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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义说部 》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八章 辛亥槍聲
劉鳳舞 Liu Fengwu
劉復基、鄧玉麟、楊玉如等人商定,共進會和文學社領袖們在劉公寓所召開聯席會議,推劉公主持會議。
劉公俟諸位落座,即道:“諸位,我們共進會和文學社今天商討聯合大事,有何高見,請發言。”
孫武起身道:“在我們文學社、共進會共同努力下,武昌革命時機已到,實在應該動手了,但衹有文學社與共進會聯成一體,才能取勝。”
劉復基道:“現在革命形勢已到緊要關頭,為了精誠合作,應暫時放棄文學社、共進會團體名稱,大傢皆以革命黨人身份參加革命。”
劉公亦起身道:“本人以為,不光團體名稱放棄,就是從前所推職務亦應作廢。比如我自量就不能胜任那大都督,指揮起義軍,懇請大傢另推賢能。”
蔣翊武、王憲章亦表示辭去文學社社長、副社長職務,以示取消兩團體,共作一個大組織,聽命於聯席會的决定。
楊玉如等提出,兩團體領袖都取消頭銜,必得推一主帥,不然,那就群竜無首,成為烏合之衆了。衆人甚覺有理,便在劉公和蔣翊武之間推選主帥,二人固辭。遂决定派人去上海請黃興、宋教仁、譚人鳳等人來武漢主持。即决定居正、楊玉如二人赴上海邀請主帥。孫武建議他們帶上1000銀元購買手槍和子彈,以便起義時供幹部們使用。
居正、楊玉如赴上海,嚮宋教仁、譚人鳳報告聯席會議决議,得到他們贊成,即電告黃興,邀他由香港返上海赴武漢共謀大事。
湖北新軍果有調動,那蔣翊武隨軍開往嶽州。一部分革命力量隨軍調走,使革命黨人力量削弱。但同時也導致湖北腹心地區——武漢反動統治的空虛,給湖北革命黨人在武昌發動革命造成了有利時機。
9月24日,劉復基、劉公、孫武等人召集共進會、文學社要人舉行聯席會議,60餘人到會,蔣翊武赴嶽州未歸,孫武主持會議。劉復基嚮大傢介紹兩團體合併情形。清朝政府將川漢、粵漢鐵路收歸國有,激起民變,急應乘機起義。
大傢積極贊成起義,遂確定中秋節(10月6日)起義。並通知焦達峰,希望他在湖南同時發難。
大傢根據劉復基草擬方案,及事先商定的協議,作出革命領導機關軍政府人員名單的决議:總理劉公;軍事總指揮蔣翊武;總參謀長孫武;參議部長蔡濟民,副長高尚志;內務部長楊時傑,副長楊玉如;外交部長宋教仁,副長居正;理財部長李作棟,副長張振武;調查部長鄧玉麟,副長彭楚藩,等等。
劉復基代表蔣翊武宣佈起義作戰方案,及發動與攻擊步驟、各部隊所擔負的任務等等。離起義的日期還有12天,要求抓緊時間準備,衆人欣然應命而去。
湖北常備軍有一鎮一混成協,那一鎮是以張彪為統製官的第八鎮,那一混成協是以黎元洪為統領的第21混成協。黎元洪還兼管馬、炮、工、輜各隊事務,且管理兵工、鋼藥兩廠。張彪兼任湖北講武堂總辦,黎元洪兼任講武堂會辦。
張彪位居湖北軍官之首,他自幼酷愛武術,18歲中武舉人,後中武進士。張彪係舊派將領,沒有進過近代化的軍事學堂,是憑着多年跟隨封疆大臣張之洞,受到寵信而身居高位的。
黎元洪字宋卿,1864年生於湖北黃陂。20歲考入天津北洋水師學堂。他讀書用功,遇事勤勉,擅長輪機駕駛技術,且善騎術。待人樸厚,有長者之風,學友視為兄長。畢業後被分派到北洋艦隊主力艦上,參加甲午海戰,他所在的鐵甲艦被日本海軍擊中,他在海上漂泊3個多小時,被人救上岸來,逃到天津,因戰敗船毀被懲,監禁數月。獲釋後到上海謀生。聞兩江總督張之洞在南京招募海軍人才,毅然去南京投奔張之洞。張之洞詢問他關於海軍建樹和營建防禦工程意見。黎傾其所學,思慮周密地提出了自己的設想,張大為贊賞,扭頭對其身邊的官員說:“黎先生是我長期以來纔遇到的一位非常可靠的幹才。”張又見他厚重寡言,寬裕能容,便親手書寫“智勇深沉”4字贈之;並委任他監修金陵獅子山、幕府山、清涼山、烏竜山諸炮臺工程。
黎元洪通過修建炮臺,給張之洞留下印象:剛毅、強忍、有不撓之氣概,且又忠實篤厚,是難得的可貴人才。黎受到重用。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後,又把他調來湖北,希望他在湖北新軍建設方面作出貢獻,於是連續3次派他赴日考察軍事。
黎元洪逐漸成為湖北新軍中令人矚目的軍事人才。從1896年至1906年的10年間,黎元洪以營幫帶而升至協統,並曾兼護鎮統製,軍階由都司升至副將。
1907年9月,張之洞奉調入京,補授軍機大臣,以東三省將軍趙爾巽補授湖廣總督。趙爾巽素知張彪從前進身之歷史,頗看不上眼,便欲以黎元洪取代張彪位置,黎聞訊力辭,並對趙爾巽說:“公強逼我,我將並此末秩而棄之。”趙爾巽見他語氣懇摯,不忍相強,衹得作罷。
黎元洪在湖北新軍軍官中,素以“知兵”、“愛兵”著稱,他律己嚴,對士兵則較為寬容。他為人不慌不快,老謀深算。黎元洪不但在廣大中下級軍官和士兵群衆中贏得一定威望,而且在軍隊以外更廣泛的社會階層中獲得人望。連革命黨人也覺得同他易於合作。居正曾說:“元洪廉謹寬厚,得士卒心,又敬禮士,衆望歸之。”
但是,黎元洪畢竟是清廷湖北新軍副將,他曾多次奉命鎮壓革命黨人的起義。1906年底,他率步隊6營、炮隊3營去湖南屠殺萍瀏醴起義者;1909年又帶兵去淝陽蘆林湖,殘酷屠殺饑民;1910年黎奉命率“六楚”、“四湖”艦艇,去長沙鎮壓參與“搶米”風潮的災民。
湖北一些新軍將領,往往對查訊潛伏新軍內的革命黨並不那麽認真。他們要考慮自己的前途,一旦查出部下有革命黨,他們自己也會因防範不力而影響官運。再者,新軍中革命黨很多,同情革命的更多,如果采取過激手段,會激起衆怒,釀成巨變,後果不堪設想。黎元洪除了這些顧慮之外,還因為他平素喜愛文化人,有些文化人在他們的革命黨身份暴露以前,已經同他有了交誼,所以處置更為溫和一些。
1903年,劉靜庵投入湖北護軍馬隊1營當兵,得該營管帶黎元洪愛重。次年,黎升護軍前鋒4營督帶,劉隨至先鋒營,並升為護弁,幫理文件。劉參加科學補習所,並積極籌劃響應黃興預謀的長沙起義,恰值黃興自長沙來信聯絡,不幸誤入文案劉稚亭手中。劉稚亭大駭,立即報與黎元洪。黎聞後,囑劉靜庵以有病為名辭去軍營職務,並將黃興來函銷毀,此乃劉萬幸也。劉靜庵離營後,又積極組織日知會,謀響應萍瀏醴起義,被清廷偵破,被捕入獄,堅貞不屈,死於獄中。
1910年,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人,人數愈益增多,清廷對革命黨的防範愈益加緊。黎元洪對自己部下中的革命黨人采取兩條原則:對下,堅决清除“隱患”;對上,瞞天過海,敷衍了事。
振武學社的兩位主要領導人楊王鵬和李抱良,都是黎元洪所轄41標的士兵。由於振武學社發展很快,事為黎元洪偵知,遂傳喚1營左隊隊官潘康時(亦為振武學社社員)斥責道:“汝隊有人組織會黨,鬍若罔聞?”
潘康時道:“程度稍優之士兵,常集合研究學術,實無會黨情形。”
黎怒斥道:“革命黨作法,現盡如此,汝不嚴禁,反從而庇護之耶?”於是下令將潘撤職,委派親信施化竜為隊官。
施上任後,對楊王鵬外鬆內緊,示謙和,陰結行間最服從者,充彼密探。不到3個月,搜集許多關於革命黨人活動情況的材料,密報黎元洪。黎對施化竜說:“此事萬不可聲張,恐大帥聞之,更難辦理。”於是將振武學社的楊王鵬、李抱良等4人開除。對於潘康時,黎令潘的上峰,即管帶戴壽山寫一份假報告,誣潘吸食鴉片,呈請撤差了案。把這一政治事件掩蓋了過去,保全了潘康時、楊王鵬等人的性命。
黎元洪之所以沒有濫殺潛伏在自己部隊中的革命黨人,還有另一個原因,是他清楚地看到,清朝已是風雨飄搖的破船,他不得不窺測方向,給自己留條後路。這在客觀上卻緩和了他同革命黨人的矛盾。
1911年10月初,清廷湖北當局和革命黨人都進入臨戰狀態。這段日子裏,黎元洪憂心忡忡,他不贊成瑞澄、張彪的高壓政策,唯恐會激起衆怒,惹出大禍。但他因長期受張彪排擠,且到任未久的湖廣總督瑞澄對他也極不信任,所以處世惟謹,對防務大計,更不敢多言,衹是在一些具體的防務措施上,提出一些較為緩和的意見。
10月2日,瑞澄召張彪、黎元洪、鐵忠秘議,策劃武漢防衛。次日又召集文武官員舉行緊急防務會議,武官管帶以上,文官司、道以上參加會議。會場氣氛十分緊張,瑞澄說他已得到秘報,革命黨定於中秋節舉事,他問在座文武官員,應該如何部署防務,加強防範?
有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武昌城裏頂要緊的地方是楚望臺,因為那裏是湖北總軍火庫。一旦有失,大局將不可收拾。”
張彪問是哪部分隊伍在守楚望臺,有人告之是工程第8營。工程8營代理管帶阮榮發,便從袖口中掏出一份工程8營的革命黨人名册來,報告營內革命黨人最多。
張彪大怒,打了阮榮發一個大嘴巴,責其治軍不嚴,並奪過名册,立即撕毀。阮榮發沒有想到,不但在工程營有革命黨人,其他各部,甚至與會者中間可能也有革命黨人,他當衆揭發,反而會打草驚蛇。張彪畢竟老姦巨猾,當衆撕毀名册,可暫時穩住革命黨人。
軍事參議官鐵忠提議以第30標1營旗籍兵士替換工程第8營兵士守楚望臺軍械庫,免生意外。
黎元洪表示反對:“我楚人素多謠,吾人今宜處以鎮靜。談革命者,不自今始,餘亦不能保其必無,如革命黨果多,則鄂事難料,少數旗兵,何濟於事?滿、漢界嚴,始有革命,今以旗人換守軍,民多誤會,反為革命所乘,藉以煽惑。據餘管見,工程營兵多武黃子弟,多有父母妻孥在近,而前營長李剋果,感情頗洽,不若仍以工兵專守,添派李前營長監之。”
張彪也不以鐵忠的話為然,因為工程8營隸屬他第8鎮之下。又不欲受人指摘,於是遂從黎議。
又經會議討論,决議派李剋果、參議廳工兵課長及課員成炳榮、馬祖荃、張策平、劉繩武諸人,常駐軍械庫,協同阮榮發帶領工程8營守楚望臺。
瑞澄在會上張牙舞爪地宣佈了防務措施,諸如各城門加派警士,早7時開,晚6時閉,夜間行人無通行證者,不許通過;旅社、客棧一律細密檢查;命令各標、營、隊官長,設法勸導士兵,如受革命黨欺騙,倘若覺悟,不咎既往;密令檢舉革命黨人,確認形跡可疑者,即格殺勿論。他規定實行彈械分離,收繳士兵子彈。
瑞澄把武漢城播弄得陰霾滿天,用加強警衛來掩飾內心的恐慌。他的督轅大量增加守衛之兵。還特別飭令第21混成協所屬第41標1營士兵逡巡賓陽門外一帶,黎元洪親率本協步兵逡巡武勝門及塘角沿江一帶。但瑞澄還不放心,又在長江中的兵艦上設置行轅,夜間宿於其中,以備有事逃跑便利。
張彪、黎元洪也加倍小心,為收買士心,對守衛各軍每日均有賞賚,中秋節每人賞錢2000。按軍營舊例,中秋節應放假停操,兵士可請假回傢過團圓節。此時風聲吃緊,特規定停止中秋請假。處事謹慎的黎元洪特傳令混成協各標、營、隊於中秋節的前一天一律置備酒餚,慶祝中秋。中秋節那日照常上操,禁止請假,以防趁人衆閑散之際,釀成巨變。
到了中秋節這日,武漢三鎮居然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氣氛中,平安無事地度過,這使清朝湖北官吏大出意外。
其實,這並非湖北官吏震懾住了革命黨人,而是武漢革命黨人因南湖炮隊事件的驚擾,以及派赴上海請黃興等主持大計的代表未歸,而將原訂中秋節起義的日期往後拖延。
武昌革命黨起義的時間訂在中秋節,士兵們都很受鼓舞,便有人沉不住氣,露出馬腳。那炮隊中有幾名士兵退伍,卻是共進會同志,炮標共進會代表孟發臣便備了酒菜,飲酒猜拳,為之送行。那值日的劉排長便過來干涉:“不許喧嘩!”飲酒的人已有酒態,又是人多勢衆,便駡道:“婊子養的,找老子麻煩,到時候要你好看!”
劉排長聽出話中有話,便去報告管帶。管帶即傳孟發臣等,喝令跪下,重責軍棍。
營中共進會員甚衆,發一聲喊,便暴動起來,將營部砸爛,搶了軍刀。管帶人等惶惶而逃。孟發臣等遂高叫反了反了!去軍械房拖出兩尊大炮,再去彈藥庫搬炮彈。庫門上鎖,又撞庫門。
炮隊標統忙報告第8鎮統製,張彪令馬隊就近彈壓。
炮隊鬧事者20餘人當即逃跑,馬隊士兵亦多是黨人,磨磨蹭蹭裝作追趕不上,聽任逃去。
孟發臣倉皇進城找孫武報告,請求即時發難。孫武遂邀請劉復基商量,復基沉吟良久,道:“各軍倘無充足準備,似難成事,可由發臣回南湖營盤察看,如果大傢已經大舉,即通知各軍響應,如僅是少數人暴露,趕快避去,不壞大局。”
孫武表示同意。所幸鬧事人等已經逃跑,炮隊營隊官亦怕因此得咎,以“酗酒鬧事”開革數人,敷衍上峰。
孫武因為局勢緊張,同劉公夫婦等都搬到俄租界去住。
革命黨總部加緊起義準備工作。孫武留學日本時學會製作炸彈,他便同鄧玉麟等日夜趕製炸彈;劉公與李作棟等在印好的中華銀行鈔票上蓋章,擬定起義後各機關接收事宜,預擬軍政府文告與緻駐武漢各國領事照會,繪製起義旗幟:18星軍旗,代表18行省。
10月9日這一天,孫武製造炸彈,所用硫磺將盡,即着鄧玉麟上街去買,恰這時,劉公之弟劉同,叼着紙煙走進來。劉同並非黨人,但由於是劉公之弟,也經常參預一些活動,對革命黨務機關都很熟悉,也經常來看孫武做炸彈,很有興味。這劉同大大咧咧,那嘴上的香煙火星迸落在炸藥盤中,霎時閃爍藍光,轟隆一聲爆炸,地動山搖,孫武頓時炸得一身焦黑。劉同嚇得飛逃,樓下李作棟聞聲上樓,見孫武兀自站立,忙用長衫裹了頭臉,即送日租界醫院搶救。
俄巡捕聽到爆炸聲,即吹警笛飛奔而來。機關中人各自逃去,巡捕登堂入室,不見人影,炸彈數十赫然在目,忙室內搜索,把革命黨人名册、文告、18星旗幟、袖章、印信等全部查獲。因名册中的劉公一傢,新近搬來附近,遂去搜捕,將神色慌張的劉同等一並逮去。
鄧玉麟外出歸來,見巡捕已將巷口守住,便混在人群中探聽到切實消息,即過江往小朝街總指揮部報告,卻在途中遇到逃出人等,確知孫武被炸送往日租界醫院。
小朝街總指揮部裏,剛剛從嶽州回來的蔣翊武同劉復基等人正說着話,鄧玉麟進來便把漢口機關失事情況一五一十地傾訴出來,衆人驚得目瞪口呆。
彭楚藩卻又急匆匆趕來,說那劉公傢被捕人等,已被引渡中國官廳,轉押總督衙門了,都說那劉同年少無知,一經大刑必然招供,且文件名册已經被搜去,這便如何是好?
劉復基道:“衹有立即發動今夜起事,不能等死。”
蔣翊武躊躇半晌,跳將起來:“就是這樣!”便起草起義命令:“南湖炮兵今夜12時放炮為號,城內外聞炮一齊動手。”
楊宏勝正好進門,拿出藏在竹籃裏的子彈,卻是鄧玉麟讓他從軍械所朋友處買來的。鄧玉麟便把提前起義因由告訴他,叫他一道去工程營傳送命令並交子彈。這命令便分頭送住各營。
劉同等已在督署關押,瑞澄即命督練公所總辦鐵忠審訊。劉同被帶上堂來,看到堂上刑具侍候,早是腿肚打抖,一經刑訊,果然經不住,就把武昌小朝街等處機關一一供出。鐵忠忙報瑞澄,瑞澄且驚且喜,即令關閉武昌城門,着警察滿兵等搜捕革命黨,並下令截斷武昌和漢口、漢陽間的交通。
鄧玉麟剛把城內命令送大營盤,再出門去南湖炮隊,各處城門已關,且有兵搜身盤問。無法,衹得把炸彈子彈等物拋在水溝中,待混出城去,到達南湖,已近半夜,翻墻入營,喚醒同志,口頭傳達起義命令,炮隊同志道:“毫無準備,今晚舉事已不可能,況且沒有步兵掩護,夜間炮兵很難行動。”
鄧玉麟無奈,衹得權且住下。
楊宏勝給工程營送去了起義命令,往而復返。他攜了炸彈,又來工程營給熊秉坤送炸彈。方纔去傳達起義命令時,工程營需要炸彈。到營門處,卻有人突然竄出阻攔,楊宏勝衹得逃去。原來這楊宏勝卻是開了個雜貨店做為革命機關,此時亦已被劉同供出,楊宏勝方歸,即有軍警闖入,楊宏勝被促。
彭楚藩探得消息,即去小朝街嚮劉復基、蔣翊武報告。衆人卻也無奈,便在燈下等候那南湖炮響。
張彪親率巡防兵、督院衛兵數十名,至小朝街圍捕黨人。
蔣翊武等人忽聽院外門響,卻是木棍搗門聲,知道不妙。
蔣翊武摸出一顆炸彈,道:“大傢不要慌。”
劉復基摸出兩顆炸彈,搶前一步:“我來對付,你們快走!”
嘩啦一聲,大門被砸開,劉復基大叫:“你們等死嗎?趕快掀瓦上房!”他邊說邊嚮樓下衝去。
敵人已闖進院內,劉復基扔出炸彈,卻未爆炸,再扔出第二顆,也沒爆炸。樓上又拋一顆,卻也未炸。原來沒有裝上導火管,敵軍再無畏懼,一轟而上,將劉復基捉住。
樓上3人便衹有破房而出。跳下巷去,便有警察衝上,彭楚藩忙道:“我們是捉人來的,我是憲兵。”
那巡防兵細瞧,果是憲兵,便要放行,不料有個瑞澄的親兵在場監視,卻將彭楚藩、牟鴻勳捆起,再捆蔣翊武,蔣叫起屈來:“我是看熱鬧的,捆我幹麽事?”
那些兵弁見蔣翊武長辮鄉巴佬模樣,不像革命黨人,略一猶疑,已被蔣翊武擠進圍觀人群逃跑。這裏彭、劉、牟三人即被押赴總督衙門。被捕者還有楊宏勝等30多人。
當夜,瑞澄命令組織軍事法庭會審,以參議官、督練公所總辦鐵忠為主審,武昌知府雙壽和督署文案陳樹屏為陪審,瑞澄親臨指揮。
鐵忠等便升堂,令先提彭楚藩。鐵忠問道:“你可是彭楚藩?”
“老子便是!”
鐵忠卻又猶豫,想那憲兵營管帶果青阿是自傢親戚,如憲兵營出現革命黨,於果青阿很是不利,便道:“你不是憲兵嗎?為何將你捉來?”
彭楚藩直認不諱:“我正是革命黨!”
“你是憲兵,為何盲從革命黨?”
“拿紙筆來!我寫給你看!”
鐵忠便命衙役端上筆墨紙張。彭楚藩就燈疾書,寫畢,由衙役呈上鐵忠,三審官傳閱供詞:
餘乃大漢黃帝子孫,立志復仇,誓與清廷不共戴天。
予非革命黨,誰為革命黨?……韃虜入關,殘暴已極,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各省駐防,殘民以逞,使我炎黃袋裔,皮骨僅存。最近親貴用事,賣官鬻爵,失地喪權,猶靦顔曰:‘寧贈友邦,弗與傢奴’。我炎黃子孫不忍見我民族淪亡,特伸革命救國之大義:‘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非爾等若冥頑不靈,亦當從速反正,共享民主共和之幸福。予當在革命軍前為爾等請命,否則,噬臍無及,惟爾等圖之。
三審官相顧失色,鐵忠拍案狂吼:“你竟敢誹謗朝廷,罪該萬死!”
彭楚藩亦高叫道:“革命黨豈會怕死!”
鐵忠提筆寫了旗標:“謀反叛逆一名彭楚藩,梟首示衆!”
刀斧手即押彭楚藩赴刑場,彭楚藩邊走邊呼:“軒轅黃帝萬歲!國民革命萬歲!”
鐵忠便審劉復基、楊宏勝等人,那劉、楊亦寧死不屈,大義凜然,怒斥敵人,召喚同胞起來革命,慷慨就義。
陪審官陳樹屏因見被捕者和搜獲到的黨人名册上,盡是現役軍人,大為震驚,深怕因此釀成巨變,主張從寬處理,衹辦劉、彭、楊三人,並當衆燒毀名册,不予追究。遭到鐵忠反對,瑞澄更堅執不允,要根據黨人名册,按圖索驥,把武漢革命黨人一網打盡。
次日晨,瑞澄召張彪、黎元洪,命令立即按名册繼續大搜捕,不使一人漏網。黎元洪也見名册上革命黨人數過多,恐釀巨變,請求瑞澄,別圖處理,庶可消禍於無形。瑞澄懷疑黎元洪有貳,嚴詞申斥,黎不敢辯,喏喏而退,未至協本部,經返私第。蓋明知茲事,窮極追究,必有意外之虞也。
瑞澄即派張彪率警憲到各革命機關、兵營、旅棧、學社和交通要道搜捕黨人。
這天上午,又有30標排長張廷輔等一批革命黨人被捕,於是軍心動搖。
正午,瑞澄又召集軍管、巡防、水師及各機關長官參加軍事會議,謂革命黨謀反叛逆,反對我朝,非搜殺盡淨,不無後患。特責成部署嚴為防備,盡力搜捕,以絶其根株為要。
鐵忠又命派人分途嚮各營傳諭,令各營長官認真搜捕,不得陽奉陰違,違者必究。
於是繼續大搜捕,緊閉城門,斷絶交通,各營士兵不許出營房一步,官長領彈攜槍守在各排出口,武裝巡查各棚,甚至士兵大小便均令以痰盂盛之,不許外出,氣氛極為恐怖。
革命機關被破獲,大批革命黨人被捕,瑞澄欣喜若狂,當天即嚮清廷發電告捷,並為其部下報功:“張彪、鐵忠、王履康、齊耀珊各員,以及員弁警兵,無不忠誠奮發,迅赴事機,俾得弭患於初萌,定亂於俄頃。”
工程8營正目、革命黨人營總代表熊秉坤,昨日接到鄧玉麟、楊宏勝送來命令與子彈。熊即密傳同志,聞炮起事,因子彈大少,衹能擇最勇敢同志每人兩粒,自留三粒備用。入夜,軍營忽然緊急戒嚴,不許士兵出棚,一個巡邏的護兵朋友密報熊秉坤,那雜貨店老闆楊宏勝被捕。次日清晨,又聽說劉、彭、楊三人已成烈士。忙派可靠同志設法出營探聽,獲悉五處革命機關均已破壞,巡防營已在工程營左右成包圍之勢,鐵忠着工程營代埋管帶阮榮發,按名册捕殺工程營黨人380餘名。
熊秉坤暗自琢磨:到這個地步,再不死裏求生,就太窩囊,手中有槍,何不果斷行動?遂將工程營內可靠同志召集起來,道:“奉起義機關命令,由我們工程營首先發難,我們營正是防守軍械所,各營響應後都要來領取子彈。”
衆人默不作聲,秉坤看出大夥有點膽怯,高聲道:“我們是不得不發,大傢聽說昨天捕殺革命黨沒有?我們的名册全被搜去,正按名捕殺,不反亦死,反亦死,為什麽不死得轟轟烈烈?”
便有那前隊代表徐少斌道:“熊哥說得對,大傢拚命嚮前,革命未必就不成,如果坐以待斃,就不是我們革命黨所為了。”
衆人便躍躍欲試,便定當晚行動。衹是為子彈發愁。原來昨晚發的子彈,各人害怕搜查,便都拋棄了。
這天中午,卻是大雨不停。熊秉坤弄到出入營盤的腰牌,到15協30標、29標的黨人接洽起事,回到班裏,恰有一位黨人士兵問他:“熊代表是否要子彈,我哥哥從外地當兵退役,帶回幾盒子彈,可以取來一用。”又有一位黨人士兵從排長處偷來兩盒子彈,熊秉坤大喜。
時至晚7時,又逢熊秉坤所在棚值班守衛,即給各同志發下子彈兩粒,沿本營四隊巡視營房,見同志都已欲動。忽聽二排那邊鼓噪,急忙端槍往巡,卻是二排長在查問革命同志金兆竜:“為何擦槍?”奪過槍去,又見槍中有子彈,喝問道:“你要造反嗎?”
金兆竜大叫:“老子就是要造反!”遂扭打起來。金兆竜道:“還不動手更待何時?”便有一同志用槍柄猛擊那排長,那反動軍官便要逃去,卻值熊秉坤趕到,對着那排長,便是一槍。
這便是辛亥武昌首義第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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