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深圳,你让我泪流满面   》 坐奔驰,鸡够不上这个档次      清秋子 Qing Qiuzi

  走到半路,我看了看,原来她在打盹儿。此时的她,双目微合,面部轮廓变得柔和,刚才那种女勇士的气概已全无踪影。鬓边有秀发垂下来,很有女人味儿。
  我终于看到了顾红的另一面。生活这个搏击场,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显示宽容,她也一样要拼尽全力。在遍布獠牙的丛林里,她这女孩子,如何能不受伤?如何能无往而不胜?想必也要喘息,也会有绝望的时刻,也希望有个肩膀能靠一靠。
  我相信,她喜欢和我交往,明明白白地向我示爱,这里面,既有恶作剧的成份,但也含着真诚。在深圳的喧嚣中挣扎得久了,一片能暂时遮阳的浮云也是可贵的。向往宁静,不计功利,人的这种本性,无论社会进化到了什么程度,也是剿杀不尽的。
  到了地方,下得车来,只见林木一片,可以察觉到这已是在郊外。不远的公路上,有货柜车呼啸而过。
  我伸伸腰,顿感神清气爽,便说:“真是好地方,看来,你是有钱了,就好好地享受吧。”
  “我现在哪里敢享受,一点点钱,够干什么?这房子不是租的,是一个朋友的,空着,我算给他看屋子,他也不收我房钱。”
  “你怎么总是能找到好事儿?”
  “就看你用心不用心。天下之大,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总有便宜可拣,总有空子可钻。你呢,就不懂这道理,又要堂堂正正,又是马大哈,一万个机会,也要让你错过了。”
  我笑笑:“你也这么说?”
  “你那小清,也说过你吧?我告诉你,你得小心了。再马大哈,那个小清,哼!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
  我们在黑暗中辨认着路,走进了一个小区。从窗子的灯光看,好像住的人并不是很多。顾红的住处,是在一楼。她开门时,把钥匙摆弄得哗哗的响,在静夜里听起来,很惬意。
  进了门,顾红给我丢了一双拖鞋过来,说:“厅里的东西,都是朋友的,你不要以为我会搞得这么俗气。卧室里的东西,才是我的,你参观一下吧。”
  主卧室果然很温馨。棉布床罩上,有典雅的欧式古典图案。化妆品一大堆,没有一个牌子是中国的。满屋子都是干花、咖啡具、香水座、蓝罐曲奇这类东西。港版的时尚杂志上面,丢着一本小说——《挪威的森林》。我当时是个小资盲,不知此为何物,随手翻了翻,觉得译文很不错。十年后,它果然在中国大红大紫。
  “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啦!”我参观了一遍,不由得赞叹。
  “我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看看,打工,漂泊他乡,一样可以好好的生活。”她抓起两个靠垫扔过来,“没椅子,就坐地上吧。今晚咱们俩喝啤酒,我都冻好了。”
  我坐下来,说:“聊聊就得了,啤酒就不喝了,呆会儿还要回去。”
  “回哪儿去?这么远,还回去干什么?就住下吧,有空房。”
  我犹豫了半天,说:“我不能……犯错误。”
  顾红不屑地一笑:“你少自作多情,谁说了要跟你犯错误?你是活化石,犯错误也不会找你!”
  顾红从厨房冰箱里拿来冻好的生力啤,乒砰两声启开,倒了两大杯。
  我跟她碰了碰杯,说:“我不走可以,但是住哪儿啊?”
  顾红一指隔壁:“我去住小屋。今晚那屋没人。”
  我吓了一跳:“不是你一个人住?是男朋友吗?”
  顾红吃吃地笑:“瞧你紧张的!什么男朋友?是个女士,小姐。也是在这儿蹭房子住的。这女的,也挺有本事,其实是做二奶的。人家一般的二奶,都是批发的,她呢,是零售。仨俩月,一礼拜,给人零揪着做二奶。”
  “那不就是鸡么?”
  “说鸡难听了,我怎么能跟鸡住一块儿?二奶就是二奶,出入坐宝马、坐奔驰,鸡够不上这个档次。这两天,又坐奔驰去了,回不来。”
  顾红一伸手,打开了小音响,里面放的碟是胡里奥。歌声一起,满世界就全是小资气息了。
  顾红和我喝着酒,叙着旧,把本以为早就遗忘了的往事,都翻腾了出来。
  说到周一鸣的发迹,顾红说:“一不留神让他出息了!曲线救国,他小子真太精明了。我们没这运气,就得硬干。”
  我说:“但是我想不通。人,一张床,三餐饭,老了都一样晒太阳,用得着那么拼命吗?”
  “是都是三餐饭,但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就不是人。我们厂的打工仔,忙死忙活一个月,才三百块钱。扣掉一百块的伙食费,还剩二百块。这怎么活?能过人的日子吗?晚上七点半厂子大门锁上,不准他们外出,只能跑到楼顶上去看星星。这也能算是人的日子?你别笑,咱们要是不努力,没准儿哪天也成了这‘非人’。”
  “你不至于,我可是有点儿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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