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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78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四 五萬年前·大難不死(8)
方敏 Fang Min
小雌貓一聲尖叫，男孩也恐懼地退後幾步，睏惑地瞪大眼睛。
始祖母走到劍齒象身邊，面對面地跪下來，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死灰色的眼睛，濕漉漉的鼻子觸摸硬邦邦的鼻頭。她在祈禱嗎？懺悔嗎？還是在企求？
起風了，昏天黑地。下雪了，萬物混沌。
蒼天啊，寬恕她的殘忍吧！
大地啊，憐憫她的無情吧！
萬物啊，寬恕她的殘忍吧！
鬼神啊，憐憫她的無情吧！
就這樣，大河北岸的最後一隻劍齒象，圓鼻頭傢族的最後一個首領，用自己的軀體，充實了生者的軀體，用自己的靈魂，激勵了生者的靈魂。這也是她的願望啊：就是化作食物，也要藉着生者渡過大河；就是變成鬼魂，也要跟隨生者回到秦嶺。
“唉！可惜了！”一聲沉重的嘆息，從身後傳來，是老闆娘。
“誰？”
“戴麗啊，多虎實的小夥子。”
“你也常來看他？”
“是啊。”
“救他時，你在嗎？”
“在。我還參加了。發現他的第二天，楊文富滿世界吆喝，找了30多個人，我也去了。”
2001年2月27日，也就是戴麗落難的第二天。天剛亮，由保護區和村民組成的搜索隊就出發了。
寒鼕臘月，2000米的海拔，雪花飄飄，朔風凜凜，30多人，排成一排，間距二三米，像一把梳子，從公路嚮山坡下梳去。梳到河邊，沒有。再梳過來，還是沒有。梳齒拉大距離，相隔四五米，再梳過去，就發現了。在一棵粗壯的雲杉樹上趴着。
縮成一團，看不見頭，也看不見腳，背上堆積着厚厚的冰雪，岌岌可危，像雪團一樣，隨時都會掉下來摔碎。身子下面吊着幾十根鮮紅的冰凌，在漫天的風雪裏，耀眼刺目，像風鈴一樣，碰撞出“丁當丁當”的響聲。
還活着嗎，拼死打鬥了一天，又天寒地凍了一夜？人們在地上拼命地叫喊，衹有慘白的雪花飄落，衹有血色的冰凌丁當。
有人爬上樹去，不論死活，都要看個究竟。就在這時，樹上的雪團動了，抖落身上的積雪，就有了雄壯的腦袋，晃動身下的冰凌，就成了鏗鏘的披挂。瞪圓了眼，齜出了牙，伸出了爪，誰敢過來？打不死，凍不死的我，就跟你們拼了！
可憐可嘆又可敬可畏的貓崽啊！人們流着眼淚笑了。
又是哄又是趕，貓崽從樹上撲下來，昏死在人們的籠子裏。冒着雪頂着風，人們把貓崽送進了寶興縣醫院。
縣醫院的院長來了，縣衛生局的局長來了，縣裏有名的醫生都來了。他們都是給人治病的醫生，但是，搶救這衹貓崽，和人一樣重要。
貓崽身上的冰凌化了，鮮血滴滴。貓崽的眼睛睜開了，奄奄一息。兩衹耳朵被咬傷，右耳丟了五分之四，四衹手腳被撕裂，到處是鮮紅的肉，翻起的皮，尾巴快掉了，殷殷的鮮血還在往外冒。
貓崽太小，身體太弱，不敢用麻藥。幾個人按住手腳，強行手術，一處一處地消毒，一處一處地縫合。當最後一處傷口縫好時，奄奄一息的貓崽又活了。
可憐可嘆又可敬可畏的貓崽啊！人們又流着眼淚笑了。
“那腿呢？腿是怎麽丟的？”
“回頭再說。吃飯去，菜都涼了！”
老闆娘拉起我就走，回頭看去，戴麗朝我眨眨眼睛。
三、南北天塹
晚飯後，我去看戴麗，戴麗趴在地上喝牛奶，“呼嚕呼嚕”的，好香甜！
我說：“戴麗，你也是花耳朵吧？”
戴麗擡起頭，嘴上糊了一圈白，看我一眼接着喝。喝完了，又坐起來，捧起鋁盆，用舌頭舔。
我說：“戴麗，艱難的始祖母後來怎樣了？”
戴麗扭頭看看我，接着舔，舔完了鋁盆，又舔胳膊，舔完了胳膊，扔下鋁盆，就進了水泥小屋。這下完了，他要是一覺睡到天黑，我等待的故事也就泡湯了。
沒想到，在水泥小屋裏轉了一圈，他又出來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調皮地眨眨眼睛。
調皮的小傢夥又開始轉圈了。頑強的槳，孤獨的舵，傾斜的地，旋轉的天，轉着，轉着，就轉到一條大河邊。
一條大河，橫亙在五萬年前的中原。沒有滔天巨浪、奔騰澎湃，衹有無數冰凌，在擠軋、碰撞、碎裂、重疊、洶涌。
這裏是天塹，不論南來還是北往，都要付出代價，留下犧牲。
這裏是關隘，不論強者還是弱者，都要接受檢驗，優勝劣汰。
在漫長的冰期裏，無數個傢族和種群，從華北平原遷徙到大河北岸，等待着春回大地，被凍死餓死在這裏。他們當中的勇敢者也曾試圖越過大河，卻是九死一生，被淹死撞死在這裏。
這就是五萬年後的平陸，人類從這裏發掘出大量的熊貓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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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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