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前漢演義   》 第七十五回 入虜庭蘇武抗節 出朔漠李陵敗降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武帝既徵服大宛,復思北討匈奴,特頒詔天下,備述高祖受睏平城,冒頓嫚書呂後,種種國恥,應該洗雪,且舉齊襄滅紀故事,作為引證。齊襄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見《公羊傳》。說得淋漓迫切,情見乎詞。時已為太初四年鼕季,天氣嚴寒,不便用兵,但令將吏等整繕軍備,待春出師。轉眼間已將臘盡,連日無雨,河幹水涸,武帝一再祈雨。且因《詩經》中有《雲漢》一篇,係美周宣王勤政弭災,藉古證今,不妨取譬,乃特於次年歲首,改號天漢元年。
  春光易老,日暖草肥,武帝正要命將出徵,忽報路充國自匈奴歸來,詣闕求見。當下召入充國,問明情形。充國行過了禮,方將匈奴事實,約略上陳。充國為匈奴所拘,事見前回。原來匈奴兒單於在位三年,便即病死,有子尚幼,不能嗣位,國人立他季父右賢王呴犁湖為單於。纔及一年,呴犁湖又死,弟且鞮侯繼立。恐漢朝發兵進攻,乃自說道:“我乃兒子,怎敢敵漢?漢天子是我丈人行呢。”說着,即將漢使路充國等一律釋回,並遣使人護送歸國,奉書求和。武帝聞得充國報告,再將匈奴使人,召他入朝。取得來書,展覽一周,卻也卑辭有禮,不禁欣然。言甘心苦,奈何不思?乃與丞相等商議和番,釋怨修好。
  丞相石慶,已經壽終,可謂幸免。由將軍葛繹侯公孫賀繼任。賀本衛皇后姊夫,纍次出徵,不願入相,衹因為武帝所迫,勉強接印。每遇朝議,不敢多言,但聽武帝裁决,唯命是從。前時匈奴拘留漢使,漢亦將匈奴使臣,往往拘留。至此中外言和,應該一律釋放,乃由武帝裁决,將匈奴使人釋出,特派中郎將蘇武,持節送歸,並令武賫去金帛,厚贈且鞮侯單於。
  武字子卿,為故平陵侯蘇建次子,建從衛青伐匈奴,失去趙信,坐罪當斬,贖為庶人。嗣復起為代郡太守,病歿任所。武與兄弟並入朝為郎,此次受命出使,也知吉兇難卜,特與母妻親友訣別,帶同副中郎將張勝,屬吏常惠,及兵役百餘人,出都北去,徑抵匈奴。既見且鞮侯單於,傳達上意,出贈金帛,且鞮侯單於並非真欲和漢,不過藉此緩兵,徐作後圖。他見漢朝中計,且有金帛相贈,不由的倨傲起來,待遇蘇武,禮貌不周。武未便指斥,既將使命交卸,即退出虜庭,留待遣歸。偏生出意外枝節,緻被牽羈,纍得九死一生,險些兒陷沒窮荒。
  當武未曾出使時,曾有長水鬍人子衛律,與協律都尉李延年友善。延年薦諸武帝,武帝使律通問匈奴,會延年犯姦坐罪,傢屬被囚,衛律在匈奴聞報,恐遭株纍,竟至背漢降鬍。又是一個中行說。匈奴正因中行說病死,苦乏相當人士,一得衛律,格外寵任,立封他為丁靈王。律有從人虞常,雖然隨律降鬍,心中甚是不願。適有渾邪王姊子緱王,前從渾邪王歸漢,渾邪王事見前文。嗣與趙破奴同沒鬍中,意與虞常相同,兩人聯為知己,謀殺衛律,將劫單於母閼氏,一同歸漢。湊巧來了副中郎將張勝,曾為虞常所熟識,常私下問候,密與勝謀,請勝伏弩射死衛律。勝志在邀功,不嚮蘇武告知,竟自允許,彼此約定,伺隙即發,適且鞮侯單於出獵,緱王虞常,以為有機可乘,招集黨羽七十餘人,即欲發難。偏有一人甘心賣友,竟去報知單於子弟,單於子弟,立即興師兜捕,緱王戰死,虞常受擒。且鞮侯單於,聞變馳歸,令衛律嚴訊此案。張勝始恐受禍,詳告蘇武,武愕然道:“事已至此,怎能免纍?我若對簿虜庭,豈非辱國?不如早圖自盡罷!”說着,即拔出佩劍,遽欲自刎。虧得張勝常惠,把劍奪住,纔得無恙。第一次死中遇生。武衹望虞常供詞,不及張勝,那知虞常一再遭訊,熬刑不起,竟將張勝供出。衛律便將供詞,錄示單於,單於召集貴臣,議殺漢使。左伊秩訾匈奴官名。勸阻道:“彼若謀害單於,亦不過罪及死刑,今尚不至此,何若赦他一死,迫令投降。”單於乃使衛律召武入庭,當面受辭。武語常惠道:“屈節辱命,就使得生,有何面目復歸漢朝?”一面說,一面已將劍拔出,嚮頸欲揮。衛律慌忙搶救,抱住武手,頸上已着劍鋒,流血滿身,急得衛律緊抱不放,飭左右飛召醫生。及醫生趨至,武已暈去,醫生卻有妙術,令律釋武置地,掘土為坎,下貯熅火,無焰之火。上覆武體,引足蹈背,使得出血,待至惡血出盡,然後用藥敷治,果然武蘇醒轉來,復有氣息。第二次死中遇生。衛律使常惠好生看視,且囑醫生勤加診治,自去返報且鞮侯單於。單於卻也感動,朝夕遣人問候,但將張勝收係獄中。
  及武已痊愈,衛律奉單於命,邀武入座,便從獄中,提出虞常張勝,宣告虞常死罪,把他斬首,復嚮張勝說道:“漢使張勝,謀殺單於近臣,罪亦當死,如若肯降,尚可宥免!”說至此,即舉劍欲砍張勝。勝貪生怕死,連忙自稱願降。律冷笑數聲,回顧蘇武道:“副使有罪,君應連坐。”武正色答道:“本未同謀,又非親屬,何故連坐?”律又舉劍擬武,武仍不動容,夷然自若。律反把劍縮住,和顔與語道:“蘇君聽着!律歸降匈奴,受爵為王,擁衆數萬,馬畜滿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也與律相似,何必執拗成性,枉死絶域哩!”武搖首不答,律復朗聲道:“君肯因我歸降,當與君為兄弟;若不聽我言,恐不能再見我面了!”武聽了此語,不禁動怒,起座指律道:“衛律!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叛主背親,甘降夷狄,我亦何屑見汝?且單於使汝决獄,汝不能平心持正,反欲藉此挑釁,坐觀成敗,汝試想來!南越殺漢使,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立時誅滅,獨匈奴尚未至此。汝明知我不肯降鬍,多方脅迫,我死便罷,恐匈奴從此惹禍,汝難道尚得幸存麽?”義正詞嚴。這一席話,駡得衛律啞口無言,又不好徑殺蘇武,衹好往報單於。這也好算蘇武第三次重生了。
  單於大為嘉嘆,愈欲降武,竟將武幽置大窖中,不給飲食。天適雨雪,武嚙雪嚼旃,數日不死。第四次死中遇生。單於疑為神助,乃徒武置北海上,使他牧羝。羝係牡羊,嚮不産乳,單於卻說是羝羊乳子,方許釋歸。又將常惠等分置他處,使不相見。可憐武寂處窮荒,衹有羝羊作伴,掘野鼠,覓草實,作為食物,生死置諸度外,但把漢節持着,與同臥起,一年復一年,幾不知有人間世了。這是生死交關的第五次。
  武帝自遣發蘇武後,多日不見復報,料知匈奴必有變卦。及探聞消息,遂命貳師將軍李廣利,領兵三萬,往擊匈奴。廣利出至酒泉,與匈奴右賢王相遇,兩下交戰,廣利獲勝,斬首萬餘級,便即回軍。右賢王不甘敗衄,自去招集大隊,來追廣利。廣利行至半途,即被鬍騎追及,四面圍住。漢兵衝突不出,更且糧草將盡,又饑又急,惶恐異常。還是假司馬趙充國,發憤為雄,獨率壯士百餘人,披甲操戈,首先突圍,好容易殺開血路,衝出圈外,廣利趁勢麾兵,隨後殺出,方得馳歸。這場惡戰,漢兵十死六七,充國身受二十餘創,幸得不死。廣利回都奏報,有詔召見充國,由武帝驗視傷痕,尚是血跡未幹,禁不住感嘆多時,當即拜為中郎。充國係隴西上邽人,表字翁孫,讀書好武,少具大志。這番是發軔初基,下文再有表見。也是特筆。
  武帝因北伐無功。再遣因杅將軍公孫敖出西河,因杅是匈奴地名。與強弩都尉路博德,約會涿邪山,兩軍東西遊弋,亦無所得。侍中李陵,係李廣孫,為李當戶遺腹子,少年有力,愛人下士,頗得重名。武帝說他綽有祖風,授騎都尉,使率楚兵五千人,習射酒泉張掖,備禦匈奴。至李廣利出兵酒泉,詔令陵監督輜重,隨軍北進。陵乘便入朝,叩頭自請道:“臣部下皆荊楚兵,力能扼虎,射必命中,情願自當一隊,分擊匈奴。”武帝作色道:“汝不願屬貳師麽?我發卒已多,無騎給汝。”陵奮然道:“臣願用少擊衆,無需騎兵,但得步卒五千人,便可直入虜庭!”太藐視匈奴。武帝乃許陵自募壯士,定期出發,且命路博德半路接應。博德資望,本出陵上,不願為陵後距,因奏稱現當秋令,匈奴馬肥,未可輕戰,不如使陵緩進,待至明春,出兵未遲。武帝覽奏。還疑陵自悔前言,陰教博德代為勸阻,乃將原奏擱起,不肯依議。適趙破奴從匈奴逃歸,報稱鬍人入侵西河,武帝遂令博德往守西河要道,另遣陵赴東瀎稽山,偵察寇蹤。時逢九月,塞外草衰,李陵率同步卒五千人,出遮虜障,障即戍堡等類。直至東瀎稽山,紮駐竜勒水上。途中未遇一敵,不過將山川形勢,展覽一周,繪圖加說,使騎士陳步樂,馳驛奏聞。步樂見了武帝,將圖呈上,且言陵能得志。武帝頗喜得人,並拜步樂為郎,不料過了旬餘,竟有警耗傳來,謂陵已敗沒鬍中。
  原來陵遣歸步樂,亦擬還軍,偏匈奴發兵三萬,前來攻陵。陵急據險立營,先率弓箭手射住敵陣,千弩齊發,匈奴前驅,多半倒斃。陵驅兵殺出,擊退虜衆,斬首數千級,方收兵南還。不意匈奴主且鞮侯單於,復召集左右賢王,徵兵八萬騎追陵。陵且戰且走,大小至數百回合,斫死虜衆三千名。匈奴自恃兵衆,相隨不捨,陵引兵至大澤中,地多葭葦,被匈奴兵從後縱火,四蹙陵兵。陵索性教兵士先燒葭葦,免得延燃,慢慢兒拔出大澤,南走山下。且鞮侯單於,親自趕來,立馬山上,遣子攻陵。陵拚死再戰,步鬥林木間,又殺敵數千人,且發連臂弓射單於。單於驚走,顧語左右道:“這是漢朝精兵,連戰不疲,日夕引我南下,莫非另有埋伏不成?”左右謂我兵數萬,追擊漢兵數千,若不能復滅,益令漢人輕視。況前途尚多山𠔌,待見有平原,仍不能勝,方可回兵。單於乃復領兵追趕。陵再接再厲,殺傷相當,適有軍侯管敢,被校尉笞責,竟去投降匈奴,報稱漢兵並無後援,矢亦將盡,衹有李將軍麾下,及校尉韓延年部麯八百人,臨陣無前,旗分黃白二色,若用精騎馳射,必破無疑。漢姦可恨,殺有餘辜。單於本思退還,聽了敢言,乃選得銳騎數千,各持弓矢,繞出漢兵前面,遮道擊射。並齊聲大呼道:“李陵韓延年速降!”陵正入𠔌中,鬍騎滿布山上,四面註射,箭如雨下。陵與延年驅軍急走,見後面鬍騎力追,衹好發箭還射,且射且行。將到鞮汗山,五十萬箭射盡,敵尚未退。陵不禁太息道:“敗了!死了!”乃檢點士卒,尚有三千餘人,惟手中各剩空弓,如何拒敵?隨軍尚有許多車輛,索性砍破車輪,截取車軸,充作兵器。此外惟有短刀,並皆執着,奔入鞮汗山𠔌。鬍騎又復追到,上山擲石,堵住前面𠔌口。天色已晚,漢兵多被擊死,不能前進,衹好在𠔌中暫駐。陵穿着便衣,孑身出望,不令左右隨行,慨然語道:“大丈夫當單身往取單於!”話雖如此,但一出營外,便見前後上下,統是敵帳,自知無從殺出,返身長嘆道:“此番真要敗死了!”實是自來尋禍。旁有將吏進言道:“將軍用少擊衆,威震匈奴,目下天命不遂,何妨暫尋生路,將來總可望歸。試想浞野侯為虜所得,近日逃歸,天子仍然寬待,何況將軍?”陵搖手道:“君且勿言,我若不死,如何得為壯士呢!”意原不錯。乃命盡斬旌旗,及所有珍寶,掘埋地中。復召集軍吏道:“我軍若各得數十箭,尚可脫圍,今手無兵器,如何再戰?一到天明,恐皆被縛了!現惟各自逃生,或得歸見天子,詳報軍情。”說着,令每人各帶幹糧二升,冰一片,藉禦饑渴,各走各路,期至遮虜障相會。軍吏等奉令散去,待到夜半,陵命擊鼓拔營,鼓忽不鳴。陵上馬當先,韓延年在後隨着,冒死殺出𠔌口,部兵多散。行及裏許,復被鬍騎追及,環繞數匝。延年血戰而亡,陵顧部下衹十餘人,不由的嚮南泣說道:“無面目見陛下了!”說罷,竟下馬投降匈奴。錯了,錯了!如何對得住韓延年?部兵大半復沒,衹剩四百餘人,入塞報知邊吏。
  邊吏飛章奏聞,惟尚未知李陵下落。武帝總道李陵戰死,召到陵母及妻,使相士審視面色,卻無喪容。待至李陵生降的消息,傳報到來,武帝大怒,責問陳步樂。步樂惶恐自殺,陵母妻被逮下獄。群臣多罪陵不死,獨太史令司馬遷,乘着武帝召問時候,為陵辯護,極言陵孝親愛士,有國士風,今引兵不滿五千,抵當強鬍數萬,矢盡援絶,身陷鬍中,臣料陵非真負恩,尚欲得當報漢,請陛下麯加寬宥等語。武帝聽了,不禁變色,竟命衛士拿下司馬遷,拘係獄中。可巧廷尉杜周,專務迎合,窺知武帝意思,是為李廣利前次出師,李陵不肯贊助,乃至無功;此次李陵降虜,司馬遷襢護李陵,明明是毀謗廣利,因此拘遷下獄。看來不便從輕,遂將遷擬定誣罔罪名,應處宮刑。遷為竜門人氏,係太史令司馬談子,傢貧不能贖罪,平白地受誣遭刑,後來著成《史記》一書,傳為良史。或說他暗中寓謗,竟當作穢史看待。後人自有公評,無庸小子辨明。
  武帝再發天下七科謫戍,及四方壯士,分道北徵。貳師將軍李廣利,帶領馬兵六萬,步兵七萬,出發朔方,作為正路。強弩都尉路博德,率萬餘人為後應。遊擊將軍韓說,領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公孫敖,領馬兵萬人,步兵三萬人出雁門。各將奉命辭行,武帝獨囑公孫敖道:“李陵敗沒,或說他有志回來,亦未可知。汝能相機深入,迎陵還朝,便算不虛此行了!”敖遵命去迄,三路兵陸續出塞,即有匈奴偵騎,飛報且鞮侯單於。單於盡把老弱輜重,徙往餘吾水北,自引精騎十萬,屯駐水南。待至李廣利兵到,交戰數次,互有殺傷。廣利毫無便宜,且恐師老糧竭,便即班師。匈奴兵卻隨後追來,適值路博德引兵趨至,接應廣利,鬍兵方纔退回。廣利不願再進,與博德一同南歸。遊擊將軍韓說,到了塞外,不見鬍人,也即折回。因杅將軍公孫敖,出遇匈奴左賢王,與戰不利,慌忙引還。自思無可報命,不如捏造謊言,復奏武帝。但言捕得鬍虜,供稱李陵見寵匈奴,教他備兵禦漢,所以臣不敢深入,衹好還軍。你要逞刁,看你將來如何保全?武帝本追憶李陵,悔不該輕遣出塞,此次聽了敖言,信為真情,立將陵母及妻,飭令駢誅。陵雖不能無罪,但陵母及妻,實是公孫敖一人斷送。
  既而且鞮侯單於病死,子狐鹿姑繼立,遣使至漢廷報喪。漢亦派人往吊,李陵已聞知傢屬被戮,免不得詰問漢使。漢使即將公孫敖所言,備述一遍,陵作色道:“這是李緒所為,與我何幹。”言下恨恨不已。李緒曾為漢塞外都尉,為虜所逼,棄漢出降,匈奴待遇頗厚,位居陵上。陵恨緒教鬍備兵,纍及老母嬌妻,便乘緒無備,把他刺死。單於母大閼氏,因陵擅殺李緒,即欲誅陵,還是單於愛陵驍勇,囑令避匿北方。俄而大閼氏死,陵得由單於召還,妻以親女,立為右校王,與衛律壹心事鬍。律居內,陵居外,好似匈奴的夾輔功臣了。小子有詩嘆道:
  孤軍轉戰奮餘威,矢盡援窮竟被圍;
  可惜臨危偏不死,亡傢叛國怎辭譏?
  武帝不能徵服匈奴,那山東人民,卻為了暴斂橫徵,嚴刑苛法,遂鋌而走險,嘯聚成群,做起盜賊來了。欲知武帝如何處置,待至下回表明。武帝在位數十年,窮兵黷武,連年不息,東西南三面,俱得敉平,獨匈奴恃強不服,纍討無功。武帝志在平鬍,故為且鞮侯單於所欺,一喜而即使蘇武之修好,一怒而即使李陵之出軍。試思夷人多詐,反復無常,豈肯無端言和?蘇武去使,已為多事,若李陵部下,衹五千人,身餌虎口,橫挑強鬍,彼即不自量力,冒險輕進,武帝年已垂老,更事已多,安得遽遣出塞,不使他將接應,而聽令孤軍陷沒耶?蘇武不死,適見其忠;李陵不死,適成為叛。要之,皆武帝輕使之咎也。武有節行,乃使之睏辱窮荒;陵亦將纔,乃使之瀋淪朔漠。兩人之心術不同,讀史者應並為漢廷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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