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他的话,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她是很伤心了,所有的浪漫和幻想就这么弃她而去了。
她就说:你陪我逛过几次街,连我的生日你都记不住,这么跟你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想和她吵,匆匆吃完饭,夹起教案就去办公室了。有时,他干脆就不回来了,夹个凉席睡在办公室里。这么吵来吵去的,往往要僵持几天,生活才能恢复正常。
这样的现实生活是李亚玲没有想到的,她对婚姻有着许多浪漫的想法,当年在大学宿舍里,她们躺在床上,女孩子们梦想般地对婚姻有着许多畅想,她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幻想。当她们集体爱上张颂老师时,她是多么的幸福啊,因为那时,自己离张颂老师最近,那时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现实的婚姻却把她的梦想击得粉碎,自己梦想的,追求的婚姻,原来竟是这样一幅画面,李亚玲感到了深深的失望。这就是她得到的所谓的幸福,李亚玲独自一人时,不免黯然神伤。
不论是上班还是下班,她都失去了热情和情绪,刚结婚那会儿,对这个筒子楼里的家是那么眷恋,当她锁上门时,总要回过头来留恋地看上一眼,走到楼下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属于自己的窗口,她就有了一种很塌实的感觉,如同一粒飘浮的种子终于找到了土地,有了一种根脉和希望。每天她下班回来,不管早晚,总要先到菜市场买来蔬菜,兴冲冲地回来,进门后,她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点着了火,整个筒子楼的走廊里在一片炒菜声中交织着一曲生活的乐章。那时,李亚玲就感慨,生活是多么的有意味呀。一想起生活,她的眼睛就发湿发潮,有着感恩生活的心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什么样的心情培育出什么样的生活,生活其实过的就是一种心情,此时,李亚玲没有了这份心情,生活也随之便失去了光泽。
张颂似乎早就谙熟了这种生活,他刚结婚便开始逃避了,和李亚玲南辕北辙。李亚玲不能不抱怨,不能不和张颂去争,去抢。在上学时和张颂偷偷摸摸地恋爱,那时她是甜蜜的,有着对张颂的一种占有欲,从情感到心理她和张颂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这种距离是师生关系造成的,她是学生,张颂是老师,因为这种距离就有了一种审美。然而,他现在不是她的老师了,她也不是他的学生了,接下来他们只能是夫妻关系了,这种关系让他们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这就是夫妻关系。从理想回归到了现实。
李亚玲因为心情的变化,她在医院下班后回家的心情不再那么迫切了,以前她总是第一个换好衣服,打冲锋似的冲出来。现在她和所有的那些老医生、老护士一样,学会了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她摘了手套,换好衣服,还要在水龙头下把手打上肥皂,才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还不停地和身边的人打着招呼。
当走近筒子楼时,她再也不会抬头寻找属于自己的窗口了,而是低着头,心事重重地上楼,有几次她都找错了门口,当她掏出钥匙去开别人家的门时,才意识到走错了。李亚玲的神情因此也变得恹恹的。她不再和张颂争吵了,他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她也不对他期盼什么了。
两个人吃饭时,也有一搭无一搭的。
他说:这届新生基础很好,比你们那批工农兵学员强多了。
她说:是吗,有没有漂亮的女生呀?
半晌,她才说:我们医院新分进来两名大学生,做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都出差错。
他又看了她一眼,放下碗。
她也放下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张颂,我想要一个孩子。
这个想法是她突然间萌生的,就在放下饭碗那一刻,此时说出口之后,这个想法一下子变粗变大了,变得顽强无比。她紧张地望着他。
他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也好,兴许有了孩子你就不胡思乱想了。
她的想法得到了他的首肯,她激动万分,她又被另一种理想鼓噪得神情不安起来。平淡的生活总是期待着惊心动魄,既要水波不兴,也希望有所变化。在这种期待中,她下定决心要生个孩子,也许到那会儿,她真的会是幸福的。既然每个人都要结婚,结婚后又都要生孩子,那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把这个过程都完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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