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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76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四 五萬年前·大難不死(6)
方敏 Fang Min
男孩握住樹枝，用力搖，用力拔，差點搓掉了皮。男孩含住肉球，用力啃，用力咬，差點硌掉了牙。
男孩想到了火，在周口店的葫蘆洞，大人們用火燒化堅硬的冰，燒軟硬邦邦的肉。但是，葫蘆洞裏的篝火和大人們一起，埋在大山的肚子裏了，想也是白想。
男孩想到了石頭，在周口店的葫蘆洞，大人們撿來尖利的小石頭，又在大石頭上磨得更鋒利，綁在樹枝上殺獵物，捏在手裏剝獸皮。但是，這裏到處都覆蓋着冰雪，根本沒石頭。
男孩又想到了山洞裏的花熊，想到了她們又尖又利的牙齒和爪子。男孩眼睛放光了，連走帶摔回山洞。
“花熊——”
“花熊——”
男孩一邊走一邊喊，兩衹花熊就來到了山洞口。
“大象——”
“大象——”
男孩揮舞着手裏的樹枝使勁喊，兩個奄奄一息的生命，趴在地上就是不動。
男孩在雪地裏使勁跳，就跳出了一個好辦法。男孩走近小花熊，舉起樹枝敲腦袋，一下，你不動，兩下，你不起，三下四下，起來了，男孩扭頭就開跑。
男孩跑，花熊追，一追就追到了山坡下，一看就看見了象鼻子。奄奄一息的生命，立刻有了力氣，暗緑色的目光立刻變得雪亮。始祖母和小雌貓有八副利爪，兩對利齒，刨開堅冰，撕裂象皮，衹是時間問題。
粗壯的象鼻子和龐大的象頭被刨出來了，還有鼻頭上那個鐵灰色的肉球。始祖母猶豫了片刻，這是圓鼻頭傢族的成員啊，曾經是那樣的威猛，如今，卻靜靜地，哀哀地，躺在那裏，聽憑侵犯，任由宰割。始祖母的黑眼睛裏閃過一道悲傷的漣漪。
那是一隻成年的雌象。當天氣沒有變冷，樹木還很蔥蘢時，廣袤的華北平原上，曾有過無數衹成年雌象，率領着七八衹，十幾衹，大象和小象，在森林裏漫步，在溪水裏打滾，在草地上進食。沒有誰去打攪他們，不論是飛揚跋扈的大熊貓，橫衝直撞的黑熊，劍拔弩張的劍齒虎，鑽來鑽去的鬣狗，還是成群結隊的豺狼。因為他們的體形太大了，大得讓一切猛獸望洋興嘆。他們的劍齒太威武了，威武得讓一切尖牙利齒自慚形穢。
然而，曾幾何時，正是身體的巨大，纔不堪食物的短缺，也正是劍齒的威武，纔不堪沉重的負擔，讓他們成為冰天雪地裏，最早犧牲的物種。
死者已矣，生者還要求生。濃厚的傷感和憂鬱，並沒有阻止始祖母的饑腸轆轆，也沒有擋住她的尖爪利齒。劍齒象的鼻子和頭顱被無情地撕裂了，抓碎了，一塊一塊又一塊地，滾進了始祖母的肚皮，也塞滿了小雌貓和男孩的嘴巴。
喜出望外，大快朵頤，男孩的臉上有了笑容，小雌貓的肚皮鼓了起來，再看那始祖母，正昂首挺立，傲雪迎風。
飽餐一頓之後，始祖母沒有把剩下的食物帶走。劍齒象的身體太大，大到無法一次刨出來。再說，這方圓幾十裏，沒有走獸，沒有飛鳥，甚至沒有一隻蚊蠅，又何必搬回山洞呢？纍了，回山洞休息，餓了，來這裏進餐，不是更省力氣？但是，還是有想不到的事情。當三個填飽了肚皮，養足了精神的幸運者離去後，一隻小黑熊出現了，一隻三歲的小雌熊，住在旁邊的山洞裏。一個月前，她的母親老黑熊出去覓食，從此就沒有回來。孤獨的小黑熊在山洞裏苦苦地等待，悲哀地嗚咽。由於饑餓，她也曾走出山洞去覓食，得到的衹有凄涼和失望。她還太小，不懂得失去母親之後，應該繼續往南走，就那樣孤苦伶仃地待在山洞裏，消耗着瘦弱的身體，釋放着幼小的生命。
就在彌留之際，她聽到了生命的叫喊聲，還有比這更親切更有召喚力的聲音嗎？小黑熊睜開眼睛，把自己的半個靈魂，從地獄裏拽出來，恢復了清醒，拖着皮包骨的身體，爬到山洞口，恰好看到生命們正在大吃大嚼。口水順着嘴角流淌，可她不敢走出山洞，她是在南遷的途中出生的，沒見過熊貓和智人。
對異類的恐懼在阻擋，對食物的渴望在推動，小黑熊就站在那裏，眼巴巴地看着，直到始祖母他們離去，這纔怯生生、顫巍巍地爬出山洞。儘管她也沒見過劍齒象，卻一點也不懼怕，因為她已經死了。在這個世界上，不論是誰，不論有多麽威猛，一旦失去生命，也就失去了一切。
小黑熊很快就吃飽了，有了精神，有了力氣，也有了天真，就直立起來，哼哼着舞麯，一圈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起來，她的胸前，就亮出一彎白色的月亮。
三天，五天，三個相依為命和一個幼小膽怯的生靈，分享着劍齒象的犧牲。
十天，二十天，再豐盛的大餐也有用完的時候，換來的卻是四個幸存者的身體健壯，生存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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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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