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抄艳情 繪芳錄   》 第七十六回      西泠野樵 Xi Lingyeqiao

  卻說陳小儒正和王蘭等人在奪豔樓下談笑,見傢丁送進一封書子,說是陳仁壽寄來的,忙拆開細看:前面敘說在江西巡撫任上的情由,並月前玉梅生了一子,取名寶文I後面又說到祝伯青現在放了江西正考官,江漢槎業經告了終養,已蒙恩準,本意前月就要回來,因伯青亦欲於場後誚假回籍省親,所以約了漢槎等他結伴同行。
  小儒見仁壽得子,甚為喜歡;又見伯青,漢槎不日總要回轉南京,便笑嘻嘻的將來函遞與王蘭等人觀看。惟有五官分外得意,即笑嚮琴官道:“祝人人也要回來了。每次對你們說,我生平知己衹有伯青一人,妙在他處處能體貼出人傢的甘苦。沒說我過於謬贊了他,待你們見了面,那時就知道了。”
  琴官等人不獨屢屢聽得五官稱說伯青,他們也曉得梅仙、五官兩人皆多虧伯青提拔出了火坑,亦恨不得暫時一見,司【想那姓祝的不知怎麽一個溫存性兒,能使五官念念不忘。聽得他指日即可回來,衆人亦覺欣然。
  小儒即仙了仁壽來函,匆匆嚮後說知方夫人等。晚米衆位夫人亦得了消息,都歡喜非常。暫且不提南京的話。
  單說祝伯青浙省學差三年任滿,等新任到了,交代已畢,便打點入京復命。正逢今秋賓興之年,即放了江西正考官,並着毋庸來京,即巾浙省馳赴江西,又加恩轉升了大理寺正卿。伯青忙着專折謝恩,遂趕緊起程,到半路上,待京中副考官到了,一同前往。
  適值江漢槎在桌司任上,已托了陳仁壽代他奏請開缺,回籍養親。因江老夫人午高衰邁,又不服江西的水土,不時生病。漢槎甚為憂心,遂决意請告終養。起先江老夫人並不準漢槎開缺,經漢槎再三婉架道:“當日兒子在山東任上回來,即不思再出,惟願奉侍二親,承歡朝夕,稍盡為子之職。後來父親去世,母親又切實訓勉,當以致身於君為重,亦因母親肯隨任奉養。現在身體又時常不適,使為子之心如何能安。恐顧此失彼,反負聖恩,總要求母親成全。”瓊珍小姐亦從旁極力勸諫,江老夫人方纔答應。漢槎見老母允許,喜悅非常,即忙着來見仁壽,請他趕緊派員接署,好讓他早為回籍。仁壽一面出折奏請簡放實缺,一面派員前來署理。
  漢槎交卸了臬篆,正欲料理行裝登程。相巧伯青已至,聞得漢槎告了終養,不免打動了自己思親之念。雖然父母在堂,康強無恙,究竟膝下衹生我一人,終覺甘旨有缺,不如待秋闈考畢,趁此機會請假一年,回籍省親,便來與漢槎商量,又約他一同起身。漢槎不便推卻,衹得另賃了公館住下,又將此事稟明了母親。江老夫人亦叫漢槎等待伯青同行的為是。所有闈中應辦事情,不須細贅。
  伯青出了場,即專折入京,又搬了過去與漢槎居住。一日,奉到諭旨,恩準紿假一年,回籍省親,攸期滿再行來京供職。伯青見了,遂與漢槎商議,擇期起身。陳仁壽即請了他們過去,擺酒餞行,又留着盤桓了幾日。漢槎”叫人去雇下兩號大船,一隻是江老夫人與瓊珍、小憐乘坐,一隻是自己與伯青乘坐。其餘十數衹小船,安頓隨行傢丁僕婦,及箱籠物件。
  這日早間,仁壽親自前來走送。大小文武聞得撫軍出外,多趕着過來伺候。伯青、漢槎再三辭止,待仁壽回了城,始揚帆開行。此番是衣錦榮歸,在路毫無耽擱。將到南京,漢槎便差了一名傢丁先行回去打掃住宅。
  今日已抵碼頭,漢槎即迎請江老夫人並傢小人等進城,伯青亦回自己府第。祝安忙率領府內衆傢丁在大門外迎接,伯青下了轎,直嚮上房來見父母請安。祝公因伯青遠路回來,略問了幾句,便命他回房歇息。
  素馨小姐早在堂前相待。夢庚今年已八歲了,六歲上祝公即請了一位西席在府內教讀。夢庚讀書甚為聰敏,祝公愛惜孫兒如同至寶。此時在書館內,得知父親回來,趕着進內,上來見伯青請安。伯青見夢庚業已長成,又彬彬知禮,回憶臨行之時,甫離懷抱,即將夢庚叫到面前,【問他近來所讀之書,夢庚朗朗的回答。伯青心內甚為歡喜,便起身換了便衣,夫妻細談別後各事。用過晚膳,早為安息。
  次早,即去見小儒等人,隨後漢槎亦到,被此相見,各敘離衷。二郎道:“我料定你們也該回來了,久在外面做官,有什麽好處。我們舊日的一班人,而今又聚在一起,真乃難得之事。衹少了在田一人,想他此番陛見之後,仍要出來,惟恐他放到別的省分去,急切就難聚會。裏面諸位太太們,倒是一人不少。較之當日,衹可惜畹……”二郎說到此處,自知失言,連忙住口。
  伯青早已聽得分明,二郎說的是衹可惜畹秀沒了,他怕我傷心,故而不說,不禁觸起前情,眼眶兒一紅,回頭嚮王蘭道:“前年我在浙江,蒙你寄到甘老代畹秀作的序文,與一班名下諸君的題詠,我當即刊刻分送各處,又在浙江、江西兩處托人題了若幹詩詞,共續成四捲,取名《闡貞集》,不知這名目可還用得?在我的愚見,諸人所詠,無非表述畹秀生前及死後的奇異,故以【闡貞】二字包括。況又盤先生的序文後面曾有【闡幽貞於地下,香到梅花】這麽一句。”小儒、王蘭一起點首稱善。
  五官在旁忙問道:“我做的那兩首濤,都刻上去沒有?”伯青笑遣:“別人的都刻上,偏生將你的丟下,是什麽意思?而且你那兩首詩做的很好。”小儒笑拍着五官的肩頭道:“從此你這詩翁的名聲,連江浙兩省地方都曉得了,必然有人不遠千裏而來,和你求詩求畫呢。”
  五官笑了笑,即起身到奪豔樓,將琴官等人領着來見江祝兩人請安。伯青見了人為痛贊,惟於琴官,玉兒格外賞識。小儒又留住他兩人吃了午飯方各回府第。次日,小儒等人自然備下戲酒,代伯青、漢槎接風。衆位夫人亦請了瓊珍、小憐過來宴會了數日。
  一日,漢槎來尋小儒等人閑話,即說到自己的府第房主要來收贖,欲想買他的,他又所求甚奢:“我倒想搬過來與你們同住,傢母卻執意不行,日內已叫人四處尋覓房屋,總不甚合式。”梅仙聽了,即接口道:“我們這園子後身倒有兩個宅子,一共有二十多進,就是那王義的。因近年失修,狼敗不堪,他又無力修理,前日我聞得人說,他急於求售,又沒有那麽個大主兒來受。不如你同伯青商議,合買下來居住,再開個耳門,通到這邊園子裏,即可朝夕相聚,豈不好麽?”漢槎聞說,連連稱好道:“我同伯青商酌去,他若不願意合買,我定見是要的。”便起身作辭,一徑來會伯青,說知此事。伯青亦甚願意,即扯了漢槎去見祝公,稟明原委。
  祝公也到過繪芳園兩次,大為誇奬園子裏的景緻幽雅。此刻聽說可以與繪芳園通連,頗為高興,道:“橫竪這邊住着,與那邊住、着,同是-般的。這所房屋亦可與了人傢,還怕抵不上那邊的價目麽。而且又與子騫合住,倒也相宜。他們暮年姑嫂亦可常時相會。子騫回去請問令堂的行止,我這裏沒有不行的。”伯青見父親允許,歡喜非凡,也同了漢槎至江老夫人前說了一遍。江老夫人聞得與祝府同居,甚為欣然道:“你兄弟們做主就是了。須要屋宇軒敞麯折,若是本來的低小,即重行砌造,不可惜費銀錢,那般礙眉碰鼻的屋子,我卻不願意。”
  漢槎連聲答應,遂邀了伯青出外,吩咐人去請梅仙過來,托他與房主說明原價,即可開工興造。又叫他同五官兩人監工,應用的款項到我和伯青那邊去領。伯青亦重托了梅仙辦理。來日梅仙與王義一說便行,當即兑付房價,收過房屋,喚了瓦木匠頭前來,看何處宜修,何處宜造,又繪了圖式送與伯青,漢槎觀看,便擇吉開工。
  到了開工這一日,伯青,漢槎俱吉服到此破土行香,即看定地勢,先在紅香院東首開了一道耳門相通,以便梅仙,五官早晚監察工匠等人。小儒,王蘭亦不時過來指點。好在是現成的房屋,不過修理改造,約有兩月工夫,早已煥然一新。仍分作兩個宅子,外面新砌成兩座八字門墻;前後共五進正宅,內裏總有門可通;直至後面,亦造了小小一座花園,當中用紅竹夾成隔籬,兩邊一排兒盡是垂楊。竹籬中間有一重六角門,上面題着“緑楊宜作兩傢春”。又在籬前鋪成白礬石馬脊甬道,即通着這耳門出入。兩邊園內均有亭有臺,地方雖然狹小,倒還幽緻。小儒亦在這邊園子裏耳門前蓋了一所屋宇,撥兩名傢丁在內專司這耳門啓閉之責。
  江祝兩府皆擇定三日後遷移。小儒等人早送過戲酒,預備本日應用。這日清晨,江老夫人,祝公夫婦帶着閤府內外人等,吉時進宅。先一日,即將各色物件全行發過。此刻兩處府內,皆張燈結彩十分鬧熱。小儒,王蘭,二郎均過來道喜。閤城官紳等人得了信,亦要前來。各處照料仍是梅仙,五官兩人。小儒又在外而傳了一起班子,夾在六豔堂內,好兩邊府內一齊開鑼演唱。衆位夫人亦早早的過來,內外直至三更始散。次日又補請親友,均是小儒等人相陪。二連三日,方纔清楚。方夫人又請過江祝二位老夫人來逛了一天園子。由此各傢不過隔一道耳門,朝夕往來,甚為親密。
  這日,小儒早起,意在到伯青那邊去,方走過紅香院前,見齡官坐在一叢芙蓉花前石磴上癡癡出神。小儒走近道:“你清早在這露地上坐着,想什麽呢?”齡官擡頭,見是小儒,便笑吟吟將身子嚮旁邊挪了一挪道:“你坐下來,我正有件事和你商量。”小儒亦笑着坐下。齡官道:“適纔我與玉兒一同來看這芙蓉花的,他到祝大人那邊去了,我懶得過去,在此坐一會兒。正欲尋你去說話,卻好你又來了,可不是怪巧的!前日五官代我畫了一個小照,琴官兒他們見了,總說很相像的。他們也高興請他畫了,又說什麽我們六個人皆畫在一塊紙上,我也沒有理他們;特地來問你聲,還是單畫的好,還是畫在一起的好?別要將我畫成的臉遭掉了。”
  小儒見齡官語言宛轉,眉目含情,不由得心內又動了一動,笑道:“自然是合畫的好,一則人多,畫上去倒不熱鬧些;再則也見得你們義氣。如果你定要單畫一軸兒也使得,就是一個人沒甚情趣,將我畫在一旁,陪伴着你,免得你寂寞,可好麽?”齡官抿着嘴笑道:“你說的可希奇,我要你陪伴什麽呢?你同你們太太姨太太畫在一起,纔合宜呢。”小儒搖頭道:“我最怕同他們畫在一起,上年畫了一軸,至今我總沒有叫挂着。”又挨進身,低低的笑道:“我想和你畫在一起,不是一般的麽?”齡官聽說,臉一紅,斜溜了小儒一眼,雙手推開小儒,故作怒容道:“別叫我清早的時候啐着你罷!人傢好意請問着你,卻惹出你這些混話來。下次你再和我說這些混話,可是不依的。”說着,便在小儒腿上使勁的擰了一把,又“撲咄”的一聲笑了起來。
  小儒自前番去看齡官的病以後,卻深愛他姣媚可人,在六人之中另眼相待。齡官亦知小儒待他甚厚,即有心日後依棲小儒,可以得所。今日故意的生氣,試探小儒性格。此時小儒不覺心蕩神馳,攜住齡官的手,笑道:“你好意思認真啐我麽?我這腿上被你擰了這一下兒,現在尚怪痛的。我恨不得也要擰你一把,不過你同我生氣罷咧。”便伸手故意來擰他的腿。齡官見小儒全不介意,仍是低言悄語的和他說話,即趁勢反閃躲小儒懷內,笑道:“我最怕癢的,你若碰我一下兒,那可我真要和你翻臉的。”小儒亦順手將他摟住,正欲再同他戲謔,聞得花外一群人說笑而來,急忙鬆手,起身走開。
  早見琴官、春官,蘭官,鬆兒等人走到面前,鬆兒笑嚮齡官道:“我那一處沒有尋過你!昨兒我們商議着小照畫在一起,你沒回答我們,到底你行與止呢?別要因你一人不行,耽誤了我們的正經。誰知你躲在這裏和陳大人說話兒!早知你們在這裏,我們也不來了,沒酌討你們厭呀。”齡官見衆人前來,生恐將纔與小儒的情形被他們見着,忽聽得鬆兒取笑,不禁滿臉緋紅,立起身來趕着鬆兒打道:“你這小鬼頭,也學着說尖巧話兒!我同玉兒到祝大人那裏去的,因陳大人問我的話,玉兒先去了,你即鬍言亂語的起來,我定見撕你的嘴,問你可敢打趣我了?”
  鬆兒忙躲到小儒身後道:“齡官兒要打我呢,你可攔着他,惟有他最相信你的說話。”小儒即走過攔住齡官,回身笑指鬆兒道:“怪不得齡官兒打你。饒不着要我勸解,還說這些歪廝纏的話。你怎麽知道他相信我的話呢?我也恨不能幫着齡官兒打你一頓。”鬆兒笑瞅着小儒道:“你也要打我麽?別叫我說出不好聽的話來!你們倒沒好意思。”說着,一溜煙跑進耳門內尋玉兒去了。
  齡官又笑又恨道:“停刻再和他算賬,除非他今兒別見我的面,我要饒了他也不是人。”小儒笑道:“你們一班的人,衹有鬆兒、玉兒這兩個小油嘴討人厭的,恁憑什麽話,到了他們口內總要說的有形有影的。”琴官亦笑道:“你們別淘氣罷,究竟齡官和我們的小照,合畫呢單畫呢?”齡官道:“正因這件事來與陳大人商議的。我想昨兒已經單畫了起來,不若再和你們合畫一軸,豈非兩便?”小儒道:“倒也使得,不過叫五官多畫一個臉兒,他也不好推卻。我們此時就尋他去,多分也在伯青那邊。”便與齡官等人走進耳門,過了甬道。
  見迎面三間屋子,四面栽的是翠竹,青蕉,十分幽密,上面題着“聽雨軒”三字,是伯青平時憩息的所在。上了臺基,果見伯青,五官,鬆兒,玉兒四人在內。齡官讓衆人進內,用手叉住門道:“鬆兒你怎麽說?橫竪在這三間屋子裏,看你又躲到那裏去?”鬆兒笑着道:“好哥哥饒了我罷,下次再不敢亂說了,若再放肆,隨你怎麽打我;倘然你定見要和我過不去,少停背着人我替你下跪陪禮兒。”齡官道:“你們聽聽,到這時候兒,他還要占人的便宜,我真不能饒他。”說着,便搶步進來,小儒又攔住道:“鬆兒還是個小孩子傢,他知道什麽?不過信口的亂說,你爽性看我的面子,饒恕他罷。”齡官發急道:“當真我相信你的話麽,我此刻饒了他倒不希罕,還要被他笑我無能呢。”便奪過小儒的手,仍要來打鬆兒。
  伯青笑道:“你們鬧的什麽原由,說與我聽着,替你們評評誰是誰非。”齡官遂從頭至尾細說一番。伯青道:“這卻是鬆兒沒理。你看他此時這般可憐見的模樣,聽見你要打他,臉都嚇黃了。我叫他給你陪禮,你可饒過他罷。”齡官聽了,方纔沒事。
  鬆兒即走過來,笑嚮齡官作揖道:“好哥哥,總是我的不是,你要恕我年輕,別要記憎着我。”又轉身嚮伯青道:“不看你的金面,齡官兒斷不肯和我幹休的。容我明兒虔誠恭敬,叩頭奉謝。”小儒笑道:“鬆兒未免過於欺人,我兩次替你勸解,你總不該謝我一聲麽?”鬆兒道:“別引我笑話罷,衹道齡官兒真相信你的話,我纔托你勸解的,那知連你都討了沒趣,倒叫我怪鱢的!”
  小儒道:“鬆兒你好,有下次呢,明兒齡官再和你過不去,你跪着求我,總不替你勸解了。”鬆兒笑道:“不用你多慮,、我傢齡哥哥嚮來同我最好的。今日本是我不好,當着人和他說笑,他纔生氣的。不信你問着他,多分他現在心裏懊悔什麽兒似的,好說我傢鬆兒兄弟平時怪好的人,又與我情投意合的,怎麽今兒在衆人面前要打他,給他沒臉,不要惹他怪我麽?我起先說,背着人替他下跪陪禮,是騙你們的。少停他倒要背着人給我磕頭,還要自認多少不是呢!”鬆兒說畢,引得衆人都大笑起來。齡官亦笑道:“你這小鬼頭,結實可惡。我此刻也沒有氣力和你鬥口,回到樓上去再同你說話。”
  蘭官道:“我們是來請五官畫臉的,被齡官與鬆兒鬧了這大半日,現在你們既和了事,我們也好畫臉了。”便將人衆要畫在一起的話對五官說了。五官道:“叫我畫卻容易,但是畫成了你們將什麽謝我?”玉兒忙道:“我謝我謝,隨你柳哥哥怎麽吩咐,我總怎麽依着;衹求你將我的臉畫好,別要畫出怪樣兒,叫人見着笑話!”琴官道:“玉兒又來混鬧了,好好的人,怎麽畫出怪樣兒來?你縱然要畫成怪樣兒,五官還不肯丟這個聲名呢!”玉兒聽了也不去理會琴官,便扯了春官兒將一張蠃甸小方幾擡到窗前,隨手將朝南窗子吊起兩扇,又將伯青案上筆硯等物一齊搬過,又挪了兩張座頭在小幾前安放,自己即先在對面坐下道:“柳哥哥,請你先給我畫罷!”五官道:“你們看,玉兒這樣性急,好似我不肯代他畫的一般。”亦笑着坐下,先將紙上約了方寸,然後折起六個人的面目地步,方拈起筆來,細細揣摹玉兒的神緻。琴官等人多圍攏來觀看,伯青道:“玉兒生成這淘氣樣兒,五官須要格外將他畫得淘氣些,纔有趣呢!”五官笑道:“我心內久已有了成見,包管畫出來你們總要叫好的。”
  衆人正在說笑,見二郎也走了進來,笑嚮五官道:“我各處尋你們不着,原來你的買賣上門了。後來到奪豔樓去,纔知道你們在這裏面臉呢!不知你們怎麽代五官潤筆?”玉兒扭過脖子道:“不勞你費心,替柳哥哥愁着沒有潤筆,我早經想下了。我們六個人,公送他一件好東西,都值得上這潤筆的費資,此時卻不告訴你。”五官一面提筆畫着道:“玉兒你可別噦嗦罷,正在用神的時候,偏生你要和楚卿去說話,倘或畫走了規模,那時又好說我有意同你鬧玩意兒。你再伸腰扭項的,我可不畫了。”
  玉兒聽說,忙又端端正正的坐好。二郎拍手道:“玉兒今日也被人挾製住了。你衹好同我七搭八搭的手段,你是好些的兒,同五官拗強去,偏不要他畫,我纔真佩服你是個玉兒呢!”五官道:“楚卿你可別同他鬧罷,你看玉兒嘴咂咂的,又要說話了。設若走了手,他定然要我重畫的,那可不又費一番周折,你不是與我鬧麽!”
  二郎笑了笑,方走了【開去道:“子騫,小臞到那裏去了?一早起總沒有見着他們。”伯青道:“小臞往我們田上去了。子騫聽說身子有些不爽適,停刻我還要看他去。”二郎又嚮小儒道:“將纔我見外面送進一封書函,說是在田從京中寄來的,現在已送到內裏去了。我想在田在京多時,也該有了消息。他的傢書裏總該有緻我們的書函在內,小儒何妨去問聲,免得我又走一趟兒。”小儒笑道:“你懶得去,偏生我願意去麽!”說着,便立起身,興匆匆的出耳門而去。
  這裏五官早將玉兒的臉畫成,遞與伯青,二郎觀看。人衆見了,無不喝采道:“真正畫的酷肖,連玉兒滿臉頑皮的形容總畫了出來。拜服,拜服!”五官道:“你們稱好是沒用的,須要本人中意呢!”便隨手在書架上取了一面手鏡,遞與玉兒道:“你仔細認認你的本來面目。”玉兒接過手鏡,歪着頭看了半晌,笑道:“真個與我一般無二,惟恐一胎兒雙生的兄弟尚不得這麽相像呢!”
  二郎道:“好了,俗說中了本人意,即是好東西。五官的潤筆可以拿穩了。”玉兒笑道:“柳哥哥有無潤筆,與你什麽相幹,偏是你不放心。難不成你還想同他分肥麽?”使丟下手鏡道:“柳哥哥你不要理他們,請你接着代齡官兒畫罷,我要與他在一起兒的。”五官道:“你們六人內,惟有齡官畫了兩個。你要記着,若是送我東西,他可是要兩分的。”齡官笑道:“那個自然,不用你交代,就是全數派我一個人獨出廣我也沒得推諉。”即在玉兒的座頭上坐下。
  五官正欲舉筆,見小儒笑嘻嘻的拿着一封書予進來道:“在田已復任兩江,不日就要到了。你們可知道那送書的人是誰?說起來卻也奇怪!”伯青聞說,即忙在小儒手內接過來函,與二郎同看。五官亦擱下筆走了過來。不知雲從竜怎生又至兩江,那送,書來的人有何奇怪,。且聽下回分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第六回第七回
第八回第九回第十回第十一回第十二回第十三回第十四回第十五回
第十六回第十七回第十八回第十九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二十二回第二十三回
第   [I]   [II]   III   [IV]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