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始祖母的身子圆滚滚地鼓起来,又有了天神威风。小雌猫长大了,竹笋拔节似的,尽管还是只亚成体,但是饥寒交迫的历练,天赐美食的满足,使她早熟,也有了天之骄子的神气。小男孩也高了胖了,塌陷下去的腮帮子鼓起来,撑起一张圆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自信和坚定。那根从象鼻子里拔出的树枝,始终握在手里,白天,是拐棍,晚上,是伙伴。
抱着那根树枝入睡的男孩,作了很多梦。有噩梦,也有美梦,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艰难的始祖母,小雌猫,还有一只怯生生的小黑熊。
几天前,男孩就发现了那只小黑熊。黄昏时,他到山洞外去撒尿,就看见她在吃象肉。他没有赶走她,也没有惊动她,只是悄悄地看。小黑熊又香又甜的吃相,让他看到了自己,小黑熊天真无邪的舞蹈,又牵出了他的笑容。毕竟,在这艰难困苦的日子里,让人开心的事太少了。
剑齿象被吃完的第二天,始祖母就决定开拔了,趁着身强力壮,也趁着好天气。他们还要走很远的路程,还要面对无数的艰难困苦。
还是老规矩,始祖母开路,小雌猫居中,小男孩断后。只是男孩身上多了两件宝贝:身上一块结实的象皮,是挡风保暖的皮衣。手里一根磨光的树枝,是能带来好运气的魔棍。走着走着,男孩还挥挥魔棍,喊上几声。他是在喊那只小黑熊。剑齿象吃完了,他们三个也走了,小黑熊留在这里多可怜,多孤单。
终于,天真的小黑熊出现了,探头探脑地跟了上来。经过几十天的朝夕相处,小黑熊对那三个生灵已经亲切熟悉。现在,他们要走了,她怎么能不跟上去?尽管她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他们要走多久。
前面有天神威风的始祖母,后面有天真无邪的小黑熊,男孩越走越高兴,就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山歌,冰天雪地的太行山脉就充满了生机。
在男孩的歌声里,他们总是能碰到好运气。当他们饥饿的时候,男孩手中的魔棍,总是能从雪地里点到一只剑齿象的鼻子和身子,成为小小队伍的给养。
但是,当他们即将到达大河北岸,面对一只面南跪立的雌象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是到达大河北岸的最后一只剑齿象。一年前,她率领自己的家族,开始了南迁的征途,小象、雄象、亚成体的雌象,足足有18只。后来,半路上又收容了3只,成为一支庞大的队伍,走在大山里,要多雄壮有多雄壮。
但是,恰恰是这雄壮,成了无形的杀手。因为在那个比他们更庞大更雄壮的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食物,去支撑他们的生存。
一个生命倒下了,他们用冰雪掩埋了尸体,继续前进。又一个生命倒下了,还是用冰雪掩埋了,接着前进。
就这样,一个,一个,又一个,成为太行山脉中的荒冢。一山,一山,又一山,只剩下自己的孤独。
现在,当大河已经在望,南方就在前面时,她自己也坚持不住了。已经没有谁来掩埋她的身体了,她就那样跪在了地上,长长的鼻子像一副支架,撑着身体,鼻梁上的肉球,像一朵鲜花,日渐凋零。
头颈再也不会转动,眼睛再也不会流泪。魂魄早就散了,却盘绕在空中,纠缠着雪,纠缠着风。身体早就僵了,却不肯倒下,对抗着雪,对抗着风。她死得不甘心啊!
她是在向北方的祖先谢罪吗?他们开拓的疆土,在她的手中丢失殆尽。他们繁育的后代,在她的时代全军覆灭。而这一切,不是她不努力,不抗争,而是造物绝情,天地不容啊!
她是在向南方的后代谢罪吗?她和她的家族,在华北平原优化出来的耐寒基因,终于被泯灭在大河以北,这就意味着,在下一个更加严酷的冰期到来时,南方的家族,乃至整个物种,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失败,她的无能啊!
艰难的始祖母站在跪立的雌象面前,沉默着,沉思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慑,也勾起了万般凄清。
几十万年前,他们的祖先是一起离开秦岭的。十几万年前,他们的祖先是一起雄霸华北平原的。可是今天,最巨大的剑齿象种群却已经泯灭在大河的北岸,丧失了未来,也丢失了过去。
始祖母的眼里荡起悲伤的涟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底,就算她已经抵达大河,就算她今天还活着,可是,谁能保证她能安全渡过大河?又有谁能保证转瞬之间,她不会死于非命?
小雌猫叫了一声,那是饥饿难耐的,催促开餐的叫声。始祖母没听见。
小雌猫用脑袋拱了一下母亲,始祖母还是不动。
小雌猫按捺不住,一口咬住了剑齿象的鼻子,始祖母突然发怒,照着小雌猫的屁股,狠狠地咬了一口。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