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阵浓蜜的香味中醒来。香气四溢,清香,果香,蜜香,甜香,满屋子里都在弥漫。我像沐浴一般,神清气爽。我知道,菠萝蜜熟了。菠萝蜜在墙脚,始终缄默着。声音被紧紧包裹于内,酝酿成甜蜜的梦。用手按一下,有了弹性。菠萝蜜熟了。
清晨从东方溢出,无限的阳光在远空积聚,直射而来。你把刀上抹了一层油。秘密被打开。陡然间,感觉眼前祥云片片,有佛光普照。空中异香扑鼻,数百朵巨大的莲花从天而降,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眼前。大而光亮,宛若我的梦境。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碰翻了我的玻璃杯,怎么就突然遍地阳光?呈现在眼前的是嫩黄色整齐排列的果肉,密扎扎,它让我想起阳光下的日子,泥土和草茎,低矮的灌木丛,一只只嫩黄的鸡雏安静地卧于其中,很静,也很轻。
你非常细心地用小勺挖出果肉,装在盘子里。很有些秋天收割的意味。你不停地用小勺在那些嫩黄的肉芽之间寻找。顷刻之间就满满一大盘果肉。你一勺我一勺,我们如饥似渴地享受着丰收的喜悦。菠萝蜜的浓香可谓一绝,吃完后不仅口齿留芳,手上香味更是洗之不尽,余香久久不退。果肉里有核,棕色,如鹅卵石。你细心收集起来,洗净,晾干。中午的时候,我们就煮那些核。放入清水和盐。熟了,又是一阵的香,是栗子的香。剥开棕色的薄薄的皮,露出金黄的仁,很大。味与口感也与板栗相似。那天中午,我们就吃菠萝蜜的核。竟也饱饱的。原来菠萝蜜的核也可当饭吃。那一天我们的屋子里果香扑鼻。嘴里手上都是。衣服上也染了果味,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菠萝蜜的清香。
后来,我在高新技术开发区科园大道东侧,在一个朋友的花园里见到了挂着果的木菠萝树。那样的巨果挂在树干,实在令人惊奇。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木菠萝树相望。热带常绿乔木,树高十五六米,叶似卵状,大如手掌。老树主干粗壮,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有大丈夫之伟岸气魄,是一种粗放大气的植物。枝杆上处处挂果,这一片植物园,因为有木菠萝树,整个花园就有了厚重与气势。
菠萝蜜结果很奇特。朋友告诉我,当菠萝蜜还是四五岁的幼树时,它在主枝上开花结实,随树龄增加,结果部位也会下移,在老茎上开花挂果。因为菠萝蜜果实的重量太大,树枝无法承受,就结在树干上。有趣的是,树到老年,树根上也会结实。有个故事。说的是一内地干部去南方工作,住在一间农户茅屋,旁边长着一棵木菠萝树。一天早上他醒来,满屋生香。就东找西找,最后在床底发现一条从户外伸进的树根,上面长出一个已经黄熟的菠萝蜜。
我又听说,在南方,老百姓为了催生果实,就用刀砍其树皮,有白色乳液涌出,如果凝而不结,此刀伤处便可结果,一刀一果,故菠萝蜜又名"刀生果"。屈大均在他的《广东新语》中,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菠萝蜜的赞美:"其以乳而实者。乳血也。犹人以母之血孕育而成形也。"当然,这样的事我还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来才知道,不只是我,很多人,在几百年前就被懵住了---面对这样大的巨果,乍见之下,硬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明朝诗人王佐有一首《菠萝蜜》这样写道:硕果何年海外传,香分龙脑落琼筵。中原不识此滋味,空看唐人异木篇。
岂止是中原。两广的北回归线以北地区就不一定知道这样的美味了。可见吃菠萝蜜也是要有机缘的。佛家讲究缘分。纵然你不信,可缘分到了你也是躲不过的。波罗蜜,据查乃梵语"波罗蜜多"的译音,其喻义为"到达彼岸"。我从几千里之外的淮扬大地来到南国腹地赴这场菠萝蜜盛宴。我不知道是不是到达了彼岸。但至少我已经来赴宴了。细细想来,正如佛家所说的那样,是一桩善缘吧。
冬天没有菠萝蜜。春天也没有。一时吃不到,竟是十分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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