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翁帆编译杨振宁文集:曙光集   》 邓稼先(3)      Chen Ning Yang    Weng Fan

  1971年8月16日,在我离开上海经巴黎回美国的前夕,上海市领导人在上海大厦请我吃饭。席中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我,是稼先写的,说他已证实了,中国原子武器工程中除了最早于1959年底以前曾得到苏联的极少“援助”以外,没有任何外国人参加。
  此封短短的信给了我极大的感情震荡。一时热泪满眶,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整容。事后我追想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感情震荡,为了民族的自豪?为了稼先而感到骄傲?——我始终想不清楚。
  “我不能走”
  青海、新疆、神秘的古罗布泊、马革裹尸的战场。不知道稼先有没有想起我们在昆明时一起背诵的《吊古战场文》: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稼先在蓬断草枯的沙漠中埋葬同事,埋葬下属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心情?
  “粗估”参数的时候,要有物理直觉;筹划昼夜不断的计算时,要有数学见地;决定方案时,要有勇进的胆识,又要有稳健的判断。可是理论是否够准确永远是一个问题。不知稼先在关键性的方案上签字的时候,手有没有颤抖?
  戈壁滩上常常风沙呼啸,气温往往在零下三十多度。核武器试验时大大小小临时的问题必层出不穷。稼先虽有“福将”之称,意外总是不能免的。1982年,他做了核武器研究院院长以后,一次井下突然有一个信号测不到了,大家十分焦虑,人们劝他回去。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能走。假如有一天哪位导演要摄制邓稼先传,我要向他建议背景音乐采用五四时代的一首歌,我儿时从父亲口中学到的。
  我父亲诞生于1896年,那是中华民族仍陷于任人宰割的时代。他一生都喜欢这首歌曲:
  稼先逝世以后,在我写给他夫人许鹿希的电报与书信中有下面几段话:——稼先为人忠诚纯正,是我最敬爱的挚友。他的无私的精神与巨大的贡献是你的也是我的永恒的骄傲。
  ——稼先去世的消息使我想起了他和我半个世纪的友情。我知道我将永远珍惜这些记忆。希望你在此沉痛的日子里多从长远的历史角度去看稼先和你的一生,只有真正永恒的才是有价值的。
  ——邓稼先的一生是有方向、有意识地前进的。没有彷徨,没有矛盾。
  ——是的,如果稼先再次选择他的途径的话,他仍会走他已走过的道路。这是他的性格与品质。能这样估价自己一生的人不多,我们应为稼先庆幸!
  注释:
  [1][2][6][10]葛康同、邓仲先、邓先、许鹿希著:《两弹元勋邓稼先》(新华出版社,1992)。关于邓稼先的生平可参阅《中国现代科学家传记》(科学出版社,1991)第一辑第178页胡思得所撰:邓稼先。
  [3][4]关于中国原子弹与氢弹研制工作描述得最详尽的是J.W.Lewis and L.Xue:China Builds the Bomb(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此书(第201页)把中国的氢弹设计称为“邓于方案”。邓是邓稼先,于是于敏。国际上称美国的氢弹设计为“TellerUlam方案”,苏联的为“Sakharov方案”。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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