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清史演義   》 第七十七回 戮權閹丁撫守法 辦教案曾侯遭譏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慈禧太後在宮無事,靜極思動,未免要想出消遣的法子。她生平最喜看戲,內監安得海,先意承志,替太後造了一座戲園,招集梨園子弟,日夕演戲。安得海亦侍着太後,日夕往觀,仿佛唐宮,衹慈禧厚福,恰比楊玉環要加十倍。因此安太監愈得太後歡心。安太監於兩宮垂簾時,曾有參贊秘謀的功績,至此權力越大,除兩宮太後外,沒一個敢違忤他,就是同治皇帝,也要讓他三分。宮中稱他小安子,都奉他如太後一般。慈禧後有時高興,連鹹豐帝遺下的竜衣,也賞與小安子。直視小安子如鹹豐帝,比武後寵張昌宗何如?當時有個御史賈鐸,素性鯁直,聞得小安子擅權,專導慈禧後看戲,每演一日,賞費不下千金,他心中憤懣得很,竟切切實實的上了一本,奏中不便指斥慈禧,衹說是“太監妄為,請飭速行禁止,方可杜漸防微”等語。慈禧太後覽奏,卻下了一道懿旨,責成總管太監,認真嚴察。如太監有不法等情,應由總管太監舉發,否則定將總管太監革退,還要從重治罪。內外臣工,見了此旨,都稱太後從諫如流,歌頌的了不得。其實慈禧是藉此沽名,宮中仍按日演戲,且令小安子為總管,權柄日盛一日。
  適值粵捻蕩平,海內無事,小安子活不耐煩,想出京遊賞一番;恰巧同治皇上,年逾成童,兩宮欲替他納後,派恭親王等,會同內務府及禮工二部,豫備大婚典禮。小安子乘機密請,擬親往江南,督製竜衣。慈禧太後道:“我朝祖製,不準內監出京,看來你還是不去的好。”小安子道:“太後有旨,安敢不遵?但江南織造,嚮來進呈的衣服,多不合式,現在皇上將要大婚,這竜衣總要講究一點,不能由他隨便了事。而且太後常用的衣服,依奴才看來,也多是不合用的,所以奴才想自去督辦,完完全全的製成幾件,方好復旨。”慈禧後素愛裝扮,聽小安子一番說話,竟心動起來。衹是想到祖製一層,又不便隨口答應,當下狐疑未决。究竟是個女流。小安子窺透微意,便道:“太後究竟慈明,連采辦竜衣一件事,都要遵照祖製,其實太後要怎麽辦,便怎麽辦,若被祖製二字,隨事束縛,連太後都不得自由呢。”慈禧後性又高傲,被這話一激,不禁發語道:“你要去便去,衹這事須要秘密,倘被王大臣得知,又要上疏奏劾,連我也不便保護。”小安子聞慈禧應允,喜得叩首謝恩。慈禧又囑他沿途小心,小安子雖口稱遵旨,心中恰不以為然。隨即辭了太後,束裝就道,於同治八年六月出京,乘坐太平船二衹,聲勢勩赫,船頭懸着大旗一面,中繪一個太陽,太陽中間,又繪着三足烏一隻。這是何意?大約是天子當陽的意義。兩旁插着竜鳳旗幟,隨風飄揚。船內載男女多人,前有孌童,後有妙女。安得海是個閹人,要孌童妙女何用?我卻不解。品竹調絲,悠揚不絶。
  道出直隸,地方官吏,差人探問,答稱奉旨差遣,織辦竜衣。看官!你想這班地方官,多是趨炎附羶的朋友,聽得欽差過境,自然前去奉承。況又是赫赫有名的小安子,慈禧太後以下,就算是他,哪個敢不唯命是從?小安子要一千金,便給他一千金,小安子要一萬金,也衹得如數給他。安得海喜氣洋洋,由直隸南下山東,總道是一路順風,從心所欲,不意惡貫滿盈,偏偏碰着一個大對頭。這大對頭姓丁,名寶楨,貴州省平遠州人,問起他的官職,便是當時現任的山東巡撫。剿捻寇時,曾隨李鴻章等,防堵有功,連級超擢。生平廉剛有威,不喜趨奉。一日,在簽押房親閱公牘,忽接到德州詳文,報稱欽差安得海過境,責令地方供張,應否照辦?寶楨私訝道:“這安得海是個太監,如何敢出都門?莫非朝廷忘了祖訓麽?”當即親擬奏稿,委幕友趕緊抄就,立差得力人員,囑他由六百裏馳驛到京,先至恭王邸報告,托他代遞奏章。
  原來恭王弈訢,見安得海威權太重,素不滿意,接着丁撫奏摺,立刻入宮去見太後。可巧慈禧後在園觀劇,不及與聞,也是安得海該死。恭王便稟知慈安太後,遞上丁寶楨密奏,由慈安後展閱一周,便道:“小安子應該正法,但須與西太後商議。”恭王忙奏道:“安得海違背祖製,擅出都門,罪在不赦,應即飭丁寶楨拿捕正法為是。”慈安太後尚在瀋吟,半晌纔道:“西太後最愛小安子,若由我下旨嚴辦,將來西太後必要恨我,所以我不便專主。”慈安懦弱。恭王道:“西太後麽?以祖製論,西太後也不能違背。有祖製,無安得海,還請太後速即裁奪。若西太後有異言,奴才等當力持正論。”慈安後道:“既如此,且令軍機擬旨,頒發山東。”恭王道:“太後旨意已定,奴才即可謹擬。”當下命內監取過筆墨,匆匆寫了數行,大致說:“安太監擅自出都,若不從嚴懲辦,何以肅宮禁而儆效尤?着直隸、山東、江蘇各督撫速派幹員,嚴密拿捕,拿到即就地正法,毋庸再行請旨”等語。擬定後,即請慈安太後蓋印。慈安竟將印蓋上,由恭王取出,不欲宣佈,即交原人兼程帶回。
  直隸、山東,本是毗連的省分,不到三天,已至濟南。丁撫接讀密諭,立飭總兵王正起,率兵追捕,馳至泰安縣地方,方追着安太監坐船。王總兵喝令截住,船上水手毫不在意,仍順風前進,忙在河邊雇了民船數衹,飛棹追上,齊躍上安太監船中。安得海方纔聞知,大聲喝道:“哪裏來的強盜,敢嚮我船胡闹?”王總兵道:“奉旨拿安得海,你就是安得海麽?”安得海卻冷笑道:“咱們是奉旨南下,督辦竜衣,沿途並沒有犯法,哪有拿捕的道理,你有什麽廷寄,敢來拿我!”王總兵道:“你不要倔強,朝旨豈可捏造麽?”便令兵弁鎖拿安得海。安得海竟發怒道:“當今皇帝也不敢拿我,你等無法無天,妄嚮太歲頭上動土,難道尋死不成?”兵弁被他一嚇,統是不敢上前,氣得王總兵兩目圓睜,親自動手,先揮去安得海的藍翎大帽,然後將安得海一把扯倒,令兵弁取過鐵鏈,把他鎖住。兵弁見主將下手,不敢不從,當將安得海捆縛停當,餘外一班人衆,統行拿下。隨令水手回駛濟南。
  丁撫正靜候消息,過了兩天,王總兵已到,立即傳見,接談之下,知安得海已經拿到,即傳集兩旁侍役,出坐大堂。兵弁帶上安得海,便喝問:“安得海就是你麽?”安得海道:“丁寶楨!你還連安老爺都不認得,作什麽混帳撫臺?”丁撫也不與辯駁,便離了座,宣讀密諭,讀至“就地正法”四字,安得海纔有些膽怯,也衹有這點膽量。徐徐道:“我是奉慈禧太後懿旨,出來督辦竜衣的。丁撫臺!你敢是欺我麽?”漸漸口軟。丁撫道:“這是何事,敢來欺你!”安得海道:“朝旨莫非弄錯,還求你老人傢復奏一本,然後安某死也甘心。”丁撫道:“朝命已說是毋庸再請,難道你未聽見?”安得海還想哀求,遲了。怎奈丁撫臺鐵面無情,竟飭劊子手將他綁出,一聲號炮,安得海的頭顱,應刃而落,其餘一幹人犯,暫羈獄中,候再請旨發落。
  復奏到京,又由恭王稟報慈安太後,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令將隨從太監,一並絞决。還有一道嚴飭總管的諭旨,聯翩而下。丁撫自然遵旨辦理,將安得海隨從陳玉麟、李平安等,訊係太監,立即處絞。此外男女多名,充戍的充戍,釋放的釋放,總算完案。
  這件事情,慈禧後竟未曾得知,直至案情已了,方傳到李蓮英耳中,急忙轉告慈禧。李蓮英是什麽人物?也是一個極漂亮的太監。安得海在時,蓮英已蒙慈禧寵幸,衹勢力不及安得海。此時安得海已死,蓮英心中,恰很快活,因巴結慈禧要緊,便去詳報。慈禧後大驚道:“有這件事麽!為何東太後全未提起?想係是外面謠傳,不足憑信。”蓮英道:“聞得密諭已降了數道,當不至是謠言。”慈禧後道:“你恰去探明確鑿,即來稟報。”蓮英得了懿旨,徑往恭邸探問。恭王無從隱諱,衹好實告。蓮英道:“慈禧太後的性子,王爺也應曉得,此番水落石出,恐怕慈禧太後是不應許呢。”恭王道:“遵照祖製,應該這樣辦法。”蓮英微笑道:笑裏藏刀。“講到祖製兩字,兩宮垂簾,也是祖製所沒有,如何你老人傢卻也贊成?”以矛攻盾,煞是厲害!恭王被他駁倒,一時回答不出。蓮英便要告辭,做作的妙。恭王未免着急,順手扯着蓮英,到了內廳,求他設法。蓮英方纔獻策道:“大公主在內,很得太後歡心,可以從中轉圜。若再不得請,奴才也可替王爺緩頰。”恭王喜道:“這卻全仗……”蓮英不待說完,即接口道:“奴才將來要靠王爺照拂時候,恰很多哩!區區微效,何足挂齒?”隨又請恭王繳出密諭稿底,恭王即檢付一紙,那是東後的諭旨,臨別時還叮嚀囑托。蓮英一肩擔任,連說:“王爺放心,總在奴才身上。”內侍母後,外結親王,蓮英開手,便比安得海高一着。當下別了恭王,匆匆回宮,將密諭呈上。由慈禧後瞧閱道:
  本月初三日,丁寶楨奏,據德州知州趙新稟稱,有安姓太監乘坐大船,捏稱欽差,織辦竜衣,船旁插有竜鳳旗幟,攜帶男女多人,沿途招搖煽惑,居民驚駭等情。當經諭令直隸山東各督撫,派員查拿,即行正法。茲按丁寶楨奏,已於泰安縣地方,將該犯安得海拿獲,遵旨正法。
  慈禧後閱到此語,不禁花容變色,幾乎要墮下淚來。隨又閱下道:
  其隨從人等,本日已諭令丁寶楨分別嚴行懲辦。我朝傢法相承,整飭官寺,有犯必懲,綱紀至嚴。每遇有在外招搖生事者,無不立治其罪。乃該太監安得海,竟敢如此膽大妄為,種種不法,實屬罪有應得。經此次嚴懲後,各太監自當益加儆慎,仍着總管太監等,嗣後務將所管太監,嚴加約束,俾各勤慎當差。如有不安本分,出外滋事者,除將本犯照例治罪外,定將該管太監一並懲辦。並通諭直省各督撫,嚴飭所屬,遇有太監冒稱奉差等事,無論已未犯法,立即鎖拿奏明懲治,毋稍寬縱!欽此。
  慈禧後閱罷,把底稿撕得粉碎,大怒道:“東太後瞞得我好,我嚮來道她辦事和平,不料她亦如此狠心,我與她决不幹休。”說着,便命李蓮英隨往東宮。蓮英道:“這事也不是東太後一人專主。”索性和盤托出,免得後來枝節。慈禧後道:“此外還有何人,除非是弈訢了?可恨可恨!”蓮英道:“太後一身關係社稷,不應為了安總管,氣壞玉體。”隨即替慈禧捶背。言動皆善於迎合。約半小時,見慈禧氣喘少息,隨道:“安總管也太招搖,聞他一出都門,口口聲聲,說奉太後密旨,令各督撫州縣報效巨款,所以鬧出這樁案情。”歸罪安得海,便好開脫恭王。慈禧後道:“有這等事麽?他亦該死!但東太後等不應瞞我。”
  正絮語間,忽由宮監來報,榮壽公主求見。這榮壽公主,便是恭王女兒,宮中稱她大公主,她為文宗所寵愛,文宗崩後,慈禧後因自己無女,就認她為乾女兒,入侍宮中,封她為榮壽公主,蓮英與恭王密談,說起大公主,就是指她。回宮後,即密遞消息,叫她前來懇求。慈禧正欲發泄怒意,便道:“叫她進來!”榮壽公主入見,請過了安。慈禧後道:“你父親做得好事!”公主佯作不解,蓮英從旁插口道:“就是安總管的事情,大公主應亦好曉得了。”公主忙嚮慈禧跪下,叩頭道:“臣女在宮侍奉,未悉外情,今日方有宮人傳說,臣女即回謁臣父,據稱安總管招搖太甚,東撫丁寶楨,飛遞密奏,剛值聖母觀劇,恐觸聖怒,不敢稟白,所以僅奏明慈安太後,遵照祖製辦理。”慈禧後道:“你總是為父回護。”公主再碰頭乞恩,慈禧後道:“這次姑開恩饒免,你去回報你父,下次瞞我,不可道我無情。”公主謝恩趨出。慈禧後還欲往東宮,蓮英道:“太後聖度汪洋,恭王爺處尚且恩釋,難道還要與東太後爭論麽?有心不遲,不如從長計議。”伏後案。慈禧後見蓮英伶俐,語語中意,遂起了桃僵李代的意思,把他擢為總管。蓮英感太後厚恩,鞠躬盡瘁,不消細說。包括無窮。
  光陰如箭,又過一年,天津地方,鬧出一場教案,險些兒又開戰釁,總算由曾國藩等委麯調停,方免戰禍。原來中外互市以後,英法俄美諸商民,紛紛來華,時有交涉。天津和約,復訂保護傳教的條約,通商以後,又來了許多教士,更未免與華民齟齬。清廷特建總理各國衙門,並在各口岸設通商大臣專管外交。嗣是德意志、丹麥、荷蘭、西班牙、比利時、意大利、奧大利、日本、秘魯等國,各請互市,均由總理衙門與訂條約。曾國藩、李鴻章等,留心外事,自愧不如,乃迭請剏辦新政,改習洋務。廷臣又據了用夏變夷的古訓,先後奏駁。滿首相倭仁,尤為頑固,事事梗議。夏蟲不可語冰。幸兩宮太後信用曾、李,次第準行。同治二年,在京師立同文館;三年,遣同知容閎出洋,采辦機器;四年,命兩江總督,兼充南洋大臣,設江南製造局於上海;五年,置福建船政局;七年,派欽差大臣志剛、孫傢穀,偕美人蒲安臣,遊歷西洋,與美國訂互派領事,優待遊學等約;九年,命直隸總督兼充北洋大臣,增設天津機器局。總敘一段,以志中國新政。在清廷方面,也算是破除成例,格局一新,其實還是洋務的皮毛,衹好作為外面粉飾。評論的確。而且辦事的人,統是敷衍塞責,毫無實心。內地的百姓,又是風氣不通,視洋人如眼中釘。適值天津有匪徒武蘭珍迷拐人口,被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緝獲,當堂審訊,搜出迷藥,供稱係教民王三給與。民間遂喧傳天主教堂,遣人迷拐幼孩,挖目剖心,充作藥料。當時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並將義塚內露出的枯骨,均為教堂棄擲;人情洶洶,都要與教堂反對。通商大臣崇厚,及天津道周傢勳,往會法國領事豐大業,要他交出教民王三,帶回署中,與蘭珍對質。蘭珍又翻掉原供,語多支離,無可定讞。崇厚飭役送王三回教堂,一出署門,百姓爭駡王三,並拾起磚石,嚮王三拋擊,弄得王三皮破血流。王三哀訴教士,教士轉訴豐大業,豐大業不問情由,一直跑到崇厚署,咆哮辱詈。崇厚用好言勸慰,他卻不從,竟嚮袋中取出手槍,擊射崇厚。崇厚忙避入內室,一擊不中,憤憤出署。途中遇着知縣劉傑,正在勸解百姓,他又用手槍亂擊,誤傷傑僕。百姓動了公憤,萬眥齊裂,頓時一擁而上,把他推倒,你一拳,我一腳,不到半刻,竟將這聲勢赫弈的豐大業,毆斃道旁。豐大業固由自取,百姓亦屬無謂。隨即鳴鑼聚衆,闖入教堂,看見洋人及教民,便贈他一頓老拳。至若器具什物等件,盡行搗毀。百姓忿尚未泄,索性放一把火,將教堂燒得精光,眼見得鬧成大禍了。
  是時曾國藩已調任直隸總督,方因頭暈請假,朝命力疾赴津,與崇厚會同辦理。曾侯到津,主張和平解决,不欲重開兵端,蹈道鹹年間的覆轍。又因崇厚就職多年,久習洋務,凡事多虛心聽從。怎奈崇厚非常畏縮,見了法使羅淑亞,竟不能據理與辯。羅淑亞要求四事:一是賠修教堂,二是安葬領事,三是懲辦地方官,四是嚴究兇手。崇厚含糊答應,為了含糊二字,貽誤交涉不少。報知曾侯。曾侯擬允他兩三條,獨懲辦地方官一事,因與主權有礙,不肯照允。法使羅淑亞,得步進步,反來一照會,竟欲將府縣官,及提督陳國瑞抵償豐大業性命,否則有兵戎相見等語。曾侯到此,也未免躊躇起來。崇厚又從旁攛掇,似乎非允他照辦,不能了事。於是奏劾府縣官的彈章,即日拜發。有旨“逮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交部治罪。”這旨一下,天津紳民大嘩,爭詈崇厚及曾國藩。曾侯因亦自悔。那崇厚還欲巴結外人,力主府縣議抵,並昌言洋人兵堅炮利,不許即將發難。惹得曾侯懊惱,當即發言道:“洋人道我沒有防備,格外怕死麽?我已密調隊伍若幹,糧餉若幹,暗中設防。就使事情决裂,也管不得許多。況我自募勇剿賊以來,此身早已許國,幸賴朝廷洪福,將帥用命,得以掃盡狂氛。目下舊勳名將,雖止十存四五,然還有左宗棠、李鴻章、楊嶽斌、彭玉麟諸人,志切時艱,心存君國,且久經戰陣,才力勝我十倍。我年過花甲,有渠等在,共匡帝室,我雖死亦可瞑目了。”崇厚撞了一鼻子灰,嘿然退出,單銜獨奏。略說“法國勢將决裂,曾國藩病勢甚重,請由京另派重臣來津辦理。”曾侯亦因諭旨垂詢,據實復奏道:
  查津民焚毀教堂之日,衆目昭彰,若有人眼人心等物,豈崇厚一人所能消滅?其為訛傳,已不待辨。至迷拐人口,實難保其必無。臣前奏請明諭,力辨洋人之誣,而於迷拐一節,言之不實不盡,誠恐有礙和局。現在焚毀各處,已委員興修。教民王三,由該使堅索,已經釋放。查拿兇犯一節,已飭新任道府,拿獲九名,拷訊黨羽。惟羅淑亞欲將三人議抵,實難再允所求。府縣本無大過,送交刑部,已屬情輕法重,彼若不擬構釁,則我所不能允者,當可徐徐自轉。彼若立意决裂,雖百請百從,仍難保其無事。諭旨所示,弭釁仍以起釁,確中事理,且佩且悚。外國論強弱,不論是非,若中國有備,和議或稍易定。竊臣自帶兵以來,早矢效命疆場之志。今事雖急,病雖深,此心毫無顧畏,不過因外國要挾,盡變常度。
  區區微忱,伏乞聖鑒。
  奏上,清廷派兵部尚書毛昶熙等,到津會辦教案。一面調湖廣總督李鴻章,及在籍提督劉銘傳,到京督師,防衛近畿。毛昶熙隨員陳欽,素有膽略,到津後,與法使侃侃力辨。法使不能詰,衹固執前說,徑行回京。崇厚奉旨出使法國,即由陳欽署理通商大臣。曾侯遂與陳欽會奏羅淑亞回京緣由,請中外一體堅持定見,並將連日會議情形,具報總理衙門。當由總理衙門轉奏,奉諭着李鴻章馳赴天津,會同曾國藩等迅速緝兇,詳議嚴辦,及早擬結。曾、李乃分別定擬,把滋事人民十五人正法,軍流四人,徒刑十七人。朝旨又命將張光藻、劉傑充戍黑竜江,教案纔結。
  一事甫了,一事又起,兩江總督馬新貽,被刺客張汶祥刺斃,兇信到京,這老成練達的曾侯爺,又要奉旨調動了。小子有詩詠曾侯雲:
  天為清廷降藎臣,百端盡付宰官身。
  從知輿論難全信,後世如曾有幾人?
  欲知曾侯調動情形,且待下回再敘。
  ----------
  安得海之伏法,予服丁寶楨,予尤佩慈安太後。丁寶楨不畏疆禦,敢於彈劾,其膽量誠有過人之處。慈安太後遇事溫厚,獨於安得海一案,經恭王慫恿,即密令拿捕正法,此為慈安太後一生明斷,迄今都人士,稱頌不衰。至若天津教案,曾國藩辦理少柔,緻遭物議,實則當時有不得不柔之勢。粵捻初平,西陲未靖,海內傷痍,方資休養,豈尚可輕開邊釁,蹈昔時旋戰旋和之失耶?予讀此回,於前半見丁撫之能剛,於後半見曾侯之能柔,且以見兩宮垂簾之時,廷旨多滿人意,不可謂非慈安之力,誰謂慈安非賢後哉?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选集】歷朝通俗演義 In the past dynasties earthliness fictionalized history
自序第一回 溯往事慨談身世 述前朝細敘源流
第二回 喪二祖誓師復仇 合九部因驕緻敗第三回 祭天壇雄主告七恨 戰遼陽庸帥覆全軍
第四回 熊廷弼守遼樹績 王化貞棄塞入關第五回 猛參政用炮擊敵 慈喇嘛偕使傳書
第六回 下朝鮮貝勒旋師 守甯遠撫軍奏捷第七回 為敵作倀滿主入邊 因間信讒明帝中計
第八回 明守將獻城賣友 清太宗獲璽稱尊第九回 朝鮮主稱臣乞降 盧督師忠君殉節
第十回 失輜重全軍敗潰 迷美色大帥投誠第十一回 清太宗賓天傳幼主 多爾袞奉命略中原
第十二回 失愛姬乞援外族 追流賊忍死雙親第十三回 闖王西走合浦還珠 清帝東來神京定鼎
第十四回 抗清廷丹忱報國 屠揚州碧血流芳第十五回 棄南都昏主被囚 捍孤城遺臣死義
第十六回 南下鏖兵明藩覆國 西徵奏凱清將蒙誣第十七回 立宗支粵西存殘局 殉偏疆岩下表雙忠
第十八回 創新儀太後聯婚 報宿怨中宮易位第十九回 李定國竭忠扈駕 鄭成功仗義興師
第二十回 日暮途窮寄身異域 水流花謝撒手塵寰第二十一回 弒故主悍師徼功 除大憝衝人定計
第二十二回 蓄逆謀滇中生變 撤藩鎮朝右用兵第二十三回 馳偽檄四方響應 失勇將三桂回軍
第   [I]   [II]   III   [IV]   [V]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