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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蝴蝶 》 朱門 》
第75節:十七(4)
林語堂 Lin Yutang
“那就是我們的舊船。夏天我偶爾出來躺一個晚上。你知道,當過漁人,便永遠是漁夫本色。我躺在船板上,蓋着毯子,聞聞湖水的魚腥味。半夜睜眼看星星,呼吸些湖上的新鮮空氣,對靈魂有幫助哩。” 杜忠看了他的老友一眼。海傑茲的話使他覺得很慚愧。“你什麽時候放棄打魚的?” “大概四五年前吧。你弟弟說,這是你們傢的湖,我不能在裏面捕魚,我就不捕了。起先這有人偷偷出來,大都在晚上。等你侄兒回來——我們都叫他小杜——他便派出武裝的巡邏隊,下令射擊我們出去的船衹。你可以偶爾偷捕一次,但是不能每天冒着生命的危險哪。所以我們把船拖進來,隨它們在岸上枯朽。” “你的船還能下水嗎?” “我想可以吧。不過還要再裝索具。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意思是說,你願不願意再下水?大湖是我弟弟的,也是我的。我的老朋友說要釣魚,誰敢阻止他?這件事根本不對,我要找我弟弟理論一番。” 海傑茲馬上精神一振。眼中泛出幾道童稚的光芒。 “你不會害我被你侄兒射殺吧?” “我會說清楚。” 雖然這句話很像是杜忠一時的奇想,他臉色卻很沉重,語氣毫不帶有玩笑的意味。他知道大湖産業的問題一定會在傢裏造成裂痕,他弟弟不會輕易讓步的。阿紮爾和海傑茲也明白這一點。 他們上了斜坡,嚮海傢走來,年輕人跟在後面。柔安問蛋子:“你現在做什麽?” “我替索拉巴看馬。” “喜不喜歡馬?” “我喜歡。馬匹就像嬰兒。不會說話,但是你拍他們,他們就用鼻子聞你,表示親近,大眼睛盯着你看,雖然不會說話,卻像和你說。” 蛋子指指緑草低地上的幾個小紅點,眼睛一亮:“就是嘛。有時候我牽馬到河洲去賣。他們知道後就大吼、踢地,張着白眼看你,用鼻子摩擦你,想叫你不要離開他們。” “方場上和你說話的女孩子是誰?” “是索拉巴的妹妹米麗姆。”他的臉色突然正經起來,伸手折了一根樹枝,“我想我會去從軍。馬上就要走了,也許再過一周或十天就去。” 大夥兒回到屋裏時,午餐已經擺好了。一碟碟慄子和甜糕放在矮幾上。每一張矮幾還有一碟冒煙的烤羊片,和腌肉、大蔥、羊肝一起串在小鐵針上。 柔安看見一個少婦的背影走進去。海傢媳婦奴莎姨弄好午餐後,趕快去換衣服,她知道杜先生是大湖的主人,他女兒也來了。 過了幾分鐘,奴莎姨端一碗熱騰騰的加味飯出來。她把大碗放在矮幾上,微笑招呼客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這是奴莎。”海傑茲用得意的眼光看看媳婦說。 奴莎姨穿着緑綢衫、白絲燈籠褲,看起來美極了。一條白紗面巾由頭頂垂到肩上。她是和闐人,十幾歲嚮東遷徙。阿爾?哈金在河州認識她,把她娶回來當太太。她不像漢族女子那麽害羞,頭仰得高高的,用深棕色的眼睛看了柔安一眼。她匆匆做手勢叫客人坐下來。自己也坐在長椅上,與柔安為鄰。她在河州學過漢語,能夠應付普通的談話,不過異族口音很濃,老是抓不準國字的腔調。 “我們來不及殺一隻羊請你父親。這是我臨時準備的。” 加味飯是回人的一道大菜。名叫“巴哩”,把米飯和咖哩粉、羊肉一起炒,再配上蔥花、鬍蘿蔔,灑上醬油就成了。 阿紮爾談起戰爭的問題,李飛洗耳恭聽。馬仲英是回人的救主。戰爭已經打了一年,照瑞典探險傢斯文?赫定的說法,也就是“一九三一到一九三四年使新疆變成荒漠的血淋淋大戰”。阿紮爾的話直刺入柔安的耳朵裏。馬仲英最近被封為中國軍隊的司令,但他是漢人回教徒的領袖,他要站在回人的一邊,對抗漢人主席的軍隊。在遙遠的邊疆,情況很復雜。回人是為土地而戰,對抗當地的漢人主席,與中國內地的政局毫不相幹。 杜忠默默吃飯,一句話也不說,讓海傑茲和阿紮爾去談,心裏卻想着自己的問題。他專程來研究地方的情勢,看看有沒有辦法解决。剛剛站在水閘下,他已經看出水閘很好拆。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若叫人拆掉水閘,他弟弟會氣瘋了。可是他也知道,要範林贊成他的觀點,根本不可能。一切在他,就看他做不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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