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寒灯孤枕,皓月空床。
——《雨中花慢》
这些都是苏轼的情爱之词,其中的《南歌子》和《雨中花慢》,可以确定是写给朝云的。《南歌子》写在朝云生前,其中的“霞衣曳晓红”,正是春早年《巫山》诗中“拖霞弄修帔”的再现;而《雨中花慢》则是朝云于惠州病逝之后,东坡所作的哀悼之词,“行云”返回“巫阳”,正是“襄王”永别“神女”。
苏轼最喜爱的学生秦观在赞美朝云时,曾用“溶溶媚晓光”与苏轼《南歌子》中的“拖霞弄修帔”相对,似乎也有这段往事的影子。在那首词里,秦观毫无掩饰,用楚襄王直称自己的恩师:
霭霭迷春态,溶溶媚晓光。
不应容易下巫阳。
只恐翰林前世、是襄王。
——秦观《南歌子》
苏门另一位弟子黄庭坚,也曾在词中赞道:
风流,贤太守。能笼翠羽,宜醉金钗。
知恩否,朝云暮雨,还向梦中来。
──黄庭坚《满庭芳》
东坡晚年被贬岭南,众姬散去,独有朝云伴他南行。刚到惠州,东坡便写下《朝云诗》,其中说道:
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
好一个“旧因缘”,朝云在岭南与东坡同道,炼丹、参禅,不再停滞于“巫阳云雨仙”的浪漫境界。由此可见,苏轼早年之所以喜欢年纪幼小的朝云,是从她身上发现了某种曾在自己幻觉中出现的气质,那是一种前缘的呼唤,绰约神女的启迪,由此我们认为,“朝云”这个名字,应是苏轼根据早年在巫峡时的朦胧幻境,为她特意所取。
既然朝云父母不知何在,那么她本名叫什么,有个什么姓氏,一切都是疑问。唐宋时期,青楼所畜女孩,人人有个花枝招展的艺名,至于姓氏,大都随着“假母”:
妓之母多假母也,亦妓之衰退者为之。诸女自幼丐,有或佣其下里贫家。常有不调之徒,潜为渔猎,亦有良家子为其家聘之,以转求厚赂。误陷其中,则无以自脱。初教之歌令,而责之甚急,微涉退怠,则鞭朴备至。皆冒假母姓,呼以女弟女兄为之行第,率不在三旬之内。
——唐·孙棨《北里志》卷一《平康里序》
妓之母皆假母也。京师俗呼为“爆炭”,不知其因,意者以难姑息故耳,以妓色苍狡悍者为之。诸女自幼丐育,或佣其下里贫家。常有无无之赖潜为渔猎,亦有良家子为其家聘之,后以转求厚赂,误缠其中,则无以自脱。且教之歌,久而卖之。其日赋甚急,微涉退怠,鞭扑备至。年及十二三者,盛饰衣眼,即为娱宾之备矣。皆用假母姓,从便呼以女弟女兄,为之第行。
——宋·罗烨《醉翁谈录》卷七《序妓子母所自》
由此可知,朝云即便原来有姓,也是“假母”之姓,后来她之所以姓“王”,既与宋玉《高唐赋》中“王曰……朝云”深有关联,也跟她的主母、苏轼夫人闰之姓王有关。
“侍妾”是古人对贴身女性的称呼,她不仅要为男主人宽衣侍寝,同时也是女主人的使唤丫鬟。年纪幼小的朝云刚进苏家时,也应扮演这种角色。关于此事,也可在苏家老一辈人里找到先例:
苏轼母亲程夫人身边有两个侍候她和孩子的女人,一个是给苏轼哺乳的任奶妈,另一个是喂养苏辙的杨氏。苏轼在《保母杨氏墓志铭》里曾说:
先夫人之妾杨氏,名金蝉,眉山人。年三十,始隶苏氏,颓然顺善也。为弟辙子由保母。
所谓“先夫人之妾”,即自己母亲程夫人的侍妾。据此可知,朝云十一岁时被苏轼从青楼里赎回来,一开始也应放在妻子身边,闰之那时刚生下小儿子苏过,正需要女孩子来侍候。闰之与朝云相处极好,除了闰之的厚道、大度外,朝云的恭顺、乖巧、自幼相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宋代对侍妾的地位有着严格的规定,不管主人对她如何宠爱,决不可超越家庭主妇的位置,如果有谁给侍妾以夫人待遇,将受到朝廷的追究。尽管苏轼十分喜爱朝云,晚年在岭南更是相依为命,可他在朋友之间,从来都称朝云是“侍者”、“女使”,即便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也仅用“老云”呼之 ,有人把朝云也称做苏轼“夫人”,那样极不符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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