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我去意大利西西里岛的首府巴勒莫,在那里的蒙德罗区,我有机会几次下海游水。海滩的沙子全是白色的(是珊瑚沙么?我国南海诸岛的沙子是白色珊瑚沙)。海水则是纯净的天蓝,晶莹的、明亮的、无瑕的、欲滴的;我要说是少年人的天蓝如玉,令人爱不释手,令人不忍前去劈水前游,令人欢海而醉、流连难舍。在这样的水里游泳的时候,可以隔着海水看到海底白沙的一切形状和纹路,似乎比不隔水(即通过空气)还看得清楚。只是游到深处的时候,往下一看,一片漆黑,漆黑中似有几根乱草在水中浮动,不由得汗毛倒竖起了几根。
一九八九年春季去法国,参加那一年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式,顺便看了看摩纳哥这个小国的风光。那儿的海也是天蓝的,但似乎比西西里岛附近的策勒尼安海颜色深一些。
不管海是什么颜色,用手掬起,却都无色透明玲珑剔透,似乎这个海那个海以至与湖泊与江河并无区别。都是水,都是H2O嘛。溶化了的盐也是没有颜色的。浪花又都那么白,白得叫人心碎。
1991年3月1日羊?摇拐
三岁的女儿在北京,我们在新疆。我们回北京来看她。
她正和小朋友们忙着玩羊拐,她是借别人的拐来玩的。玩完了回家,她兴犹未尽地叹息:"我怎么没有拐呀!"
而羊拐,正是新疆的特产。由于不知道,没给她带来。听到她叹息自己没有拐,我们便向她保证,一定从新疆带拐来,而且是又多又好,北京孩子想都想不到的新疆羊拐。
"我怎么没有拐呀!"这声音一直在我们耳边回响,使我们热泪盈眶。找拐,这就是我和妻子与儿子的首要任务。甚至去维吾尔朋友家作客,吃完饭还要探询刚才吃过的羊肉是否留下了拐。果然,一年过去了,我们积累了一口袋羊拐,洁白的、染上颜色的、光滑的,多彩多姿,琳琅满目。
"我们给你带来羊拐了!"为了送拐,我们提前了探亲的行期,满怀高兴地把一口袋拐倒了一桌子,就在她面前。
没有兴奋,没有感谢。她看了看羊拐,说:"我们早就不玩拐了,我们现在玩的是跳猴皮筋。"
1981年又见伊犁
离开新疆后,一九八一年我曾返回伊犁,并且去了尼勒克牧区。这次经过九年再来,相隔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当飞机飞越天山的时候,也许可以说有点激动。我只是说"有点",因为这一切似乎驾轻就熟。同样的天空,同样的航线,同样的噪音很大的安-24飞机,别来无恙的山山水水……这里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一下飞机就立刻感到了伊犁的宁静与清新。与乌鲁木齐相比,伊犁有一个更长的秋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爽利的秋意,树叶正在变黄,天气稍稍凉一点,我的呼吸变得格外轻松和舒适……朋友们热情地向我介绍伊犁的变化,新的高楼大厦,新的柏油路面,新的商店市场。但我更愿意说伊犁没有变,不变的是她的悠然与安适,不变的是她的透明的秋天。就连新增加的许许多多的"六根棍"马车,我觉得与其说是新添,不如说是回复,我从它们那里获得的是一种怀念的旧情。
看看老邻居、老住所,也是一番无言的感慨。绿洲俱乐部对面的解放路二巷巷口已经认不出来了,找不到活渠,老杨树也被砍伐了许多。原来我们住过的第二中学的教工家属宿舍纷纷自己围起了院墙,那时候就无人照料的几株小苹果树已经无存,而人仍无恙。一个又一个的老师都见到了,眼泪涌了出来。有两个老师曾经与我一起在一个寂寞的春节开怀痛饮,现在一个已经大大地发福而豪迈的风度依旧,另一个却使我未能辨认出来。一个老师因为不知什么罪名而在那时不能任教,他赶着马车为大家运煤炭,皮里青、察布查尔、干沟、铁厂沟的煤矿成为他常常出没的地方。如今,平了反退了休,也算是安度晚年吗?他流泪了,我们也流泪了。
还有那个躲武斗时居住过的新华西路"大杂院",房东老太太和她的长子已经去世,她的孙媳妇住的正是我们当年的房子。另一家的小孩子早已长大成人,我们看到的是他的媳妇和酷似当年的他自己的孩子。时光果然已经流过那么多那么多吗?逝者长已矣,生者独恻恻,"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并不容易,"别来无恙"又是怎样珍贵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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