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国春秋   》 第一卷·第八章 辛亥枪声      Liu Fengwu

  刘复基、邓玉麟、杨玉如等人商定,共进会和文学社领袖们在刘公寓所召开联席会议,推刘公主持会议。
  刘公俟诸位落座,即道:“诸位,我们共进会和文学社今天商讨联合大事,有何高见,请发言。”
  孙武起身道:“在我们文学社、共进会共同努力下,武昌革命时机已到,实在应该动手了,但只有文学社与共进会联成一体,才能取胜。”
  刘复基道:“现在革命形势已到紧要关头,为了精诚合作,应暂时放弃文学社、共进会团体名称,大家皆以革命党人身份参加革命。”
  刘公亦起身道:“本人以为,不光团体名称放弃,就是从前所推职务亦应作废。比如我自量就不能胜任那大都督,指挥起义军,恳请大家另推贤能。”
  蒋翊武、王宪章亦表示辞去文学社社长、副社长职务,以示取消两团体,共作一个大组织,听命于联席会的决定。
  杨玉如等提出,两团体领袖都取消头衔,必得推一主帅,不然,那就群龙无首,成为乌合之众了。众人甚觉有理,便在刘公和蒋翊武之间推选主帅,二人固辞。遂决定派人去上海请黄兴、宋教仁、谭人凤等人来武汉主持。即决定居正、杨玉如二人赴上海邀请主帅。孙武建议他们带上1000银元购买手枪和子弹,以便起义时供干部们使用。
  居正、杨玉如赴上海,向宋教仁、谭人凤报告联席会议决议,得到他们赞成,即电告黄兴,邀他由香港返上海赴武汉共谋大事。
  湖北新军果有调动,那蒋翊武随军开往岳州。一部分革命力量随军调走,使革命党人力量削弱。但同时也导致湖北腹心地区——武汉反动统治的空虚,给湖北革命党人在武昌发动革命造成了有利时机。
  9月24日,刘复基、刘公、孙武等人召集共进会、文学社要人举行联席会议,60余人到会,蒋翊武赴岳州未归,孙武主持会议。刘复基向大家介绍两团体合并情形。清朝政府将川汉、粤汉铁路收归国有,激起民变,急应乘机起义。
  大家积极赞成起义,遂确定中秋节(10月6日)起义。并通知焦达峰,希望他在湖南同时发难。
  大家根据刘复基草拟方案,及事先商定的协议,作出革命领导机关军政府人员名单的决议:总理刘公;军事总指挥蒋翊武;总参谋长孙武;参议部长蔡济民,副长高尚志;内务部长杨时杰,副长杨玉如;外交部长宋教仁,副长居正;理财部长李作栋,副长张振武;调查部长邓玉麟,副长彭楚藩,等等。
  刘复基代表蒋翊武宣布起义作战方案,及发动与攻击步骤、各部队所担负的任务等等。离起义的日期还有12天,要求抓紧时间准备,众人欣然应命而去。
  湖北常备军有一镇一混成协,那一镇是以张彪为统制官的第八镇,那一混成协是以黎元洪为统领的第21混成协。黎元洪还兼管马、炮、工、辎各队事务,且管理兵工、钢药两厂。张彪兼任湖北讲武堂总办,黎元洪兼任讲武堂会办。
  张彪位居湖北军官之首,他自幼酷爱武术,18岁中武举人,后中武进士。张彪系旧派将领,没有进过近代化的军事学堂,是凭着多年跟随封疆大臣张之洞,受到宠信而身居高位的。
  黎元洪字宋卿,1864年生于湖北黄陂。20岁考入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他读书用功,遇事勤勉,擅长轮机驾驶技术,且善骑术。待人朴厚,有长者之风,学友视为兄长。毕业后被分派到北洋舰队主力舰上,参加甲午海战,他所在的铁甲舰被日本海军击中,他在海上漂泊3个多小时,被人救上岸来,逃到天津,因战败船毁被惩,监禁数月。获释后到上海谋生。闻两江总督张之洞在南京招募海军人才,毅然去南京投奔张之洞。张之洞询问他关于海军建树和营建防御工程意见。黎倾其所学,思虑周密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张大为赞赏,扭头对其身边的官员说:“黎先生是我长期以来才遇到的一位非常可靠的干才。”张又见他厚重寡言,宽裕能容,便亲手书写“智勇深沉”4字赠之;并委任他监修金陵狮子山、幕府山、清凉山、乌龙山诸炮台工程。
  黎元洪通过修建炮台,给张之洞留下印象:刚毅、强忍、有不挠之气概,且又忠实笃厚,是难得的可贵人才。黎受到重用。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后,又把他调来湖北,希望他在湖北新军建设方面作出贡献,于是连续3次派他赴日考察军事。
  黎元洪逐渐成为湖北新军中令人瞩目的军事人才。从1896年至1906年的10年间,黎元洪以营帮带而升至协统,并曾兼护镇统制,军阶由都司升至副将。
  1907年9月,张之洞奉调入京,补授军机大臣,以东三省将军赵尔巽补授湖广总督。赵尔巽素知张彪从前进身之历史,颇看不上眼,便欲以黎元洪取代张彪位置,黎闻讯力辞,并对赵尔巽说:“公强逼我,我将并此末秩而弃之。”赵尔巽见他语气恳挚,不忍相强,只得作罢。
  黎元洪在湖北新军军官中,素以“知兵”、“爱兵”著称,他律己严,对士兵则较为宽容。他为人不慌不快,老谋深算。黎元洪不但在广大中下级军官和士兵群众中赢得一定威望,而且在军队以外更广泛的社会阶层中获得人望。连革命党人也觉得同他易于合作。居正曾说:“元洪廉谨宽厚,得士卒心,又敬礼士,众望归之。”
  但是,黎元洪毕竟是清廷湖北新军副将,他曾多次奉命镇压革命党人的起义。1906年底,他率步队6营、炮队3营去湖南屠杀萍浏醴起义者;1909年又带兵去淝阳芦林湖,残酷屠杀饥民;1910年黎奉命率“六楚”、“四湖”舰艇,去长沙镇压参与“抢米”风潮的灾民。
  湖北一些新军将领,往往对查讯潜伏新军内的革命党并不那么认真。他们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一旦查出部下有革命党,他们自己也会因防范不力而影响官运。再者,新军中革命党很多,同情革命的更多,如果采取过激手段,会激起众怒,酿成巨变,后果不堪设想。黎元洪除了这些顾虑之外,还因为他平素喜爱文化人,有些文化人在他们的革命党身份暴露以前,已经同他有了交谊,所以处置更为温和一些。
  1903年,刘静庵投入湖北护军马队1营当兵,得该营管带黎元洪爱重。次年,黎升护军前锋4营督带,刘随至先锋营,并升为护弁,帮理文件。刘参加科学补习所,并积极筹划响应黄兴预谋的长沙起义,恰值黄兴自长沙来信联络,不幸误入文案刘稚亭手中。刘稚亭大骇,立即报与黎元洪。黎闻后,嘱刘静庵以有病为名辞去军营职务,并将黄兴来函销毁,此乃刘万幸也。刘静庵离营后,又积极组织日知会,谋响应萍浏醴起义,被清廷侦破,被捕入狱,坚贞不屈,死于狱中。
  1910年,湖北新军中的革命党人,人数愈益增多,清廷对革命党的防范愈益加紧。黎元洪对自己部下中的革命党人采取两条原则:对下,坚决清除“隐患”;对上,瞒天过海,敷衍了事。
  振武学社的两位主要领导人杨王鹏和李抱良,都是黎元洪所辖41标的士兵。由于振武学社发展很快,事为黎元洪侦知,遂传唤1营左队队官潘康时(亦为振武学社社员)斥责道:“汝队有人组织会党,胡若罔闻?”
  潘康时道:“程度稍优之士兵,常集合研究学术,实无会党情形。”
  黎怒斥道:“革命党作法,现尽如此,汝不严禁,反从而庇护之耶?”于是下令将潘撤职,委派亲信施化龙为队官。
  施上任后,对杨王鹏外松内紧,示谦和,阴结行间最服从者,充彼密探。不到3个月,搜集许多关于革命党人活动情况的材料,密报黎元洪。黎对施化龙说:“此事万不可声张,恐大帅闻之,更难办理。”于是将振武学社的杨王鹏、李抱良等4人开除。对于潘康时,黎令潘的上峰,即管带戴寿山写一份假报告,诬潘吸食鸦片,呈请撤差了案。把这一政治事件掩盖了过去,保全了潘康时、杨王鹏等人的性命。
  黎元洪之所以没有滥杀潜伏在自己部队中的革命党人,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他清楚地看到,清朝已是风雨飘摇的破船,他不得不窥测方向,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在客观上却缓和了他同革命党人的矛盾。
  1911年10月初,清廷湖北当局和革命党人都进入临战状态。这段日子里,黎元洪忧心忡忡,他不赞成瑞澄、张彪的高压政策,唯恐会激起众怒,惹出大祸。但他因长期受张彪排挤,且到任未久的湖广总督瑞澄对他也极不信任,所以处世惟谨,对防务大计,更不敢多言,只是在一些具体的防务措施上,提出一些较为缓和的意见。
  10月2日,瑞澄召张彪、黎元洪、铁忠秘议,策划武汉防卫。次日又召集文武官员举行紧急防务会议,武官管带以上,文官司、道以上参加会议。会场气氛十分紧张,瑞澄说他已得到秘报,革命党定于中秋节举事,他问在座文武官员,应该如何部署防务,加强防范?
  有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武昌城里顶要紧的地方是楚望台,因为那里是湖北总军火库。一旦有失,大局将不可收拾。”
  张彪问是哪部分队伍在守楚望台,有人告之是工程第8营。工程8营代理管带阮荣发,便从袖口中掏出一份工程8营的革命党人名册来,报告营内革命党人最多。
  张彪大怒,打了阮荣发一个大嘴巴,责其治军不严,并夺过名册,立即撕毁。阮荣发没有想到,不但在工程营有革命党人,其他各部,甚至与会者中间可能也有革命党人,他当众揭发,反而会打草惊蛇。张彪毕竟老奸巨猾,当众撕毁名册,可暂时稳住革命党人。
  军事参议官铁忠提议以第30标1营旗籍兵士替换工程第8营兵士守楚望台军械库,免生意外。
  黎元洪表示反对:“我楚人素多谣,吾人今宜处以镇静。谈革命者,不自今始,余亦不能保其必无,如革命党果多,则鄂事难料,少数旗兵,何济于事?满、汉界严,始有革命,今以旗人换守军,民多误会,反为革命所乘,藉以煽惑。据余管见,工程营兵多武黄子弟,多有父母妻孥在近,而前营长李克果,感情颇洽,不若仍以工兵专守,添派李前营长监之。”
  张彪也不以铁忠的话为然,因为工程8营隶属他第8镇之下。又不欲受人指摘,于是遂从黎议。
  又经会议讨论,决议派李克果、参议厅工兵课长及课员成炳荣、马祖荃、张策平、刘绳武诸人,常驻军械库,协同阮荣发带领工程8营守楚望台。
  瑞澄在会上张牙舞爪地宣布了防务措施,诸如各城门加派警士,早7时开,晚6时闭,夜间行人无通行证者,不许通过;旅社、客栈一律细密检查;命令各标、营、队官长,设法劝导士兵,如受革命党欺骗,倘若觉悟,不咎既往;密令检举革命党人,确认形迹可疑者,即格杀勿论。他规定实行弹械分离,收缴士兵子弹。
  瑞澄把武汉城播弄得阴霾满天,用加强警卫来掩饰内心的恐慌。他的督辕大量增加守卫之兵。还特别饬令第21混成协所属第41标1营士兵逡巡宾阳门外一带,黎元洪亲率本协步兵逡巡武胜门及塘角沿江一带。但瑞澄还不放心,又在长江中的兵舰上设置行辕,夜间宿于其中,以备有事逃跑便利。
  张彪、黎元洪也加倍小心,为收买士心,对守卫各军每日均有赏赉,中秋节每人赏钱2000。按军营旧例,中秋节应放假停操,兵士可请假回家过团圆节。此时风声吃紧,特规定停止中秋请假。处事谨慎的黎元洪特传令混成协各标、营、队于中秋节的前一天一律置备酒肴,庆祝中秋。中秋节那日照常上操,禁止请假,以防趁人众闲散之际,酿成巨变。
  到了中秋节这日,武汉三镇居然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气氛中,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使清朝湖北官吏大出意外。
  其实,这并非湖北官吏震慑住了革命党人,而是武汉革命党人因南湖炮队事件的惊扰,以及派赴上海请黄兴等主持大计的代表未归,而将原订中秋节起义的日期往后拖延。
  武昌革命党起义的时间订在中秋节,士兵们都很受鼓舞,便有人沉不住气,露出马脚。那炮队中有几名士兵退伍,却是共进会同志,炮标共进会代表孟发臣便备了酒菜,饮酒猜拳,为之送行。那值日的刘排长便过来干涉:“不许喧哗!”饮酒的人已有酒态,又是人多势众,便骂道:“婊子养的,找老子麻烦,到时候要你好看!”
  刘排长听出话中有话,便去报告管带。管带即传孟发臣等,喝令跪下,重责军棍。
  营中共进会员甚众,发一声喊,便暴动起来,将营部砸烂,抢了军刀。管带人等惶惶而逃。孟发臣等遂高叫反了反了!去军械房拖出两尊大炮,再去弹药库搬炮弹。库门上锁,又撞库门。
  炮队标统忙报告第8镇统制,张彪令马队就近弹压。
  炮队闹事者20余人当即逃跑,马队士兵亦多是党人,磨磨蹭蹭装作追赶不上,听任逃去。
  孟发臣仓皇进城找孙武报告,请求即时发难。孙武遂邀请刘复基商量,复基沉吟良久,道:“各军倘无充足准备,似难成事,可由发臣回南湖营盘察看,如果大家已经大举,即通知各军响应,如仅是少数人暴露,赶快避去,不坏大局。”
  孙武表示同意。所幸闹事人等已经逃跑,炮队营队官亦怕因此得咎,以“酗酒闹事”开革数人,敷衍上峰。
  孙武因为局势紧张,同刘公夫妇等都搬到俄租界去住。
  革命党总部加紧起义准备工作。孙武留学日本时学会制作炸弹,他便同邓玉麟等日夜赶制炸弹;刘公与李作栋等在印好的中华银行钞票上盖章,拟定起义后各机关接收事宜,预拟军政府文告与致驻武汉各国领事照会,绘制起义旗帜:18星军旗,代表18行省。
  10月9日这一天,孙武制造炸弹,所用硫磺将尽,即着邓玉麟上街去买,恰这时,刘公之弟刘同,叼着纸烟走进来。刘同并非党人,但由于是刘公之弟,也经常参预一些活动,对革命党务机关都很熟悉,也经常来看孙武做炸弹,很有兴味。这刘同大大咧咧,那嘴上的香烟火星迸落在炸药盘中,霎时闪烁蓝光,轰隆一声爆炸,地动山摇,孙武顿时炸得一身焦黑。刘同吓得飞逃,楼下李作栋闻声上楼,见孙武兀自站立,忙用长衫裹了头脸,即送日租界医院抢救。
  俄巡捕听到爆炸声,即吹警笛飞奔而来。机关中人各自逃去,巡捕登堂入室,不见人影,炸弹数十赫然在目,忙室内搜索,把革命党人名册、文告、18星旗帜、袖章、印信等全部查获。因名册中的刘公一家,新近搬来附近,遂去搜捕,将神色慌张的刘同等一并逮去。
  邓玉麟外出归来,见巡捕已将巷口守住,便混在人群中探听到切实消息,即过江往小朝街总指挥部报告,却在途中遇到逃出人等,确知孙武被炸送往日租界医院。
  小朝街总指挥部里,刚刚从岳州回来的蒋翊武同刘复基等人正说着话,邓玉麟进来便把汉口机关失事情况一五一十地倾诉出来,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彭楚藩却又急匆匆赶来,说那刘公家被捕人等,已被引渡中国官厅,转押总督衙门了,都说那刘同年少无知,一经大刑必然招供,且文件名册已经被搜去,这便如何是好?
  刘复基道:“只有立即发动今夜起事,不能等死。”
  蒋翊武踌躇半晌,跳将起来:“就是这样!”便起草起义命令:“南湖炮兵今夜12时放炮为号,城内外闻炮一齐动手。”
  杨宏胜正好进门,拿出藏在竹篮里的子弹,却是邓玉麟让他从军械所朋友处买来的。邓玉麟便把提前起义因由告诉他,叫他一道去工程营传送命令并交子弹。这命令便分头送住各营。
  刘同等已在督署关押,瑞澄即命督练公所总办铁忠审讯。刘同被带上堂来,看到堂上刑具侍候,早是腿肚打抖,一经刑讯,果然经不住,就把武昌小朝街等处机关一一供出。铁忠忙报瑞澄,瑞澄且惊且喜,即令关闭武昌城门,着警察满兵等搜捕革命党,并下令截断武昌和汉口、汉阳间的交通。
  邓玉麟刚把城内命令送大营盘,再出门去南湖炮队,各处城门已关,且有兵搜身盘问。无法,只得把炸弹子弹等物抛在水沟中,待混出城去,到达南湖,已近半夜,翻墙入营,唤醒同志,口头传达起义命令,炮队同志道:“毫无准备,今晚举事已不可能,况且没有步兵掩护,夜间炮兵很难行动。”
  邓玉麟无奈,只得权且住下。
  杨宏胜给工程营送去了起义命令,往而复返。他携了炸弹,又来工程营给熊秉坤送炸弹。方才去传达起义命令时,工程营需要炸弹。到营门处,却有人突然窜出阻拦,杨宏胜只得逃去。原来这杨宏胜却是开了个杂货店做为革命机关,此时亦已被刘同供出,杨宏胜方归,即有军警闯入,杨宏胜被促。
  彭楚藩探得消息,即去小朝街向刘复基、蒋翊武报告。众人却也无奈,便在灯下等候那南湖炮响。
  张彪亲率巡防兵、督院卫兵数十名,至小朝街围捕党人。
  蒋翊武等人忽听院外门响,却是木棍捣门声,知道不妙。
  蒋翊武摸出一颗炸弹,道:“大家不要慌。”
  刘复基摸出两颗炸弹,抢前一步:“我来对付,你们快走!”
  哗啦一声,大门被砸开,刘复基大叫:“你们等死吗?赶快掀瓦上房!”他边说边向楼下冲去。
  敌人已闯进院内,刘复基扔出炸弹,却未爆炸,再扔出第二颗,也没爆炸。楼上又抛一颗,却也未炸。原来没有装上导火管,敌军再无畏惧,一轰而上,将刘复基捉住。
  楼上3人便只有破房而出。跳下巷去,便有警察冲上,彭楚藩忙道:“我们是捉人来的,我是宪兵。”
  那巡防兵细瞧,果是宪兵,便要放行,不料有个瑞澄的亲兵在场监视,却将彭楚藩、牟鸿勋捆起,再捆蒋翊武,蒋叫起屈来:“我是看热闹的,捆我干么事?”
  那些兵弁见蒋翊武长辫乡巴佬模样,不像革命党人,略一犹疑,已被蒋翊武挤进围观人群逃跑。这里彭、刘、牟三人即被押赴总督衙门。被捕者还有杨宏胜等30多人。
  当夜,瑞澄命令组织军事法庭会审,以参议官、督练公所总办铁忠为主审,武昌知府双寿和督署文案陈树屏为陪审,瑞澄亲临指挥。
  铁忠等便升堂,令先提彭楚藩。铁忠问道:“你可是彭楚藩?”
  “老子便是!”
  铁忠却又犹豫,想那宪兵营管带果青阿是自家亲戚,如宪兵营出现革命党,于果青阿很是不利,便道:“你不是宪兵吗?为何将你捉来?”
  彭楚藩直认不讳:“我正是革命党!”
  “你是宪兵,为何盲从革命党?”
  “拿纸笔来!我写给你看!”
  铁忠便命衙役端上笔墨纸张。彭楚藩就灯疾书,写毕,由衙役呈上铁忠,三审官传阅供词:
  余乃大汉黄帝子孙,立志复仇,誓与清廷不共戴天。
  予非革命党,谁为革命党?……鞑虏入关,残暴已极,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各省驻防,残民以逞,使我炎黄袋裔,皮骨仅存。最近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犹腼颜曰:‘宁赠友邦,弗与家奴’。我炎黄子孙不忍见我民族沦亡,特伸革命救国之大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非尔等若冥顽不灵,亦当从速反正,共享民主共和之幸福。予当在革命军前为尔等请命,否则,噬脐无及,惟尔等图之。
  三审官相顾失色,铁忠拍案狂吼:“你竟敢诽谤朝廷,罪该万死!”
  彭楚藩亦高叫道:“革命党岂会怕死!”
  铁忠提笔写了旗标:“谋反叛逆一名彭楚藩,枭首示众!”
  刀斧手即押彭楚藩赴刑场,彭楚藩边走边呼:“轩辕黄帝万岁!国民革命万岁!”
  铁忠便审刘复基、杨宏胜等人,那刘、杨亦宁死不屈,大义凛然,怒斥敌人,召唤同胞起来革命,慷慨就义。
  陪审官陈树屏因见被捕者和搜获到的党人名册上,尽是现役军人,大为震惊,深怕因此酿成巨变,主张从宽处理,只办刘、彭、杨三人,并当众烧毁名册,不予追究。遭到铁忠反对,瑞澄更坚执不允,要根据党人名册,按图索骥,把武汉革命党人一网打尽。
  次日晨,瑞澄召张彪、黎元洪,命令立即按名册继续大搜捕,不使一人漏网。黎元洪也见名册上革命党人数过多,恐酿巨变,请求瑞澄,别图处理,庶可消祸于无形。瑞澄怀疑黎元洪有贰,严词申斥,黎不敢辩,喏喏而退,未至协本部,经返私第。盖明知兹事,穷极追究,必有意外之虞也。
  瑞澄即派张彪率警宪到各革命机关、兵营、旅栈、学社和交通要道搜捕党人。
  这天上午,又有30标排长张廷辅等一批革命党人被捕,于是军心动摇。
  正午,瑞澄又召集军管、巡防、水师及各机关长官参加军事会议,谓革命党谋反叛逆,反对我朝,非搜杀尽净,不无后患。特责成部署严为防备,尽力搜捕,以绝其根株为要。
  铁忠又命派人分途向各营传谕,令各营长官认真搜捕,不得阳奉阴违,违者必究。
  于是继续大搜捕,紧闭城门,断绝交通,各营士兵不许出营房一步,官长领弹携枪守在各排出口,武装巡查各棚,甚至士兵大小便均令以痰盂盛之,不许外出,气氛极为恐怖。
  革命机关被破获,大批革命党人被捕,瑞澄欣喜若狂,当天即向清廷发电告捷,并为其部下报功:“张彪、铁忠、王履康、齐耀珊各员,以及员弁警兵,无不忠诚奋发,迅赴事机,俾得弭患于初萌,定乱于俄顷。”
  工程8营正目、革命党人营总代表熊秉坤,昨日接到邓玉麟、杨宏胜送来命令与子弹。熊即密传同志,闻炮起事,因子弹大少,只能择最勇敢同志每人两粒,自留三粒备用。入夜,军营忽然紧急戒严,不许士兵出棚,一个巡逻的护兵朋友密报熊秉坤,那杂货店老板杨宏胜被捕。次日清晨,又听说刘、彭、杨三人已成烈士。忙派可靠同志设法出营探听,获悉五处革命机关均已破坏,巡防营已在工程营左右成包围之势,铁忠着工程营代埋管带阮荣发,按名册捕杀工程营党人380余名。
  熊秉坤暗自琢磨:到这个地步,再不死里求生,就太窝囊,手中有枪,何不果断行动?遂将工程营内可靠同志召集起来,道:“奉起义机关命令,由我们工程营首先发难,我们营正是防守军械所,各营响应后都要来领取子弹。”
  众人默不作声,秉坤看出大伙有点胆怯,高声道:“我们是不得不发,大家听说昨天捕杀革命党没有?我们的名册全被搜去,正按名捕杀,不反亦死,反亦死,为什么不死得轰轰烈烈?”
  便有那前队代表徐少斌道:“熊哥说得对,大家拚命向前,革命未必就不成,如果坐以待毙,就不是我们革命党所为了。”
  众人便跃跃欲试,便定当晚行动。只是为子弹发愁。原来昨晚发的子弹,各人害怕搜查,便都抛弃了。
  这天中午,却是大雨不停。熊秉坤弄到出入营盘的腰牌,到15协30标、29标的党人接洽起事,回到班里,恰有一位党人士兵问他:“熊代表是否要子弹,我哥哥从外地当兵退役,带回几盒子弹,可以取来一用。”又有一位党人士兵从排长处偷来两盒子弹,熊秉坤大喜。
  时至晚7时,又逢熊秉坤所在棚值班守卫,即给各同志发下子弹两粒,沿本营四队巡视营房,见同志都已欲动。忽听二排那边鼓噪,急忙端枪往巡,却是二排长在查问革命同志金兆龙:“为何擦枪?”夺过枪去,又见枪中有子弹,喝问道:“你要造反吗?”
  金兆龙大叫:“老子就是要造反!”遂扭打起来。金兆龙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便有一同志用枪柄猛击那排长,那反动军官便要逃去,却值熊秉坤赶到,对着那排长,便是一枪。
  这便是辛亥武昌首义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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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一章 “洪秀全第二”第一卷·第二章 流血广州
第一卷·第三章 孙、黄同盟第一卷·第四章 镇南关星火
第一卷·第五章 屡败屡战第一卷·第六章 血祭黄花冈
第一卷·第七章 风满黄鹤楼第一卷·第八章 辛亥枪声
第一卷·第九章 “俘虏”都督第一卷·第十章 武汉血战
第一卷·第十一章 “龙头大哥”第一卷·第十二章 “兴汉灭旗”
第一卷·第十三章 山西立威第一卷·第十四章 血盟人头愿
第一卷·第十五章 “竹竿挑檐瓦”第一卷·第十六章 乞降与反复
第一卷·第十七章 新瓶装旧酒第一卷·第十八章 天府英魂
第一卷·第十九章 钟山风雨第一卷·第二十章 北洋军阀之路
第一卷·第二十一章 国中之“国”第一卷·第二十二章 东山再起
第一卷·第二十三章 恃强玩议和第一卷·第二十四章 临时大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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