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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 柏杨访谈录:新城对 》
士大夫和中国人(1)
柏杨 Bai Yang
访问者吕嘉行先生
文载1984年12月16日香港《百姓》杂志
问:什么是知识分子?什么叫做知识分子的责任?
柏杨:如果说有知识的人就是知识分子的话,以前的人因为必须读过书才能成为知识分子,所以知识分子是少数人。现在,知识普及,所谓“知识分子”,以及有些人常用的“读书人”这类名词,应该取消。当我们说“知识分子的责任”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改成“公民的责任”?
问:你觉得“士大夫”算不算知识分子?
柏杨:我以为算。对士大夫而言,知识是一种工具,用这种工具敲开政府文官管道的大门。已经走进大门的这些官员,再加上还没走进大门的一些儒生、进士、秀才、举人等等,组成了传统的士大夫阶层,也就是现代所谓的知识分子。他们和皇权紧密结合,缔造了中国特有的“官场”,这是其他国家所没有的。
问:“官场”对中国有什么影响?
柏杨:日本明治维新所以成功,中国戊戌维新所以不成功,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日本没有吸收中国制造知识分子、士大夫,以及制造“官场”的科举制度。中国科举制度制造出来的知识分子、士大夫、官场,就好像是天空中无边无涯的庞大乌云层,使得我们一切改革,下不能上,上不能下。任何改革都被这片庞大的乌云层——士大夫阶层——给隔断了。下面是很朴实的,无穷无尽的苦难小民,上面是高高在上的皇家贵族。所以我们说的知识分子,在从前应该指的是这一批人——士大夫。所谓知识分子的觉悟,应是指这一批人的觉悟。
问:士大夫阶层是不是已经觉悟了呢?
柏杨:要他们觉悟,难如登天。他们是既得利益的一群,绝不肯放弃既得利益。而且想放弃也无法放弃,因为他们的脑筋已被酱死。所幸的是,时到今天,由于教育普及,“士大夫”阶层已经开始慢慢地烟消云散。在台湾,由于教育普及,官员退休制度的建立,社会层面加多,士大夫阶层可说已经消退。但是,残余的士大夫封建意识,还是存在。譬如说,位于高雄的国立中山大学有一个教职员眷属联谊会,办了一个幼儿园。而有些教授竟不准工友的孩子进这个幼儿园。那些教授在上课时大力鼓吹人权尊严和民主精神,到头来,却做出这种丑事,使人沮丧。
问:请问你对中国大陆和台湾统一问题,有什么看法?
柏杨:我反对台湾独立,我赞成统一。基于民族的、地缘的、血统的、文化的、历史的,以及现实政治的因素,大陆和台湾,就好像一对指腹为婚的男孩和女孩,上天注定要匹配成婚,合为一体。
问:海峡两岸,都用强大的祖国作号召,你希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柏杨:我更希望有个幸福的祖国。前年,我到意大利,看了圣马利诺,感慨至深。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国度,除了出产邮票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那里的人民生活幸福。
问:大陆对台湾提出许多保证,你对这些保证的看法如何?
柏杨:我不相信保证,但是相信事实。夫妻因为相爱而结婚,不是因为相信保证而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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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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