甚訝之。語卒。囑曰。汝歸告老官人。我今上帝差我為西帝築建德城。遂引徒從而去。時國傢初得嚴州。又杭州士人久已卒。忘其名。其友於市遇之語。戒以勿泄。且言當今皆是我輩人。汝不信。請試看。即以袖掩其面。潛見滿市皆無頭帶刀傷血淋漉之徒。遂贈以錢而別。又淮東一人。其嫂氏久已死。忽一日以事經泰安州。見嫂氏配一屠者。坐肆上。遙相認。聚話且留宿食。臨別贈以行資。一一物皆世所有者。雖失記其名字。殆與史相之事相類。其亦陽微陰盛之兆。所以鬼盛與人同也。後元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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