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致命的狂歡   》 衆聲喧嘩中的輝煌與遺憾(1)      石鐘揚 Dan Zhongyang

  “金瓶”文章:衆聲喧嘩中的輝煌與遺憾
  《金瓶梅》是一部傳奇之作,書裏書外布滿了疑題與懸案。劉輝等主編的《金瓶梅之謎》就整整列了一百個難解之謎,馬徵著的《金瓶梅中的懸案》則展示了一百八十多個懸案。而《金瓶梅》之所以吸引讀者去熱讀、去求索、去爭議的,恰恰因為有這些個疑題與懸案。誠如毛宗崗所云:“讀書之樂,不大驚則不大喜,不大疑則不大快,不大急則不大慰。”
  就宏觀而言,《金瓶梅》的讀者,大致有三個層次:官方審讀,學者解讀,民間閱讀。
  官方審讀,使《金瓶梅》長期在禁與不禁之中掙紮着。乾隆元年閑齋老人在《儒林外史序》中透露:“《水滸》、《金瓶梅》誨盜誨淫,久幹例禁。”朱一玄《明清小說資料選編》第916頁。當局偶爾網開一面,《金瓶梅》就得以行世或暢銷。遠的不說,1957年毛澤東心血來潮說:“《金瓶梅》可以參考,就是書中污辱婦女的情節不好,各省委書記可以看看。”於是以“文學古籍刊行社”的名義將《新刻金瓶梅詞話》(插圖本)影印了兩千部,不知道是要考驗還是奬賞各位省委書記。有趣的是,西方也禁《金瓶梅》。1944年5月20日是德國英澤爾出版社社長七十壽誕,這天他收到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寄來的一封別開生面的生日賀信:
  從今日起,《金瓶梅》一書不再作為非法出版物而受到禁止。
  因此,這部由庫恩節譯的《金瓶梅:西門慶與其六妻妾奇情史》,終於在嚴令查禁十二年之後,得以重見天日。參見何香久《〈金瓶梅〉傳播史話》第368頁,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1998年1月版。
  官方的事,我等蟻民管不着,也就不去管它了。試想在“納粹”時代縱使你敢對戈培爾說個“不”字,那又有何用呢?好在近二十多年來隨着時代的進步與各方面的共同努力,《金瓶梅》出版之禁令似乎都已解除,各種版本的《金瓶梅》幾乎都可合法面世。讀者可各取所需,擇善而讀。
  說到民間閱讀,我甚為信服舒蕪關於《紅樓夢》普通讀者的界定:
  所謂《紅樓夢》的普通讀者,就是這樣一些人:他們識的字,夠看懂《紅樓夢》的大概故事。他們讀的本子,總是當時當地最通行最易得之本,解放以後大抵就是作傢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據程乙本校點加註的本子。他們買到——更多的是藉到這樣一套《紅樓夢》,打開書來就急於看正文,前面的“出版說明”之類都懶得細看,甚至幹脆跳過去不看。他們識字有限,文史知識更有限,對於《紅樓夢》中大量的名物、典章、詞語之類,本來應該勤翻註釋,勤查詞典;但是他們大抵不求甚解,能大致意會過去的就意會過去。除非遇到妙玉招待寶釵喝茶用的那個“瓟”,纔不得不查查註釋;有人連這也不查,從上下文猜想那是一種特別珍奇的杯子,也就差不多了。他們是把《紅樓夢》當小說來讀,當作同其他小說一樣的小說來讀。他們讀着讀着,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大觀園,進入了怡紅院、瀟湘館,對其中人物或愛或憎,與人物同悲同歡,甚至將身化為寶玉或黛玉,去歌去哭,去生去死。這時,他們又已不僅是把《紅樓夢》當小說來讀,而且是把它當作真實生活去經歷,去體驗,去品味。他們讀了還要談,邊讀就邊談,談人,談事,談理,談情,談美醜,談賢佞,談聚散,談恩仇,談某事之原可圓成而嘆其竟未圓成,談某事之本難避免而幸其居然避免;甚至一個力主“娶妻當如薛寶釵”,一個堅持“知己唯求林黛玉”,爭得面紅耳赤,幾以老拳相嚮。他們談到這樣的程度,態度當然是嚴肅的,是真正把《紅樓夢》當成了生活教科書。但是談過就了,從未想到筆之於書,更不會把這些談論自命為“紅學”。舒蕪《說夢錄·自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9月版。
  如果將《紅樓夢》置換成《金瓶梅》,《金瓶梅》的普通讀者也大致如此。那麽中國當代《金瓶梅》的普通讀者到底有多大個陣營呢?據何香久《〈金瓶梅〉傳播史話》的統計,“1949年到1995年,中國大陸共出版了三大係統(按,即詞話本、綉像本、張評本等三大係統)、七種版本的《金瓶梅》”,“估計總印量在40,000册(按,當為‘部’)左右”。“而在日本,此一時期出版的日譯本有17部,印數至少不低於50,000册,而在歐美各國,僅庫恩譯本及各種轉譯本便行銷近20萬册”(按,“册”都當為“部”)。何香久《〈金瓶梅〉傳播史話》第243頁。此後十年,國外《金瓶梅》的印數估計增長有限,而國內卻猛增到與國外總量持平,這是尚為保守的統計。也就是說,建國以來至今,通過各種渠道涌嚮普通讀者手中的《金瓶梅》當不下20萬部。平均每部書有三五個讀者,那就一共有60萬或100萬個讀者。
  而同期“金學”專傢學者的數目是多少呢?《金瓶梅》形象特殊,它的出版與研究在大陸都相對滯後。其研究的基本隊伍中除少數堅定分子之外,多數是從“紅學界”或別的什麽界遷徙過來的。姑將歷屆參會者全視為“金學”專傢學者以便統計。據吳敢《二十世紀〈金瓶梅〉研究史長編》記載,從1985年6月到2000年10月,大陸共召開了六屆全國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四屆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他以會議登記的原始文獻為依據,對與會人數有準確的統計。前者共到會619人,平均每次103人;後者共到會522人,平均每次130人。其實全國的“金學”會也有少數“外賓”參加,國際“金學”會的主體仍為“內賓”。“內賓”、“外賓”兩者的差額顯示,大陸“金學”隊伍為一百來人,海外(包括港臺地區)“金學”隊伍三十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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