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家类 》 現代學佛者修證對話 》
第一章大乘廣五藴論
南懷瑾 Na Huaijin
由包卓立發起的這門課,到現在為止,也講了一、二十天了。現在該做結論了。但要做結論,首先要瞭解五藴的道理,因此抽出安慧菩薩的《大乘廣五藴論》來討論。佛學經典有“經”有“論”,“論”是菩薩們引申、演繹佛的教法所作的著作。最初,世親菩薩提出《大乘五藴論》,安慧菩薩將它擴充,寫了《大乘廣五藴論》,把五藴的道理作了仔細的分析。修行以五藴為基礎佛法最重要的就是五藴論,我們修行學佛,以及任何佛法以外的旁門左道,乃至魔道,一切的修持都離不開五藴。根據佛法的歸納,生命就是一個五藴。不管你是修持大乘的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還是小乘的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都是以五藴為基礎。在這裏先為大傢定義幾個名詞。五藴就是五個範圍:色藴、受藴、想藴、行藴、識藴;六根是根據五藴分析出來的,指的是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六識指的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和意識;與六根相對應的外在世界是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六根對應六塵,中間靠六識起分別作用。六根、六塵、六識加起來一共十八,叫十八界。之所以叫“界”,是因為六根六識六塵各有它們自己的範圍與界限。與眼相對的是色,與耳相對的是聲,與鼻子相對的是香臭,與舌頭相對的是味道,與身體相對應的是飽饑冷暖等,與識相對應的則是各種各樣的思想情緒,它樣各有各的界限。好比說,耳朵不能看色,鼻子不能聽聲。所以十八界也就是我們這個肉體生命與外在物質世界發生的作用。六根、六塵合在一起也叫十二根塵。“藴”是新譯,梵名塞建陀,是積集的意思,有藴藏、含藏在裏面的意思。也有人翻譯成五陰,是舊譯,有蓋住的意思。就好像說衆生清淨光明的佛性被蓋住了,不是陽面,而是黑暗、無明這一面。兩種翻譯都對。濃縮歸納來講,六根、六塵、六識,十八界的作用都屬於五藴的範圍。《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藴皆空。”誰都會念,誰都沒有辦法把五藴空掉,所以說有般若極難。我們現在研究這個做功夫的課題,會把許多秘密揭穿!因為我們不註重佛教的形式,好像隨便就把秘密都跟你們講了,你們不要因此而不曉得珍重啊!你們沒有多大的因緣和福報聽到佛法,現在聽了,要曉得回報給世界,發心把中、英文都整理出來。不能整理出來,罪過無邊啊!這裏嚴重告訴你們,不要輕易聽過去。說色藴我們先介紹色藴。用現代的話來解釋,色藴是物質的、物理的,包括地水火風“四大”。所謂四大也就是四種大類的意思,地是堅固性的,水是溫性的,火是熱能,風就是氣,是動性。兩千多年前,科學還不發達,佛就簡單的把色藴歸納為四大。嚴格來講,還應該加一個空大,一共是五大,但一般衹提四大。整個五大是屬於物的方面,四大是物質的,空大已經接近物理的了。註意,我們可以看見的天空的那個空是有相的空,屬於色法(色藴),不是般若的空。我們身體的氣、脈、血、熱能,乃至拙火,都屬於色藴的範圍。講到這裏,我要特別強調一點,一般人以為衹有心是不生不滅的,其實物也是不生不滅的!心與物同等的功能!一般人把這一點都忽略了,或者根本就不清楚。諸佛菩薩也沒有直接講這一點,現在我直接明白的告訴你們,物的功能也非常偉大。雖然物的功能很偉大,對修行來講,註重的還是唯心的一面。但是,這樣講並不是說心與物是對立的,心與物其實是同一個根根,是一體兩面,用中國的哲學觀念來講,就是心物一元。但是,世界上的凡夫都睏在物這一面,跳不出來,都被物所左右,被物轉動了。正如《圓覺經》上說的,“一切衆生妄認四大為自身相,妄認六塵緣影為自心相。”所以,不管是大乘佛法還是小乘佛法,第一步都是要解脫物理的睏惑,進入心的那一面,然後再用心轉物。一般人修行打坐,不管是修持佛法,或者旁門左道,或者魔道,搞了半天,都是在那裏玩弄色藴的變化,沒有什麽了不起啊!連佛法的邊都還沒有摸到呢!比如你坐在那裏盤腿打坐,不管你是修什麽法門,是修顯教還是密宗,乃至觀想什麽東西,反正你是四大這一堆東西堆在那裏對不對?你說,我坐起來這裏舒服那裏舒服,今天有個好境界,很清淨,明天境界不好,不清淨,這都是在色藴的範圍。所有這些現象都衹是說明色藴在起變化,如果你認為這就是佛法,那是你自己認識不清,自己亂加註解,自我陶醉。一切凡夫之所以不能解脫,首先就是因為被色藴睏在那裏。不要說佛法,要跳出三界外,就連你自己身體色藴的三界你都跳不出來。比如說男女性衝動的問題,就與色藴有關。不是說性衝動完全就是色藴的關係,而是說色藴很厲害,引動你的心理起作用。拿我們身體來講,從腳到橫膈膜這一段屬於欲界,男女性關係都是從這裏引動的;從橫膈膜到眼睛屬於色界;從眼睛到虛空則是無色界。
色身轉化的修行次序
如何轉化色身呢?密宗告訴你先修氣,再修脈,第三步修明點與拙火。我們前面研究了那麽多報告,都是在這個範圍裏打轉。包卓立找來的那些美國人的資料,更是連拙火的影子都沒有,他們把那些修氣修脈的色藴裏發生的感受,當作是拙火,那是完全錯誤的。身體四大很難轉變,地大的轉化最難,所以首先要修風大(修氣),修安那般那;風大轉化了以後,再轉化水大(修脈),脈包括血管、所有的微細神經,甚至細胞及遺傳基因;等風大和水大都轉化了,才能引發熱能,纔開始轉化火大,修拙火;等這三樣都轉化了以後,才能轉化地大。地大轉化了,才能轉化色藴的空大。所以這種轉變是有一定的次序的,而要達到這種轉變,達到最後的成就,需要修持各種功德、智慧和加持。這個修行次序,道傢講得很明白,一般人弄不清楚,衹是在那裏胡闹。道傢《諸傢氣法•元氣論》第五十六捲說:一年易氣,二年易血,三年易脈,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發,九年易形,從此延數萬歲,名曰仙人。第五十八捲說:凡服氣斷𠔌者,一旬之時,精氣弱微,顔色萎黃;二旬之時,動作瞑眩,肢節悵恨,大便苦難,小便赤黃,或時下痢,前剛後溏;三旬之時,身體消瘦,重難以行;(已前贏弱之候,是專氣初脹所致,若以諸藥,不至於此也)四旬之時,顔色漸悅,心獨安康;五旬之時,五髒調和,精氣內養;六旬之時,體復如故,機關調暢;七旬之時,心惡諠煩,志願高翔;八旬之時,恬淡寂寞,信明術方;九旬之時,榮華潤澤,聲音洪彰;十旬之時,正氣皆至,其效極昌,修之不止,年命延長。三年之後,瘢痕滅除,顔色有光。六年髓填,腸化為筋,預知存亡。經歷九年,役使鬼神,玉女侍旁,腦實脅胼,不可復傷,號曰真人也。一旬就是十天。修習服氣斷𠔌的人,開始很難,修習到一旬的時候,人的精氣會變弱,面色萎黃。修習到二旬的時候,肢節都會難過,都會主硬;大便先是硬的,屙不出來,接著是稀稀水水的。到三旬的時候,身體會變瘦弱了,這是氣開始變化所引起的。不要害怕,如果懂得用藥物幫忙,就不至於這麽嚴重了。到四旬的時候,面色慢慢好轉,思想專一,心裏頭也沒有什麽雜念妄想了。如此繼續修習,到八旬的時候,智慧打開,喜歡寂靜,即使在人世間很繁雜牡胤?也很清淨了.到這個時候,各種方術都懂了,小神通也都有了,什麽藥治什麽病也都知道了。到九旬,人就很漂亮了。等到十旬的時候,就能與宇宙之氣相通、與天地正氣合一了。修到第六年的時候,氣充滿了,身體比嬰兒還要嬰兒;腸子裏面很幹淨、變成筋了,不過腸子中間還有洞,還可以排泄。如果這時砍了他的頭,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白漿。到達這個程度,自己可以預知生死了,不過要想跳出生死,則還需要繼續修行。這樣保持戒律清淨,修到第九年的時候,鬼神聽你指揮,天人伺候左右。如果是男的,女天人、空行女就來了,你就不用討姨太太了(衆笑)。如果是女的,就有男性的天人來伺候你了。這時,氣完全充實,不像你們幾位練武功的,兩脅還軟軟的,一抓就完了。最後,修道成功,到達真人境界。這個服氣斷𠔌的經驗,都屬於色藴的範圍,是真實不虛的,一般人衹把他當成是道傢的經驗,就忽略不註意了。修行斷𠔌期間,有時會討厭吃東西,不必擔心,在這個過程中間,可以喝水,偶然也可以吃水果、或者一、二口東西,不過吃多了就會變成毒藥、障礙修道了。練氣有時候會出汗、發癢、長皰、長膿,那是因為風碰到水,散開了,把身體裏的濕氣都逼了出來。用卦相來表示就是(風水)渙卦。反過來是(水風)井卦,表示身上水分太多了,氣調不好,睏在身體裏面,會出毛病的。修氣的時候碰到火,就是(風火)傢人卦,像包卓立最近鼻子紅紅的就是這種情況。反過來就是(火風)鼎卦,所以像丹田發熱啊,都是很平常的事,沒有什麽了不起,那不是拙火。再好比說(風地)觀卦,(地風)升卦,氣由下面往上升,這衹是從字面上簡單解釋一下,真講起來內容很多。再比如(風山)漸卦,山就是背,這個卦相代表氣在督脈慢慢上升,如果透不出去,說明背部有風,督脈有風趕不出去。反過來就是(山風)蠱卦生蟲了,人會很不痛快,悶悶的。這是補充,現在還衹是前奏,還沒有講到五藴本身呢。
佛說五藴
下面我們看《大乘廣五藴論》的第一段。佛說五藴。謂色藴。受藴。想藴。行藴。識藴。雲何色藴。謂四大種及大種所造色。雲何四大種。謂地界水界火界風界。此復雲何。謂地堅性。水濕性。火煖性。風輕動性。界者。能持自性所造色故。
“雲何色藴。謂四大種及大種所造色。”註意啊,梵文的語法與中文相反,與英文一樣,都是倒裝句。按中文的語法應該寫成“色藴雲何”纔對。色藴是什麽呢?色藴就是四大種,以及通過質量互變,由四大種所變化、所構成的“色”——物質與能量。這個色後面還有解釋。“雲何四大種。謂地界。水界。火界。風界。此復雲何。謂地堅性。水濕性。火煖性。風輕動性。界者。能持自性所造色故。”四大種包括地界、水界、火界、風界。這裏的“地界”,不是講地方的界限,而是指“地大”的範圍。“水界”是指液體的這個範圍。“風界”是指風大的範圍。地是屬於固體的,具堅固性。水具有濕性,火具有煖性,風具有輕動性。四大各有其範圍,各有各的特性和功能。世界上所有的物質都含藏了地、水、火、風四大種性。比如這個錄音機,是人造的化工産品,它有燃燒的功能,所以有火大的種性;溫度高了,它可以變成軟軟的液體,所以它也有水大的種性。依次類推,它還有地大和風大的種性。即便是水果,像西瓜,也可以燃燒,也含有四大的種性。實際上,基因本身就具有地、水、火、風四大種性。這個研究起來很細緻很科學的,但科學最終一定要歸納到哲學的高度。所以當今世界的科學很需要與哲學再來一次會合,但現在還沒有做到這一點。《楞嚴經》所講四大關於四大,《楞嚴經》解釋得最清楚了,以風為例,《楞嚴經》講,“性風真空,性空真風,清淨本然,同遍法界,隨衆生心,應所知量,寧有方所,循業發現。”也就是說,四大的本體、那個“性”本來就是空的,而衹有真正空了,才能生出妙有,空與有是分不開的。四大本來清淨、自然清淨,它充滿法界,無所不在,而你能了知的那個量,取决於你智慧的大小,依賴那股業的力量,它超越了時間和空間。所以物的功能很大,這是《楞嚴經》秘密的秘密,多少次講《楞嚴經》我們都沒有講這些,因為一般人智慧不夠,聽不懂。他們研究《楞嚴經》,衹註重七處徵心,衹知道在心性方面一功夫,弄不清楚物的這一面。這裏再補充說明一下。什麽叫作“應所知量”呢?比方說,你功夫好,定力高,你的功能就強,所知量就大。再比如說,你在那裏叫:“哎呀,我的身體好痛啊!”旁邊人叫你忍一下,輕點叫,那個旁邊的人不曉得你痛的程度,你的所知量知道你自己痛的程度,他的所知量不知道。再比如說,小乘羅漢修到最高成就,可以證到空,可以解脫了。他認為那就是究竟,這是他的所知量,他衹到達這個程度。菩薩境界的所知量就不同了,就超過這個了。真正到了大徹大悟、成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就連“即空即有、非空非有”都是戲論了,那個所知量又不同了。像你們現在聽課,聽同一個理論,同一句話,每個人理解的深淺也都不同,也是“應所知量”的不同。“寧有方所”,意思是這並不是死板一定的。“循業發現”,各人的業力不同,智慧不同,理解的就不同。氣派大的、智慧高的人瞭解得就多。四大所造色,雲何四大所造色。謂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色聲香味及觸一分。無表色等。造者。因義。根者。最勝自在義。主義。增上義。是為根義。所言主義。與誰為主。謂即眼根與眼識為主。生眼識故。如是乃至身根與身識為主。生身識故。雲何眼根。謂以色為境。淨色為性。謂於眼中一分淨色。如淨醍醐。此性有故眼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耳根。謂以聲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耳中一分淨色。此性有故耳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鼻根。謂以香為境。淨色為性。謂於鼻中一分淨色。此性有故鼻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舌根。謂以味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舌上周遍淨色。有說此於舌上有少不遍。如一毛端。此性有故舌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身根。謂以觸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身中周遍淨色。此性有故身識得生。無即不生。四大所造出來的這個東西,在地球上來說,就是這個物質世界,在我們人來說,就是我們這個身體。我們每個人的業報不同,所以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這個色也不同。雲何四大所造色。謂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色聲香味及觸一分無表色等。”那麽對於我們人來講,四大所造色是什麽呢?就是我們的眼睛(眼根)、耳朵(耳根)、鼻子(鼻根)、舌頭(舌根)、和身體(身根),以及眼睛所看的色、耳朵所聽的聲、鼻子所聞的香臭味、舌頭所嘗的味道、以及身體的感觸。註意哦,嘴巴屬於身根,不是舌根。色聲香味觸是我們可以感覺、可以知道的,但是還有一個無法表達的那個作用,叫無表色,關於這一點,下面還會討論到。地、水、火、風四大各有其界限和功能。各自獨立,水與火不相融,風跟地不相融,《圓覺經》上說“四大性離”,就是這個意思。但是四大又可以混合在一起,造出我們這個人的身體,造出宇宙間的萬物。這初聽起來很奇怪、很奇妙,所以叫做不可思議。這個的後面到底是什麽在起作用呢?下面接著就解釋了。“造者。因義。根者。最勝自在義。主義。增上義。是為根義。”這裏翻譯的不是很高明,但是也已經很好了。他意思是說四大之所以能造出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根,和色、聲、香、味、及觸一分無表色,是因為“最勝自在義、主義、增上義”三個因素。所謂“最勝自在義”就是那個妙不可思議的、最高明的、最偉大的那個力量,是那個最初的第一因的功能。宗教傢們無以名之,衹好稱這股力量為神、上帝、佛菩薩。對一般凡夫,也可以叫它“業力”。它可以自在的變化出所有的東西。“所言主義。與誰為主。謂即眼根與眼識為主。生眼識故。如是乃至身根與身識為主。生身識故。”這個第一因的功能動了以後,還有一個作主的因素叫“主義”。比如一個剛死的人,雖然眼睛還沒有冷卻,因為眼睛(眼根)損壞,那個眼識也就起不了作用。我們活著的人眼睛能看,是因為眼根完好,眼識纔有了別作用,所以說“眼根與眼識為主”。同樣的道理,“身根與身識為主”,身體是由地水火風所組成的一團肉,人活著的時候,身識不起作用,身體就會有感覺,人死後,就失去觸的感覺了。什麽是身識呢?比如說,你睡著了,蚊子叮你,你“啪”一聲把它打死了,這時,你的意識不知道,是身識在起作用。再好比說,你們現在聽課,專心一致,意識完全集中在老師這裏,但是身子還有感覺,這種感覺並沒有通過第六意識,這是身識。打坐的時候,身識也會起作用,有人認識不清楚,以為它是魔障、或者菩薩加被、或者特異功能,那都是錯誤的。“增上義”就是增上緣、助緣,有幫助、另加的意思。好比說,一個人的眼睛漂亮而不近視,就是增上緣好,遺傳就屬於增上緣的範圍。總之,以眼睛為例,眼睛能分別衆多形形色色的作用,是那個眼根“最勝自在義”。“主義”的功能,不近視、漂亮是“增上義”的功能。這三個“義”合攏起來“是為根義”,“造”出眼根的功能。眼耳鼻舌身廣義的心與物包括範圍很廣,五藴論把這個範圍縮小,主要討論人的生理與心理的關係。為了便於大傢理解,首先嚮大傢介紹佛學唯識學的一個名詞淨色根。淨,就是幹淨到極點的意思,淨色根就是色法的那個根根。我們很難找到另一個辭匯來解釋它的意思。當年翻譯這些經典的時候,玄奘法師帶領千餘人,費了吃奶的力氣纔找到這個辭。現代科學進步了,我們把生命不斷的細分,發現基因可以决定我們的遺傳,是生命的根本。等到將來,科學進一步發展,人類還可以找出比基因更細的那個生命的根根。目前來講,你們可以暫且把基因假認為淨色根,這樣比較容易理解。你們要註意,密宗裏講的紅白菩提也還不是淨色根。“雲何眼根。謂以色為境。淨色為性。謂於眼中一分淨色。如淨醍醐。此性有故眼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耳根。謂以聲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耳中一分淨色。此性有故耳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鼻根。謂以香為境。淨色為性。謂於鼻中一分淨色。此性有故鼻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舌根。謂以味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舌上周遍淨色。有說此於舌上有少不遍。如一毛端。此性有故舌識得生。無即不生。雲何身根。謂以觸為境。淨色為性。謂於身中周遍淨色。此性有故身識得生。無即不生。”我們的眼睛這個生理組織所對應的外在境界是色相,它的體性是“淨色”。淨色很難解釋、很難形容,在古代,沒有別的物質可以比喻,把它比喻為淨醍醐,就好像把牛奶提煉所得到的那個牛奶精華一樣。因為有淨色這個體性、這個功能,所以眼睛可以配合眼識看東西。你們可以勉強把眼之淨色理解為眼神經,如果眼神經、或者組成眼神經的那個細胞壞了,眼識就生不起作用了,眼睛就不能看東西了。所以說,“此性有故眼識得生,無即不生。”如果眼睛瞎了,眼根壞了,眼識還是存在的。這一點《楞嚴經》講得很清楚,佛問阿難:眼睛瞎了的人能不能看見啊?阿難回答說:眼睛瞎了的人,眼是不會看的。佛回答說:你錯了,瞎子也會看,衹不過他看到的是黑洞洞的,那是眼識的作用,眼識還存在。依此類推,耳鼻舌身意也是一樣的。好比說,有人得一種病,吃東西一點味道都沒有,這就說明他舌頭上的淨色有問題了。再比如說,年齡大又有病的人,身體的一部分淨色死掉了,身體感覺就不會那靈敏了。給你們講這些,是因為這與你們打坐、做功夫很有關係,衹有瞭解了這些,打坐中出現各種境界時,你才能曉得到底是那一部分出了毛病。很多人講自己氣脈動了,有這樣那樣的境界,其實那衹是身識所起的作用,還不是真功夫、真般若。這裏主要告訴你,做功夫時有些是生理、物理的變化,有些是心理變化。許多人打坐這些都不懂,都分不清楚,把假的當成真的,那就成了魔障、魔境界。《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也有這層意思,衹是講得比較簡略而已。色聲香味觸雲何色。謂眼之境。顯色。形色。及表色等。顯色有四種。謂青黃赤白。形色謂長短等。雲何聲。謂耳之境。執受大種因聲。非執受大種因聲。俱大種因聲。諸心心法。是能執受。蠢動之類。是所執受。執受大種因聲者。如手相擊語言等聲。非執受大種因聲者。如風林駛水等聲。俱大種因聲者。如手擊鼓等。雲何香。謂鼻之境。好香。惡香。平等香。好香者。謂與鼻合時於藴相續有所順益。惡香者。謂與鼻合時於藴相續有所違損。平等香者。謂與鼻合時無所損益。雲何味。謂舌之境。甘。醋。鹹。辛。苦。淡等。雲何觸一分。謂身之境。除大種。謂滑性。澀性。重性。輕性。冷饑渴等。滑謂細軟。澀謂粗強。重謂可稱。輕謂反是。煖欲為冷。觸是冷因。此即於因立其果稱。如說諸佛出世樂。演說正法樂。衆僧和合樂。同修精進樂。精進勤苦雖是樂因。即說為樂。此亦如是。欲食為饑。欲飲為渴。說亦如是。已說七種造觸及前四大十一種等。“雲何色。謂眼之境。顯色。形色。及表色等。顯色有四種。謂青黃赤白。形色謂長短等。”這裏“雲何色”的色,不是四大色法的色,是眼可見的境界,它指的是各種顔色(顯色)、長短方圓(形色)和有色相可表的“表色”。唯識中還有一個叫“法處所攝色”,也就是意識裏面所生的色。比如說,你打坐或做夢,自己意識深處呈現出五顔六色,其實外面並沒有那些顔色。再比如說,你入定的時候,覺得自己沒有動心,但可以看到山光水色與紅花緑葉,那就是法處所攝色。人死後到中陰靈魂境界,那個意識也可以看到五顔六色,那也是法處所攝色,這是更深一層的道理。
“雲何聲。謂耳之境。執受大種因聲。非執受大種因聲。俱大種因聲。諸心心法。是能執受。蠢動之類。是所執受。執受大種因聲者。如手相擊語言等聲。非執受大種因聲者。如風林駛水等聲。俱大種因聲者。如手擊鼓等。”現在講到聲音了,什麽是聲呢?聲是與耳根相對應的外境。這裏要特別註意執受兩個字,執受就是我們那個什麽都抓住的習氣。比如說,耳朵聽到聲音,意識馬上就有分別了,馬上就執著了,而且抓得很牢。年輕人談戀愛,情人的一聲哥哥啊(妹妹啊)能讓你心波蕩漾。再比如說,有的人對父母感情很好,自己已經是老頭子了,有時候還是會想他*的那個聲音,哎呀,我媽媽當時是這麽吩咐我的。雖然聲音是抓不住了,但是衆生在意識上都很執著,這就叫做執受。那麽,那個能執受的是什麽呢?“諸心心法,是能執受。”第一個心字,是意識的根根,第七識,心法是第六意識。這裏是說,你的意識有執受的功能。那個所執受的又是什麽呢?“蠢動之類,是所執受。”什麽叫蠢動之類呢?就是那些含靈的、會動的,包括各種蟲,包括我們人。有靈性、有生命的衆生,聽了聲音意識就會抓住,是所執受。他這裏講得很仔細,把聲分成三大類:執受大種因聲,就是有執受功能的衆生所發出的聲音,好比說拍巴掌、語言之類;非執受大種因聲,就是沒有執受功能的物質所發出的聲音,好比說風颳起來,樹林的聲音;俱大種因聲,就是有執受功能的衆生和沒有執受功能的物質共同發出的聲音,好比說手敲鼓的聲音。“雲何香。謂鼻之境。好香。惡香。平等香。好香者。謂與鼻合時於藴相續有所順益。惡香者。謂與鼻合時於藴相續有所違損。平等香者。謂與鼻合時無所損益。”香(氣味)是與鼻子相對應的境界,分為三類:聞起來感覺舒服的叫好香;聞起來生理和心理都感覺不舒服的叫壞香(惡香),好比說臭味;聞起來於五藴相續既無損害又無利益的叫平等香。“雲何味。謂舌之境。甘。醋。鹹。辛。苦。淡等。”味道是與舌頭相對應的境界,好比說甜酸苦辣等。“雲何觸一分。謂身之境。除大種。謂滑性。澀性。重性。輕性。冷饑渴等。滑謂細軟。澀謂粗強。重謂可稱。輕謂反是。煖欲為冷。觸是冷因。此即於因立其果稱。如說諸佛出世樂。演說正法樂。衆僧和合樂。同修精進樂。精進勤苦雖是樂因。即說為樂。此亦如是。欲食為饑。欲飲為渴。說亦如是。已說七種造觸及前四大十一種等。”觸所包含的範圍很廣,這裏排除四大,衹講觸的一部分,叫觸一分。除了四大以外,觸還包括滑澀重輕冷渴等許多方面。當身體感覺很熱的時候,我們就想要涼快點;感覺很餓的時候,我們就想吃飯;感覺渴的時候,我們就想要喝水。涼快了、吃飽了、喝過水了,人就快活舒服了。這是從因與果的角度討論觸這個概念。這樣,我們一共講了“觸一分”的七種(滑澀重輕冷饑渴),再加上四大種,一共是十一種。再好比說,諸佛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演說正法,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衆僧道友們相處融洽,修法精進,這些是諸佛的樂因,諸佛以此境界為樂。
什麽是無表色
雲何無表色等。謂有表業。三摩地所生無見無對色等。有表業者。謂身語表。此通善不善無記性。所生色者。謂即從彼善不善表所生之色。此不可顯示。故名無表。三摩地所生色者。謂四靜慮所生色等。此無表色。是所造性。名善律儀不善律儀等。亦名業。亦名種子。如是諸色略為三種。一者可見有對。二者不可見有對。三者不可見無對。是中可見有對者。謂顯色等。不可見有對者。謂眼根等。不可見無對者。謂無表色等。前面講過了表色,現在回過頭來講無表色。這裏提醒大傢註意,色法在佛經中有兩個意思,一是色相,好比說男女愛漂亮,叫作好色,色相的色。色法的另一意思是物理的、物質的,在我們人來講,我們這個四大(或者說五大)所構成的有形身體,就屬於色法的範圍。你們讀佛學書碰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自己要註意分辨它的意思。“雲何無表色等。謂有表業。三摩地所生無見無對色等。有表業者。謂身語表。此通善不善無記性。所生色者。謂即從彼善不善表所生之色。此不可顯示。故名無表。”這裏把無表色分為兩類:有表業所生色、三摩地所生色。“有表業者,謂身語表”,所謂有表業,就是身體動作、語言可以表示出來的那個業,那種力量。它有善、不善、及中性三種。我們之所以有某種語言動作,都是有原因的,都與我們以前所造的業有關係,都受那個業的驅動。而我們的語言動作又會造出新的因、新的業,因因果果,永遠不停。剛纔我叫我們的翻譯官說話慢一點,她笑笑說:這是我的業力。這句話沒錯,其實,我們一個人的壽命長短、健康與否等等,都是我們過去、現在所有業力的表達。這個有表業可以産生出無相可表的色,叫有表業所生無表色。註意!雖然我們的語言動作是由第六意識發動的,我們每時每刻都會有思想有腦海中飄過,但沒有付諸行為的思想衹屬於意念的範圍,不屬於這個可表色的範圍。我們這裏有的朋友喜歡看看相啊,算算命啊,其實命和相也都是可以改的,所以中國人看相有一個大原則:“有心無相,相逐心生;有相無心,相逐心滅。”比如說一個人相很好,碰到什麽問題,忽然心中恨恨的,想要殺人,這時,他身上的細胞,他的臉相都會變了。再好比說,一個人生得一副大富大貴的相,但有相無心,道德行為很差,他的相也會慢慢隨心而變的。這是從色、相、業力所引出來的一段話。“三摩地所生色者。謂四靜慮所生色等。”這裏所謂三摩地所生色,是指得定以後,在定的境界裏所生出來的色相。修道學佛打坐練氣功,常常會有些奇妙的境界,一般人不懂教理,認為很神奇,其實這些境界都是生命本來就有的,生命、宇宙本來就是這樣的玄妙。
一般人打坐,都在那裏“坐馳”,腦子裏思想不停,那是鬍思亂想三摩地。有人坐起來,男孩子想女孩子,女孩子想男孩子,那是相思三摩地。這裏講的三摩地是正修行,是四禪八定的三摩地。當時的翻譯,不用四禪定,而是用四靜慮,這是唐代玄奘法師根據儒傢《大學》的話:“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濃縮而來的。“此無表色。是所造性。名善律儀不善律儀等。亦名業。亦名種子。”為什麽進入三摩地的定境會生出這些色呢?這都是我們多生纍世善於守戒,或不善於守戒所積纍的功德和不道德的業力造出來的。這個業也叫種子,所以我叫大傢專心念咒念佛,這個善的意念就會變成將來的種子。就像唯識學講的,我們現在這一生作人做事的遭遇,是前生的種子在這一生的現行,而我們這一生的作人好壞,又會變成未來的種子。我們定中所生的色,是無表色,衹有自己定境裏知道,它是我們過去、現在那個業力種子的發現。無表色不是科學儀器可以測驗到的。有一次,我的老師袁先生閉關打坐,看見有蟒蛇從座下鑽出,他難過得都要掉眼淚了,因為那說明他的那個瞋心的根根還沒斷掉。“如是諸色略為三種。一者可見有對。二者不可見有對。三者不可見無對。是中可見有對者。謂顯色等。不可見有對者。謂眼根等。不可見無對者。謂無表色等。”“不可見無對色”是指不是眼睛看得見的,與眼不相對的那個色。比如說,我們眼睛可以看見紅色、藍色,知道這是葡萄,那是蘋果,這是看得見的,有對的,相對的。物質世界是有見、有對的,物理世界是不可見無對的。我們藉助儀器可以看見的東西,像細胞也都還屬於肉眼可見的範圍,還是可見的、有對的,而那個能量的東西是不可見的、無對的。講到這裏,給大傢作個總結。色分三種,一種是“可見有對”,好比說顔色、長短等;一種是“不可見有對”的,好比說我們的眼根,自己無法看見;還有一種是“不可見無對”的,無表色屬於這個範圍。
受藴和想藴
雲何受藴。受有三種。謂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樂受者。謂此滅時有和合欲。苦受者。謂此生時有乖離欲。不苦不樂受者。謂無二欲。無二欲者。謂無和合及乖離欲。受。謂識之領納。雲何想藴。謂能增勝取諸境相。增勝取者。謂勝力能取。如大力者說名勝力。“雲何受藴。受有三種。謂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樂受者。謂此滅時有和合欲。苦受者。謂此生時有乖離欲。不苦不樂受者。謂無二欲。無二欲者。謂無和合及乖離欲。受。謂識之領納。”首先為大傢解釋一下受這個字,用現在的話來講,勉強可以叫它感覺。為什麽說勉強呢?因為感覺是我們四大生理的反應,是機械性的。但這個生理的反應會影響我們的心理,會帶給我們痛苦與快樂,所以“受”不僅僅是感覺,它還包括了心理的反應。這裏他說,受就是識之領納,領就是感覺的意思,納就是歸納、吸收,領納在心,就是放在心上了。比如說,你年輕的時候受過很多苦,現在想起來都還會難過,其實那個苦早就像夢一樣過去了,但你把它領納在你的心裏了,這就是受的道理。我們現在活在這個世界,是受報應來的,有的人報應好,一輩子無病無痛,一輩子不知道傷風感冒是什麽。相反的,有人則是一天到晚生病。像我們吃完飯,坐在這裏研究佛學,覺得蠻有福報的,不像其他人,跑到什麽大富豪啊,迪斯科啊,在幽暗的燈光下跳來跳去,皮鞋踩來踩去。雖然我們覺得那樣很痛苦,但他們覺得那樣也很享受啊,這就是各人的受、報不同。你打起坐來,氣脈通了,身體舒服,那個三摩地的境界就是受,是你的善報,是你修善業才能達到的。受有三種,一是樂受,就是說,一件事,一句話過去後,自己很舒服很高興,還希望下一次再碰到。一種是苦受,就是說,一件事情過去後,自己希望能逃避開,以後再也不要碰到那樣的事。最後是不苦不樂受,既不近切希望它再來,也不逃避,無所謂。《心經》中說:“無色無受想行識”,可是一般人做功夫都還在色藴受藴的範圍。我們前面討論的那些修苦行的人,甚至那些放光動地的境界,也都還在色藴受藴之中。他們的那些境界是用功的很好表現,但還不是佛法,不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是明心見性。
受與思想有什麽不同呢?嚴格分析起來,受是領納進來,不是思想,是“念”。所謂“念”,就是習慣性的會放在心上,是一種習慣性的力量。好比說,你特別喜歡某種東西,或者你想念你的情人,你會念念不忘,就是這個道理。“雲何想藴。謂能增勝取諸境相。增勝取者。謂勝力能取。如大力者說名勝力。”中國字很奇妙,思、想、念三個心理境界各有其範圍。“思”是比較細緻的,“想”我們馬上就會講到,而“念”則屬於後面要講的行藴了。這裏說,“想”具有很大的力量,能夠抓住東西或境界。所以說,信宗教的人,誠心祈禱,往往會有好的結果,那是因為想的增勝力、加強力的作用。再好比說,修密宗的人都要觀想,就是利用想的力量,如果在講話做事時,你也能清晰的觀想到觀音、文殊菩薩像的話,在密宗中就叫觀想成就了,那已經很難了,已經是相當高的功夫了。
關於行藴
雲何行藴。謂除受想。諸餘心法及心不相應行。雲何餘心法。謂與心相應諸行。觸。作意。思。欲。勝解。念。三摩地。慧。信。慚。愧……是諸心法。五是遍行。此遍一切善不善無記心。故名遍行。……
雲何觸。謂三和合分別為性。三和。謂眼色識。如是等。此諸和合心心法生。故名為觸。與受所依為業。雲何作意。謂令心發悟為性。令心心法現前警動。是憶念義。任持攀緣心為業。
雲何思。謂於功德過失及以俱非。令心造作意業為性。此性若有。識攀緣用即現在前。猶如磁石引鐵令動。能推善不善無記心為業。雲何念。謂於慣習事心不忘失。明記為性。慣習事者。謂曾所習行。與不散亂所依為業。雲何三摩地。謂於所觀事心一境性。所觀事者。謂五藴等及無常苦空無我等。心一境者。是專註義。與智所依為來。因心定故知實了知。雲何睡眠。謂不自在轉。昧略為性。不自在者。謂令心等不自在轉。是癡之分。又此自性不自在故。令心心法極成昧略。此善不善及無記性。能與過失所依為業。雲何尋。謂思慧差別。意言尋求。令心粗相分別為性。意言者。謂是意識。是中或依思。或依慧而起。分別粗相者。謂尋求瓶衣車乘等之粗相。樂觸苦觸等所依為業。雲何伺。謂思慧差別。意言伺察。令心細相分別為性。細相者。謂於瓶衣等分別細相成不成等差別之義。雲何心不相應行。謂依色心等分位假立。謂此與彼不可施設異不異性。此復雲何。謂得。無想定。滅盡定。無想天。命根。衆同分。生。老。住。無常。名身。句身。文身。異生性。如是等。“行”這個字很難解釋。首先,行是心的狀態,所以修行也叫修心。也就是說。修行要從自己的心理狀態修起,要改正自己的思想,要隨時註意修正自己的起心動念。打坐衹不過是修行的一種,衹是幫助你養成一種習慣而已。如果自己的行為不改,那種修行是沒有用的。註意,思想是沒有表達出來的行為,是未表的色,行為是已經表達出來的思想。所以,我常常叫人傢學佛要先讀《普賢行願品》,先要發大願,而且不光是思想發大願,還要貫徹於行動。“行”還有動力的意思,比如說太陽、月亮時時刻刻都在轉動,那就叫行。有人說,鬍適之提出,中國文化是靜態的,那種說法並不正確。中國佛道儒從來沒有講靜態,因為靜態不過是動態裏的一個現象,是一種緩慢的動。易經乾卦的第一句話就是“天行健”,天就是宇宙,意思是說宇宙永遠都在動。如果天不動的話,宇宙生命就會毀滅了。其實死亡也是一個動態,所以宇宙生命本來是活動的。生死輪迴是動的,不生死輪迴也是動的。佛入涅槃也不是死亡,而是證得生命最初的那個活動的能力。其實沒有一個真正的靜態。宇宙就像圓桌、圓球一樣,是圓的,永遠在動。我們把圓的看成是直綫,那是因為我們人為的把它切了。在小範圍內,圓與直綫很相似,所以沒有真正的靜態。其實,動就是靜,靜就是動,沒有靜也沒有動,沒有陰也沒有陽,這是形而上的法則,很高很妙的。佛法真正到了最高境界是不動也不靜,即動即靜的。比如說阿羅漢入定,自己以為不動了,其實還在動。大菩薩、佛境界也一樣的,不是不動,是慢動。“雲何行藴。謂除受想。諸餘心法及心不相應行。雲何餘心法。謂與心相應諸行。觸。作意。思。欲。勝解。念。三摩地。慧。信。慚。愧……是諸心法。五是遍行。此遍一切善不善無記心。故名遍行。”這裏說,行藴包括了受、想兩藴以外的所有與心相應和不相應的狀態。所謂與心不相應的,是說我們心理無法配合、無法轉變的東西,一共有二十四種,比如佛法的規律、時間、空間等。舉例來說,你打坐入定七天,你覺得很快,好像衹有半個鐘頭,但是宇宙運行的時間還是七天,一點都沒法改變。與心相應的狀態就很多了,我們所有的意識心理狀態都屬於行藴的範圍。行藴不是你“想”出來的,好比說,我們很多思想是自己冒出來的,我們並沒有去著意想它,那就是行藴。行藴包括很多,我們衹挑出下面幾個重要的來討論。“雲何觸。謂三和合分別為性。三和。謂眼色識。如是等。此諸和合心心法生。故名為觸。與受所依為業。”廣義來講,行藴裏的“觸”這一部分,包括很多,像我們的身體就充滿了觸的作用,冷暖滑澀都是我們觸的感受。其實,我們的眼睛看見東西,耳朵聽到聲音,這裏面都有觸的作用。嚴格來講,我們的生命時時刻刻都與外面的物質與物理世界進行交感和交流,通過意識的作用産生痛苦和快樂。我們的生命,外在物質和物理世界,以及意識合在一起叫三和合。以眼為例,眼睛看外面物質世界的色相,就像照相一樣沒有分別,但與意識配合後,就會知道這是紅的,那是藍的,這個好看,那個不好看。所以,眼睛、外在的色、意識這三緣和合起來後,就有了分別作用。這樣,三緣和合後,心會發生各種苦、樂、喜、怒等形態,我們將這些心理、生理狀態領受吸納進來,就會産生一種力量和業力,這叫作觸。“雲何作意。謂令心發悟為性。令心心法現前警動。是憶念義。任持攀緣心為業。”什麽是作意呢?作意直翻就是“作成意識”的意思,“謂令心發悟為性”,就是說作意是一個使我們內心開悟,“喔,懂了!”這麽一個作用。另外,作意能“令心心法現前警動”,能令我們心中起警動的作用。好比說,別人很客氣,倒一杯茶給我們,我們馬上說“哎喲,不敢當!”這就是警動。作意還有第三層意思,“是憶念義,任持攀緣心為來”。比如說,我們到一個地方,一個我們很尊敬或者不認識的人,突然很客氣,為我們倒茶,我們馬上說“啊呀,不敢當!”我們心中對這個印象深刻,記在心裏了,這叫“憶念義”。同時,我們心還會攀緣,“哎呀,某人倒茶給我,真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我要請他喝茶!”這個攀緣心會造成一個業力,這就是作意的第三層意思。“雲何思。謂於功德過失及以俱非。令心造作意業為性。此性若有識。攀緣用即現在前。猶如磁石引鐵令動。能推善不善無記心為業。”註意,思與想不同,思屬於行藴,想屬於想藴。關於想,我們前面已經講過了,很重要,在五藴中獨占一藴,而且想藴是五藴的重鎮。中文裏,經常把思與想連起來用,叫思想。比如說國民黨、****都經常說:“某人思想有問題,應該抓起來!”我一直反對這樣做,我說,你們要搞清楚,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思想,思想一定有問題,有問題纔會有思想,你難道要把天下人都抓了嗎?所以說,說別人思想有問題要講清楚,是男女思想有問題,還是政治思想有問題,還是經濟思想有問題,不能扣大帽子。這是講到“思”,順便提到的。這裏的“思”,是指對於自己所做的好事、壞事、不好不壞的事,很自然的有一種反省的力量,根據西方心理學的分類,這叫監察意識。就是說,我們心中有某一個思想時,旁邊還會有一個東西在監察這個思想。比如我們想吃某個東西,馬上又想到,哎呀,我不能吃,吃了恐怕會肚子痛,這就是監察意的作用,思的作用。這裏說,那個反思的作用構成了一種力量,意識的業力,再加上我們心意識的攀緣作用,我們的反思與反省就會隨時呈現於心中。好比說你做一件不好的事,或者你想追求某個女孩子,“剪不斷,理不亂”,你隨時都會想到她,她隨時都在你心中,就像磁石隨時能吸鐵一樣。這個思的力量很大,能導致我們善的行為、惡的行為、和不善不惡的行為。註意,想是比較粗的,我們平常都在妄想之中,思則是比較細的,會在“想”的後面自動起作用。有一點要特別註意,我們講的這些心理狀態都屬於行藴的範圍。說到行藴,你們要瞭解佛在《解深密經》講的一個偈子,
阿陀那識甚深細,一切種子如瀑流,
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為我。
阿陀那識就是我們的心理思想作用。佛在這裏打了一個比方,我們這個生命一生下來,那個心意識作用就像長江、黃河的流水一樣,千秋萬代永遠在流。表面上看起來,衹是一股水在流動,其實仔細分析起來,每個水分子都各有自己的作用與性能,非常復雜,非常細密。所以佛說,我對於沒有智慧、愚笨的人,不願意講這個道理,因為怕他們聽了以後,誤以為生命功能有一個究竟我的作用。其實,根本就沒有一個我,根本無我。你真懂了這個道理,你就懂了行藴。修行就是轉動切斷這個種子的瀑流,如果你僅僅是念念佛,打打坐,禱告禱告,而你的思想瀑流從來沒有清淨過,那不算修行。當然,打坐、念佛、禱告也有用,幫你練習練習。“雲何念。謂於慣習事心不忘失。明記為性。慣習事者。謂曾所習行。與不散亂所依為業。”前面講到“想藴”,講到“思”,現在講“念”。一般情況下,思、念、想的意思差不多,尤其中國文化比較文學化,有時甚至會將兩個字連起來用,像想念、思念,用的真是很美。古人作詩、作對,怕重複用字,更是把這三個字換著用。這是中國人的習慣,不喜歡太邏輯。但是在佛學中,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很不同。什麽是念呢?我們前面講過想、觸、思,因為想,或者思,或者觸等等,在你心中引起一個影像,你永遠丟不開,永遠不能忘記,“心不忘失,明記為性”,這就是念。相思病就是一個例子。再好比說,你從小受的教育,別人的虐待,或者別人的愛,雖然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但是你仍記在心中,不能忘懷,這也是念。一般人念佛“南無阿彌陀佛”,或者禱告“阿門”,衹是嘴裏念念而已,根本就沒到心裏去。我就笑他們,這樣念,你什麽門都不會有!念,就須要隨時放於心中,隨時記得,那纔是真正的念。好比說,我們這位律師朋友明天要出庭打官司,如果今天有人請他跳舞吃飯,不管他今天晚上多麽開心,他還是丟不開明天要出庭這個念頭,這纔是念。修行的重點在念,要把修行變成一個習慣,不能渙散、散亂,要念念清淨。大傢學打坐修禪,定要明白一個道理,打坐是很普通的事,那衹是讓你的身體休息一下而已,禪定的境界纔是心念的功夫。至於說氣動啊,脈動啊,特異功能啊,都不算什麽。就好像你點蠟燭,旁邊一定會有黑煙,大傢如果把黑煙當成了光,那就大錯特錯了。“雲何三摩地。謂於所觀事心一境性。所觀事者。謂五藴等及無常苦空無我等。心一境者。是專註義。與智所依為業。因心定故如實了知。”這裏是講三摩地的總原則。三摩地是定的境界,“於所觀事”,對於心裏想要明白瞭解的事(註意!觀不是用眼下看),能“心一境性”就是三摩地的境界。什麽是心一境性呢,就是一心不亂,專心一致的意思,就好像打靶時,子彈要打在靶子的中心。註意,定是與智慧配合的,有了定才能發出真正的智慧,而且,衹有心定了,你纔可以隨時了知,你所了知的也纔會究竟、徹底、真實。那麽,修行所觀的是什麽呢?“所觀事者,謂五藴等。及無常、苦、空、無我等。”修行人要心一境性的內觀自己的色受想行識五藴的變化。氣脈的變化,屬於四大的範圍,你要觀察得很清楚,同時,心不散亂。衹有到了定的境界,你才能做到這一點,那個境界就好像一個擦得透亮的玻璃杯,即便是一點點灰塵,一點影像在動,都能看得很清楚。我們的心同時還要清楚的觀察到,這個五藴的生命,是無常的,是苦的,是畢竟空的,一切作為畢竟無我,沒有一個真我的存在,我是假我,畢竟無我。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就是小乘的三法印。我們這次講五藴的目的,是要配合大傢研究做功夫的道理,所以就不仔細說明智慧般若解脫,也不準備把五藴所有的細節都全部解釋,下面看睡眠這一段。“雲何睡眠。謂不自在轉。昧略為性。不自在者。謂令心等不自在轉。是癡之分。又此自性不自在故。令心心法極成昧略。此善不善及無記性。能與過失所依為業。”睡眠是一種習氣,一種生理習慣,是多生多世的生理習慣積纍而來的。修持到傢的人,能斷除了睡眠,不需要睡覺。普通人到了要睡的時候,一點精神都沒有,你說,格老子,我就是不睡,但你做不到,你一點都不自在,不能自己做主,你糊裏糊塗就睡着了,所以叫做“昧略為性”。睡着了以後,思想都沒有了,一片無明,屬於貪瞋癡中“癡”的範圍。睡覺有時是惡業,有時是善業,有時是無記業。好比說,你今天很生氣,想要殺了某人出氣,但轉念一想,算了,先睡一覺,明於起來再說。但睡過以後,那個殺人心念的力量就減小了,這就是睡眠的善業。但是,如果你說,我今天太纍了,等休息好了,明天就去殺他,那就是惡業了。我們平常睡覺是無記,睡完覺,第二天什麽都忘記了。一個悟道的人,如果太疲勞時,他心裏明白,自己需要睡一下,這也不算過失,這是一種休息的定境。所以說睡覺也有很多學問,也很有意思,運用之妙,也是很難的。
我們的心理狀態反映了行藴的力量,現在我們衹是講大概的意思,真正仔細分析起來內容很多。下面我們接著講外兩個重要的心理狀態:尋與伺。這個與功夫很有關係,在《瑜伽師地論》中有詳細的論述。“雲何尋,謂思慧差別。意言尋求。令心粗相分別為性。意言者。謂是意識。是中或依思或依慧而起。分別粗相者。謂尋求瓶衣車乘等之粗相。樂觸苦觸等所依為業。”“雲何尋”,什麽是尋呢?尋這個中國字的意思就是尋找。那麽在行藴中,這個“尋”是指什麽呢?“謂思慧差別。意言尋求。令心粗相分別為性。”意思是說,我們在尋找一個東西的時候,思想會動,心會起分別作用。“意言者。謂是意識。是中或依思或依慧而起。”“意言”怎麽講呢?就是意識形態的意思。“是中”,這個中間,“尋”是靠“思”或者“智慧”而來的分別。關於這個“思”的作用,給大傢舉個例子,好比說有人修密宗的觀想法門,希望觀想到菩薩的相,這是想的作用,也有尋求的作用。有人“尋”不到佛菩薩的相,“老師啊,我那個佛像,怎麽觀想都觀想不起來!”我就告訴他,你放鬆一點嘛,不要想嘛,用思的作用輕輕帶一下就好了!“分別粗相者。謂尋求瓶衣車乘等之粗相。樂觸苦觸等所依為業。”好比說我要買一個桌子、花瓶,或者一件衣服,我就要上街去,這裏看看,那裏瞧瞧,要去尋找,這就叫作分別粗相。再比如說,你打坐屁股痛,有苦觸,或者,你打坐很舒服,不肯下座,這中間你也在尋找。苦的時候,你要找樂,樂多了,你覺得沒有味道,你又要去找苦。尋找到了,你就很高興,找不到,你會有失望之感。我們打坐想得定,那也是在尋找。許多人功夫做了幾十年,定境都沒有見過,所以說凡夫都在“有尋有伺有”。修行、打坐,修止觀,要修到心理上無尋了纔對,等到了“伺”的境界,就又進一步了。如果達到“無尋無伺”,自心清淨,定境就出現了,那纔是功夫。“尋”與“伺”的差別很微妙,比如說打獵、獵狗到處尋找目標就叫“尋”,如果獵狗蹲在那裏,等待獵物出現,就叫“伺”。再好比說我們投資作生意,有時候到處找項目,找投資機會,結果費了半天勁,什麽收穫都沒有,這是“尋”。可是等到運氣來的時候,那個發財的機會會跑到你面前來,那是“伺”。“尋”與“伺”是兩種心理狀態,用在做功夫上很細緻的。“雲何伺。謂思慧差別。意言伺察。令心細相分別為性。細相者。謂於瓶衣等分別細相成不成等差別之義。”他這裏翻譯解釋得不是很好,我們前面講尋的時候其實已經講到伺了。如果用中國禪宗的手法,那解釋得就很文學化,很妙了。一兔橫身當古路,蒼鷹一見便生擒,後來獵犬無靈性,空嚮枯椿舊處尋。一隻兔子橫躺在大路上,那蒼鷹在空中已看得清清楚楚,從空中衝下來把它活活叼走了。可憐的獵狗聞到兔子的味道,還有那裏尋呢,哪知道天上蒼鷹早已把兔子叼走了。獵狗就是那個尋的境界。這是禪宗祖師藉用這個故事,來說明一般人用功、參話頭,不過是像獵狗一樣在“尋”找一個境界。還有一個故事,也是講“伺”的道理,有個徒弟看見師父在研究佛經,這位徒弟已經悟道了,就在外面吟了一首詩,講那個蒼蠅好笨,“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都一百歲了,還在窗戶紙上鑽,哪有出頭的日子呢?師父聽到這個,馬上放下書本,對徒弟說:“你一定悟道了,以前你叫我師父,現在我叫你師父。”經過這位徒弟的指導,這位師父也得道了。後來有人作了一首詩:
蠅乃尋光紙上鑽,不能透過幾多難,
忽然撞著一時路,始信平生被眼瞞。
蒼蠅喜歡尋找亮光,所以在紙窗上鑽來鑽去,但無論如何也無法透過紙窗,飛出窗外。忽然撞到進來時的那個洞,纔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眼睛騙了,原來那個洞就在這裏,這就是“伺”的境界。所以中國禪宗是很文學化的,用文學的語言表示出來,尋與伺境界的不同就很清楚了。“雲何心不相應行。謂依色心等分位假立。謂此與彼不可施設異不異性。此復雲何。謂得。無想定。滅盡定。無想天。命根。衆同分。生。老。住。無常。名身。句身。文身。異生性。如是等。”“心不相應行”在唯識中叫做“心不相應行法”。這裏的“心”就是意識心,所謂心不相應行,是指那些無法與我們的意識心配合的東西,一共有二十四種。“謂依色心等分位假立”,我們的大腦、心髒是色法,為四大所造,這二十四種東西是依我們現有生命的想而假立的,不是真的。“謂此與彼不可施設異不異性”,這二十四種與我們的心可以說不同(異),也可以說是一體的(不異),但不是我們的意識心可以轉動或影響的,除非我們成了佛,達到心能轉物的境界。這二十四種下面都有解釋。“此復雲何。謂得。無想定。滅盡定。無想天。命根。衆同分。生。老。住。無常。名身。句身。文身。異生性。如是等。”像無想定、滅盡定等都和我們的意識心不相應,跟我們的意識心絶對是兩個世界,你無法用意識心去轉動它。還有,我們也無法轉動時間和“勢”,這一點這裏沒有提到。所謂“勢”,就是一股擋不住的力量,好比說臺風,大風來的時候,你完全無法擋住,等它過去,就什麽都沒有了。禪宗的方法與這些研究教理不同,古代許多禪師都穿得破破爛爛的,也不洗臉,不像那些大法師們,穿得整整齊齊,架子擺得很大。有這麽一位禪師,坐在路邊的茶館裏喝茶,當時茶館裏還有一位大法師,派頭十足,旁邊坐著許多皈依弟子,對這位窮兮兮的和尚不大理會。這位禪師要整整他們,就跑到他們面前說:“法師啊,嘿,看你這個樣子,佛法一定很高明啊。那你們都講些什麽法呢?”“嗯,我研究的是法相唯識學。”禪師說:“哇!了不起,那我嚮你請教一個問題,唯識學講百法,那麽,昨天下雨今天晴是那一法?”這一下那位法師就愣住了,曉得碰到高手禪師了,“哎呀,老禪師,請指教!”禪師回答:“那是二六時中,心不相應行法。”一天有十二個時辰,天氣隨時都在變化,但你的意識心無法把晴天變成下雨,也無法把下雨變成晴天,所以那是心不相應行法。行藴講到這裏,算是簡單的概括了一遍。真要細講,內容還很多。
關於識藴:雲何識藴。謂於所緣了別為性。亦名心。能採集故。亦名意。意所攝故。若最勝心。即阿賴耶識。此能採集諸行種子故。又此行相不可分別。前後一類相續轉故。又由此識從滅盡定無想定無想天起者。了別境界轉識復生。待所緣緣差別轉故。數數間斷還復生起。又令生死流轉迴還故。阿賴耶識者。謂能攝藏一切種子。又能攝藏我慢相故。又復緣身為境界故。又此亦名阿陀那識。執持身故。最勝意者。謂緣藏識為境之識。恆與我癡我見我慢我愛相應。前後一類相續隨轉。除阿羅漢聖道滅定現在前位。如是六轉識。及染污意。阿賴耶識。此八名識藴。“雲何識藴。謂於所緣了別為性。亦名心。能採集故。”什麽是識藴呢?就是說對於外界一切的緣,心中明明白白,很明了。識的作用也叫做心,它能把外在的境界收攏來,好比說,我們小學、中學所學的中文、外文現在還都能記得,就是這個心、識藴的作用。“亦名意。意所攝故。若最勝心。即阿賴耶識。此能採集諸行種子故。”識藴也叫做“意”。註意,這裏的心是總體的心,中間的作用叫做“意”,因為這個識包含在意內,“意所攝故”。我常常拿大海水作比方,那個大的波浪就好比說心所起的作用,叫第七識(末那識),大浪上面的波紋變化就好比是意(第六意識),而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藴就好比是大浪上面的浪花,很細,叫做識。所以,這個識藴包含在“意”裏面了。那麽識是那裏來的呢?是唯心所起。“若最勝心。即阿賴耶識。能採集諸行種子故。”作用最大的那個,叫阿賴耶識,它無形無相,能採集一切心理行為,將它們變成種子。所以,你這一生的行為思想是來世果報的因;而你這一世所遭遇的果,是前世種的因。所以,唯識有兩句話:“種子生現行”,過去種性帶來的每個人的個性不同,遭遇不同:“現行生種子”。佛學把過去、現在、未來的關係都說得很清楚了,我們這是用前生、今生、來生來說明這個道理。“又此行相不可分別。前後一類相續轉故。”再說,這個識藴的作用,它的動的“行相”(行就是運動),有時候幾乎分辯不出來。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前後一律,連續的轉動,所以叫做輪回,這是第二層的意思。“又由此識從滅盡定無想定無想天起者。了別境界轉識復生。待所緣緣差別轉故。數數間斷還復生起。”另外,得了滅盡定、無想定,或升到無想天的人,識暫時滅掉不起作用了,許多阿羅漢就在這個境界,但是,這衹是把識的作用壓在那裏而已。“了別境界轉識復生。待所緣緣差別轉故。數數間斷還復生起。”等時間到了,重新出定的時候,如來藏裏行藴的作用開始,加上各種因緣湊合,那個識的作用還會生起。“又令生死流轉迴還故。”這個識的作用,讓我們在生死輪回中轉圈。註意,在這個轉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把惡的轉成善的,但有時,一念之差,無明起作用,也可以把善的轉成惡的,白的轉成黑的。一切衆生,都具備善、惡(不善)、無記的三種種子。沒有成佛以前,所有的種子都具備,就是缺三樣:聲聞(羅漢)、緣覺(獨覺佛)、成佛。其實嚴格來說,不是缺,而是說那個種子還沒有發出來。成佛以後,所有的種子都具備,不過,所有種子都被轉成白業了。所謂白業,就是純白純清的,純善無惡,也沒有無記性了。“阿賴耶識者。謂能攝藏一切種子。又能攝藏我慢相故。又復緣身為境界故。又此亦名阿陀那識。執持身故。”阿賴耶識就像一個倉庫,能包藏現在、過去、未來的一切種子。同時,更嚴重的是,阿賴耶識還包含了我慢的種子。我們覺得很了不起,很聰明能幹,很漂亮,那就是我慢。甚至,那個最笨的人也會覺得“格老子就是笨,怎麽樣?”這也是我慢。我們心意識同時還會把這個四大和合的肉體生命抓得很牢,所以又叫“阿陀那識”。“最勝意者。謂緣藏識為境之識。恆與我癡我見我慢我愛相應。前後一類相續隨轉。除阿羅漢聖道滅定現在前位。如是六轉識。及染污意。阿賴耶識。此八名識藴。”那個藏識,或者說第八阿賴耶識,起用以後,如果沒有成道,就會生生世世與我癡(沒有智慧)、我見(我的主觀成見)、我慢(我了不起)、我愛(我所愛)相應,永遠輪回生死。除非你能夠得道,大阿羅漢果,得滅盡定,把這個識藴空掉,把行藴轉過來,否則無法跳出輪回。色受想行識(包括前六識、第七識、和第八阿賴耶識)都包含在阿賴耶識裏面,它們是識的八個層次、八個部位。佛的五藴法相到這裏就講完了。
色陰境界的憨山
包卓立:現在五藴已經講完了。我們首先想請教老師,怎樣把五藴的知識應用於我們的修行。另外,希望老師能用五藴的概念,對前面講的案例作一個評價。好比說,他們是否走了彎路,中否可以做得更好,以及他們的修行到了什麽程度。最後,請老師說明一下,五藴與第六、七、八識的互相感應關係。
懷師:你的這三個問題,每一個都可以寫成一本一、二十萬字的書,我們先拿憨山大師年譜裏記述的例子作說明。比如憨山大師二十八歲時,有一次來到河北省的盤山。山上一個茅蓬裏住著一位修行的老和尚,憨山大師去看他。古時修行住的茅蓬一般是不關門的,像我過去在農村生活,那時,即便全家人都在農田裏幹活,傢裏門也是開的,看門的衹有雞啊、狗啊、貓啊。我們給人傢送東西,老遠就要叫:某某在傢嗎?傢裏有人嗎?叫了半天,沒人應,就知道傢裏沒人,送的東西擺在那裏就行了,也不用留條子。所以中國農村當時就是這種自然社會,外國也是一樣的。不像我們現在,不但要關門,還要兩三道鎖。這是講到茅蓬順便提到的。那位師父看見憨山來,並不理會,繼續修行。到晚上吃飯了,老和尚自己做飯,自己就吃了。憨山見老和尚吃飯不叫他,就自己拿碗添飯吃,老和尚也不駡他。到第二天,憨山就知道了,到晚飯的時候洗米做飯,老和尚回來不說話就吃,憨山也跟著吃。每天晚上,老和尚都會到盤山頂上經行,雙手甩開,大步一圈一圈的走,憨山也跟著他這麽一圈一圈的走。有一天晚上正在經行,憨山突然好像身心都空了,看見大海,整個世界都在一片光明之中,舒服清涼極了,這時當然沒有雜念妄想。老和尚已經知道了,故意問他:“怎麽樣?”註意哦,這時他們纔開始說話。憨山說:“一片光明中”。根據《華嚴經》,這種境界叫“海印發光三昧”。如果你坐遠洋輪船,在大海之上,到了深夜,滿天沒有片雲,大海與天連成一片,人站在船上,身心皆空,那個情景就是這個境界。老和尚說:“哼,這有什麽了不起,我住山三十年,夜夜經行都在這個境界裏頭。”這種境界屬於《楞嚴經》裏講的色陰(色藴)範圍,等於密宗講的氣脈起了變化。這當然也是個好的境界,不過與“道”無關。
李女士:書上說這位老和尚“夜夜經行此境但不著,則不被他昧卻本有。”
懷師:對,不要貪圖這個境界,這有什麽了不起呢?這不過是四大生理變化所反映的現象而已。你不要執著於它,否則就會被這些境界騙走了。所以這個老和尚很了不起,當然,能達到這個境界也很不容易,很了不起了。註意,這種境界不是衹有打坐才能達到,站著、經行、睡覺做得到,那纔是修行啊!憨山三十歲時,在五臺山習定修行,他住的地方有個溪流,轟轟隆隆很吵。如果像我們現在這樣講話,聲音太小,聽不見,需要大聲喊。憨山在那裏打坐靜不下來,一氣之下,“格老子,我就到溪水旁邊的橋上,在那個最吵的地方打坐,讓你吵個夠。”開始時水聲很大,後來就什麽都聽不到了,進入了一種定境。不知道過了多久,出定了,纔發現飯鍋裏的飯已經長緑毛了。這樣算起來,起碼過了十幾、二十天了。這又是一個修行境界,像你們諸位打坐修行,連想都不敢想。三十一歲時,一位姓鬍的平陽太守請憨山到自己傢裏過鼕。當時有人想請太守題詩,那太守胸無點墨,把古今詩集放在茶几上,準備等一會偶爾翻一翻,得點靈感。憨山碰巧翻了一下詩書,也準備吟上一首詩。忽然,靈感來了,一口氣寫了三十幾首詩,從前學的詩書詞賦都出來了,就算渾身都是嘴巴,也沒法把腦海中出現的那些詩詞都寫完。當時,沒有身子的感覺,整個身體好像要飛起來了。這樣過了一天,第二天他已經知道這是自己的文字習氣來了,是“禪病”。但是怎麽辦呢?沒有辦法,衹好睡覺。睡覺果然有效,睡醒後接著就打坐,一下子就覺得身體沒有了。後來太守傢的小傭人來敲門,但是沒人應,鬍太守就把窗子打開,發現他在打坐,怎麽叫都不醒。好在憨山以前就告訴過這位鬍太守,用引磬一敲,入定的人就會出定了。這時,憨山入定已有五日,但憨山已經不記得是怎麽一回事了。這是憨山大師的一段修行公案。中國歷代禪宗祖師們也都有類似的實證用功經驗,但是不像西藏與印度那樣記錄於案。大禪師們認為,這些境界都是小玩意,沒有什麽了不起,都不大理會。所以,達摩祖師說中國有大乘氣象。當然,我不是說現在的中國人了不起,現在的中國人是起不了。憨山大師的修行經驗,是他的學生寫的。以前不叫傳記,叫年譜,老師把每一年的經過講出來,然後由學生記錄整理出來。年譜是到明朝纔開始有的,以前古人都不太寫自己,不像現在人,動不動就寫自傳、回憶錄,都是說自己怎麽了不起,看了以後你就知道,其實都是起不了。這些修行境界不是究竟,不是道,修行的人很容易被這些境界擋住。不過,以現代科學觀念來講,這些經歷也確實應該寫出來,給大傢一個參考。所以我主張大傢多研究、多寫。這是第一點。
第二,你們註意,憨山大師的經歷很特別,他很有天才,但就是喜歡走修行的路綫,父母沒有辦法,衹好同意他出傢。憨山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師祖(師父的師父),見他很有天才,沒有馬上同意他出傢,而是請老師來教他世間的一切學問。拿現代話來講,就是物理、化學什麽都要他學一學。等憨山到了十幾歲的時候,在學問上就已經很有成就了。註意哦,他這時還沒有出傢哦!這時師祖就問他,“你看你這一生要作什麽呢?”憨山還是决定出傢,這個决定與他小時候的一個故事有關。那還是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和他談起讀書做官的事。他問母親:“功名考取做什麽?”“做官啊”母親回答。“官做到什麽最大?”他接著問,“宰相啊”,母親回答。“那宰相以後呢?”“罷了”。母親回答所謂罷了,就是退休的意思。憨山說,“那多沒意思,作了宰相還不是罷了,不如我去作佛吧!”所以師祖問他的時候,他還是决定出傢。根據佛法的規矩,年滿十八,父母同意,而且自己真發願纔可以出傢,不然則犯了佛的戒律。如果有傢人,還要得到傢人的同意纔可以。所以說出傢可不是一件很隨便的事,佛的戒律是很有道理的。憨山的母親是拜觀音菩薩的,有一天,她夢見觀世音菩薩抱著一個小孩子給他,接著她就懷孕了。等到憨山九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在廟子裏讀書,聽見和尚說,念觀世音菩薩的經能夠救苦救難,他就嚮和尚要了這本經,讀完後就念給媽媽聽。媽媽覺得很奇怪也很高興,不知道兒子怎麽會有這本經,而且念起經來有模有樣,像老和尚似的。十歲的時候,憨山就想要出傢了。母親說:“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福報了”,他說:“我有這個福報,就看你捨不捨得!”母親說:“衹要你有這個决心,我就捨得。”憨山十九歲正式出傢,見到棲霞山很有名的雲𠔌禪師。出傢後,他看佛經、修行,在二十八歲到三十一歲的四年之中就有了那些境界。有一點要特別註意,在我看來,他在那個年齡應該沒有動過欲念,沒犯過手淫,沒有講過戀愛,沒有破過身。這樣的人,一旦開始修行,功夫進步會很快。所以,佛法的比丘戒和小乘戒都叫你戒淫欲。淫欲不僅僅指男女關係,還包括手淫和意淫。還有一個關鍵,大傢恐怕都沒有註意到,三十一歲以後,他就開始宏法了,關於他功夫的記載也就少了。這之後他的名氣很大,儒、佛、道都通,著述很多,應該說是明朝以後出傢人中著述最多的了。他可以說是影響了一個時代,到明朝末年的時候,甚至皇太後都皈依他,作了他的弟子。而當時的皇帝受西方文化影響,信天主教,因此與母親有衝突。講到這裏,我想起臺灣廣欽老和尚的故事。廣欽老和尚一輩子不吃飯,衹吃水果,在臺灣很有名。當年,他曾在福建泉州的清源山洞入定,一定就是幾十天。他雖然不認識字,但大傢都說他有道,也有些靈感(不算是神通)。我上山拜訪他,他講的是閩南話,我不會講,我講的是國語,他也不會聽,但是我們可以對答。當時旁邊沒有人,有人我就不好問了,我說:“聽說你在泉州山洞入定,有這麽一回事麽?”他說:“有啊,當時,我住在茅蓬裏,入定以後,後山頂廟子裏的和尚不懂,以為我死了,要把我擡出去燒了。當時弘一大師在那裏挂褡,他問和尚們作什麽,和尚們告訴他,山頂有個住茅蓬的人死了。弘一大師說,慢一點,看樣子恐怕是入定了,不是死了。所以弘一大師敲引磬叫我出定,是他把我救出來的,否則,恐怕早被那些和尚燒掉了。”我接著問他:“師父,那個時候,你恐怕不超過三十歲吧?”他說:“對啊!你怎麽知道?”我說:“我想是這樣的。”我是故意逗他的,他也不曉得。我說:“你以後就沒有再經歷過這樣的定境了吧?”他說:“沒有,後來就來臺灣了。”我說:“為什麽呢?”他說:“宏法太忙了”,我笑了一下,就不現談了。你們再看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故事:宋徽宗緻和三年的四月,四川嘉州地方忽然一陣驟風,吹倒了竜淵寺內的一株老樹。赫然發現樹幹中有一個入定的和尚。皇帝命令迎入京城(時在八月)。老和尚出定後卻問,“我哥哥慧遠法師在哪裏?”慧遠法師是東晉時代的人,在廬山創辦了淨土宗念佛法門。大傢告訴他,現在是宋朝了,幾百年前的人,怎麽是你哥哥呢(嘉泰普燈錄》捲廿二)?原來這位老和尚是晉朝四川嘉州竜淵寺的主持慧持法師,他入定過了幾百年(《釋氏稽古略》捲二),到宋朝纔出定。像這各修行的經驗裏面有很多問題,我們要走科學的路綫,好好研究。其實佛法就是科學,你佛經講五藴講八識,分析得那麽清楚。現在問題來了,為什麽他們用功以後能有這樣的定境呢?他們的境界都屬於什麽定境(三摩地)呢?他們的定是否都是同樣的境界呢?如果用五藴的道理來講,他們是受那一藴的影響呢?我提了很多問題,你們要研究,明天你們要講話,否則有什麽用?談戀愛,打架也還要有個對象呢,你們要是提不出問題來,我就沒有對象了,就沒有意思了。
說定,定的境界也叫三摩地,佛經上說“百千三昧”,就是說,有成百上千個三摩地的境界,各有不同。好比說,剛有同學寫毛筆字,進步入了寫毛筆字的定境,忘我了,忘了外面的時間與空間,沒有其他妄想了,一心都在書法上,這叫書法三昧。畫畫的人可以進入畫畫的三昧,讀書的也可以進入讀書三昧。這些都是屬於普通的,比較小的定境。
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那些修行人的定境。像廣欽老和尚儘管衹吃水果,並且已經修行幾十年了,而且還有那些定境,但是他的背是彎的,像羅鍋一樣。很多人打坐都有這個羅鍋的問題。你看中國畫上的那些老和尚,也都是彎腰駝背的,沒有一個像雕塑的菩薩那樣端容正坐。如果這叫作打坐入定,那我何必學這個呢?我學羅鍋就好了。你看你們自己打坐坐得好的時候那個樣子(師表演昏沉樣),那是小昏沉,還算不上大昏沉呢(師接着表演彎腰駝背點頭樣)。這算什麽定呢?還有,達摩祖師到中國傳法,面壁九年,結果日本人就學會了面壁,每個人打坐都要找一個地方面壁,背嚮外面打坐。我就笑他們,修行不是修腿,也不是看壁。你說修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另外,你們已經聽了移喜磁磋嘉女佛的修行故事,還有密勒日巴、甘波巴等等,這裏面都有很多問題值得研究。我們現在衹是把問題提出來,等到後面再討論。憨山大師入定後,叫不醒他也喊不醒他,最後是靠引磐才能出定,這又是什麽道理呢?你們現在也學了一點佛法了,也要買把磐,作個準備,萬一什麽時候會需要,也能幫助人傢,否則,人傢告你麻醉,告你引導自殺,你還要去法院,還要消災呢!不過,我想你們是不會入定的,你們那是五漏之身,是個漏得一塌糊塗的破房子,怎麽會真正入定呢?如果真有人打坐入定了,千萬不要搖動他,否則,他出定後身體會受傷。中國古代的《神尼傳》裏有很多這樣的記載。比如說,徒弟不知道師父入定了,拉師父的手叫師父起來吃飯,結果手像面筋一樣越拉越長。當然,放開以後,手還會自然收回去,但是出定以後就受傷了,不過,這是可以治的,重新入定後氣脈還可以重新轉過來。
還有一個故事,是唐朝時候的事。有一位禪師是修水觀的,徒弟去看師父打坐,結果看不見人,衹看見房間裏一池水,徒弟好奇,就往水裏丟一個小瓦片。師父出定後身體就有問題了,於是問徒弟:“我剛纔打坐,你來看過我嗎?”“我來叫師父吃飯”,“那你做了什麽?”徒弟回答:“我見都是水,就丟了一個小石頭進去。”師父吩咐徒弟說:“我再打坐入定,你把那塊石頭撿走就行了。”這樣以後就沒有事了。
陳女士:禪師入定的時候對石頭沒有感覺嗎?
懷師:這時,色身的四大、氣脈都已經轉變了,這些人修行都是很有功力的。那位禪師進入水觀境界的時候,已經沒有身見了,我就是水,水就是我。所以看不到人,衹有水。所以說物可以變心,心也可以變物。《神僧尼傳》中記錄的很多高僧尼姑都很了不起,隨煬帝的父親楊堅,就是神尼帶大的。除了水觀外,還有人作樹觀、入“樹觀定”以後就變成樹了。另外,修光明定的人作火觀,入火觀的時候人就看不見了,衹能看見一團亮光。如果在房子裏打坐,房子也不會燒,衹是房子也看不到了,衹見到一團火光。中國古時候這種記載很多,有人以為着火了,跑去救火,到地方纔知道沒有起火,衹是有人入定了。但是這個火觀的火也真能燒起來哦!再比如說,大阿羅漢有神通,但平時一般不會示現給大傢看,等他現十八變給你看的時候,說明他快要死了。十八變就是左邊出水右邊出火,或者左邊出火右邊出水,身體下面出水上面出火,或者下面出火上面出水。他會把虛空變成實體,實體變虛空,可以在虛空中行、坐、飛行,等這些示現完了以後,就一陣火光走了。這些大阿羅漢走的時候不用柴火,僅用自己的三昧真火就可以燃燒了。所謂三昧真火,就是說在定中,他調動火大把自己焚化了。如果他調動的是水大,他就會變成水了,如果調動氣大,就會變成風了,如果調動空大就會空了,沒有了。這些佛法都需要實證的,沒有那麽簡單。有的修行人走的時候會化成彩虹,這種情況與上面講的差不多,不過道理不同,境界又不同了,這就是所謂百千三昧。有時候,我們身體一邊是冰的痛苦,而另一邊卻在發燒,或者下面寒上面卻發炎。我們的情緒有喜怒哀樂,我們的身體每分每秒都不同,都在變。如果你能夠穩定自己的情緒、思想、身心,那就是很大的定力了,很難做到哦!這個定與前面講的定又不同了。大傢不要以為打坐、念佛、拜佛就是修行,不要以懂了理論就是修行,那樣的話,你連修行的影子都沒有呢!所以我常說,衹有兩個人是真修行,一個死了,一個還沒有投胎。所以研究教理固然重要,但光研究教理而不修行也沒有用。根據唯識學的教理,有五種情況屬於無心地:睡眠、悶絶、無想定、無想天、大阿羅漢的滅盡定。悶絶就是昏迷過去,比如麻醉、植物人都屬於悶絶。“無心”就是沒有意識思想的意思。比如說無想定、無想天、空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這四種定與悶絶有什麽不同呢?滅盡定與無想定的差別又在那裏呢?這些問題你們都不會想的啦,你們隨便去打打坐還可以,那是休息、好玩。我以前就講過,世界上最享受的就是打坐,但要真學佛修道,就要很認真的研究了。佛經講了四禪八定的大原則,但是沒有講放光變彩虹之類的。除了《楞嚴經》五十種陰魔講這些境界外,其他佛經都不談這些,都不談神通,因為神通都是唯物唯心的變化,都是無常。沒有這個身體,你就什麽都不通了,有人說沒有身體還中可以有神通,比如說“鬼通”,那我問你,你看見過鬼嗎?
趙教授:無想定是一個定境,無想天是一個果位,為什麽把兩個並列放在一起呢?
懷師:得了無想定境界的人還有一個肉體存在,而你若進了無想天你就不是這個肉體了,差別就在這裏。好比說你拿了博士學位,那衹是說明你到了那個境界,你若當上教授或者總統,那就表示你到了那個果位,教授與總統就好比是不同的果位。註意!五位無心地也包括滅盡定,滅盡定並不是斷滅相。斷滅相是佛學名詞,包括兩層意思,一是斷見,一是常見。什麽是斷見呢?好比說×××××××信仰唯物哲學,他們認為生命死了就是死了,沒有輪回也沒有三世因果,就像這香煙一樣,抽完就沒有了,不會再回來,這就是斷見。什麽是常見呢?比如說基督教和天主教認為生命死了還存在,等到末日的時候再復活,再聽上帝的審判,這是常見。再比如說,印度有學派認為輪回是一個階段,而我們既然有輪回,可見有個生命是不生不死的,生命是永遠存在的,其實這也是錯誤理解了佛法,也落在了常見。斷常二見都不對,佛法是智慧的見解。一般人不是落於斷見就是落於常見,學習佛法最怕的就是落在兩邊,落在斷常坑。好比說剛纔講的滅盡定,那是一種方法,一種功夫。如果你得了滅盡定就認為一切滅了,修道成功了,就落在了斷見上。滅盡定或者無想定是功夫,是可以求證來的,而那個斷見是見解的問題,屬於理解、智慧這一面。
趙教授:為什麽說斷常兩見都不對呢?如果說輪回不說明生命常在,難道說輪回說明生命不常在嗎?
懷師:大傢註意!輪回並不說明生命常在,輪回衹是說明生命的變化,到最後是沒有一個東西的。落在空不對,落在有也不對,什麽都不對,連“什麽都不對”這種說法也不對。
小乘佛法講的是“斷惑證真”,認為斬斷一切迷惑,一切妄念,什麽都沒有了就是道,這是錯誤的,是斷見。實際上,我們的貪嗔癡慢疑這些“惑”是非常非常的,不是切得斷的。好像說你今年五十歲了,你以為五十年前的事就沒有了,都斷了嗎?其實,五十年前的事都有,都還存在,你一回想,它不就都來了嗎?你說這算不算有呢?今天不是昨天,明天也不是今天,所以說它是非“常”。可是,你說它沒有嗎?今天也就是昨天,明天也就是今天,所以說它也不是“斷”。這是本體論,這纔是菩提道,這纔是佛法,至於那些功夫,不過都是花樣外表而已。“修行恐落斷常坑”,所以你面對現實不對,逃避現實也不對,半面對關逃也不對,說不對也不對,說對也統統不對。佛法、菩提道是離四句絶百非,哪能四句呢?就是空、有、即空即有、非空非有”。所謂百非,就是不對是不對,不對不對也還是不對,就是說一百個不對(非)也還是不對(非)。什麽打坐啦,四禪八定,那也不是道,不定也不是道,倒定不定也不是道。放光不是道,不放光也不是道。如果放光是道,那何必修一輩子呢?電燈泡就得道了。你死了能化為彩虹又怎麽樣呢?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靠你照亮的話,那我還不如買個電筒好了,如果你說彩虹好看,那我還不如看電視呢!道、菩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這真正是很難講!禪宗有個公案,沒有正式記載,相傳的,說有一個人修行了幾十年都沒得道,於是就回傢了,還是做個普通人。夜裏抱著太太搞了一半,突然就悟道了。
趙教授:我們沒有嘗過悟道的滋味,衹有悟了以後纔知道什麽是“道”。
懷師:“隨順世緣無挂礙,涅槃生死等空花。”這是張拙秀纔的詩,有沒有道?那個就是道!在用功方面,《楞嚴經》有一句話:“狂性自歇,歇即菩提。”註意,這衹是方便說法哦!以禪宗的規矩,這兩句話也要打棒子的,歇也不是菩提!但是,誰又真能做到狂性自歇呢?有這麽一個故事。一位禪師悟道了,在內褲上寫了一個佛字,徒弟模仿師父,也在內褲上寫了一個佛字,師父告訴他:“你怎麽可以這樣,不得了啊!”徒弟說:“師父,你不就是這樣嗎?”師父說:“哎呀,不能跟我學啊!”結果徒弟的身體統統爛掉了。師父是悟了道的,可以這樣玩一下,沒悟道的人不可以隨便這樣。還有一個禪宗故事是這樣的:有個小孩跑到大殿,對著佛像撒尿,和尚嚇壞了,說:“你這個小孩怎麽可以這樣?”小孩回答說:“佛經上說,十方三世都有佛,不在這裏屙,你叫我在那裏屙啊?”對啊,佛無所不在,你叫他在好裏屙呢?憨山大師走的是中國禪宗大乘佛法的路綫,先漸修然後到達頓悟,與西藏、印度許多人的行路綫不同。像憨山大師那種經歷,要是在西藏或者印度,烘托一下,宣揚一下,講起來就不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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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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