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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名家点评《金瓶梅》风月往事 》
西门庆形象的典型意义(12)
傅光明 Fu Guangming
今天中国已经是社会主义时代，与明代中后期的时代条件当然是很不相同了。但吴组缃先生所说的“中国家长制的封建宗法制度的社会土壤”却依然残存。权力太大，权力过于集中，得不到遏制，又缺乏有效的监督，当然会产生腐败。在商品经济高度发展的情况下，一些商人或者叫企业家，必然要投靠和贿赂一些掌权的官员，产生西门庆这样的人物就不足为奇了。报纸上报道的已经落马的大小贪官们，大多具有西门庆这个人物的基本特征。他们都是疯狂地追逐权力，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力疯狂地敛钱，有了钱就花天酒地，生活淫糜，多数人都包养了一个两个的二奶。我在准备这篇演讲稿的时候，写西门庆的三个特点，与“贪财”、“好色”相并列的“玩权”这个说法，就是从一个贪官的自供里借用来的。这个贪官说：大家说我是一个“三玩干部”，我觉得我确实是的。哪“三玩”呢？就是：玩权、玩钱、玩女人。这正是西门庆形象的典型特征。不彻底铲除家长制的封建宗法制度遗留下来的土壤，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现象就不可能杜绝，西门庆也就还会继续不断地产生。这是我们今天读《金瓶梅》，讨论西门庆形象的典型意义时，必然会产生的强烈的现实感。
主持人：《金瓶梅》是西门庆的人物传，周老师的演讲清晰地梳理出西门庆的生命轨迹，我做了个小结。我们看，西门庆出身算不上高贵，土财主出身，他老爸是个开药铺的。小时侯不好好读书，缺乏教养，长大了，结交一群狐朋狗党，打通官宦，亦官亦商，搜索民财。背后有了坚如磐石的政治靠山，便得以独霸一方，妻妾成群，玩娼嫖妓，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为霸占潘金莲，毒死武大；为奸骗自己铁哥们花子虚的妻子李瓶儿，将花子虚活活气死；后又指使无赖将李瓶儿的招赘医生蒋竹山打死。西门庆以性事为乐，终致脱阳而死。他死后，又有妻妾争风吃醋，偷情藏奸，直到金兵南下，西门家族彻底败亡。
20世纪30年代，郑振铎说过这样一句话：“《金瓶梅》的社会是并不曾僵死的；《金瓶梅》的人物们是至今还活跃于人间的，《金瓶梅》的时代，是至今还顽强的生存着。”即便把这句话拿到21世纪的今天，也还是有它的现实性。我们来看，在《金瓶梅》书中，与西门庆有染的女人，包括妻妾姘头妓女丫鬟有20多个，他的衣钵传人、女婿陈经济，本事虽不及岳父大人，却也包着六七位“二奶”。但这爷俩与当代西门庆，被揭露出来的贪官张二江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梁山有108位绿林好汉，孙二江“睡”过的女人达108名。西门庆的事业不仅后继有人，而且层楼更上。
再说西门庆，有多条人命在手，竟靠着给蔡太师送礼行贿，不仅能逍遥法外，还能官运亨通，当上执掌刑狱的理刑官。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官场，怎样的一个社会！还有，周老师刚才也讲到了，从现实感来看，还有一次，西门庆隆重接待已做了两淮巡盐御史的蔡蕴，并馈赠大礼。拿了好处的蔡御史豪爽地说：“有甚事，只管吩咐，学生无不领命。”我马上联想到赖昌星，他的发家、罪恶与衰亡，与西门庆是何其相似啊！像这样的事，在今天的现实中也是没有绝迹的吧？至少在反腐题材的影视剧里比比皆是。所以，《金瓶梅》作者那首聊发感慨的诗，也仍然有它的现实意义：
公道人情两是非，人情公道最难为。
若依公道人情失，顺了人情公道亏。
今天我们不是还有一些像西门庆一样“贪财、好色、玩权”的官吗？若把“西门庆”的名字，换成今天的某某、某某，也往往都能对上景。为了钱，他们可以出卖一切，哪还管什么天理公道。鲁迅把《金瓶梅》称为“世情小说”，《金瓶梅》的作者无疑是在以“世情”警世。官场中的“西门庆们”不妨以《金瓶梅》为戒。
当然，另一方面，周老师由历史感也讲到，在晚明社会市场经济初现端倪的体制下，像西门庆这样的恶霸、官商，才如鱼得水。换言之，要想铲除现代西门庆们，就要彻底铲除他们赖以生存的温床空间。党中央近年来一再强调反腐败，并不断加大反腐力度，还始终强调，只要是贪官，无论是谁，无论他有怎样的背景，都一律严查到底，法不容情。总之，由西门庆这个典型形象带给我们的现实思考还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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