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绛率师赶到金陵外围,城池已被宋军围得水泄不通。卢绛指挥的八千人马难以入城,只好在城外,孤军游离。为了摆脱全军覆灭的窘境,只好突围南下,转战宣州、歙州一带山林。
事到如今,穷途末路的李煜,才决心孤注一掷,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的南都节度使朱令身上。为此,李煜特派卫尉卿陈大雅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带领十余卫士化装出城前往南都洪州,宣召朱令火速北上勤王。
朱令原为神卫军都虞侯。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宽额鹰目,矫捷善射,争强好胜。因其生来眼窝深凹,绰号“朱深眼”。李煜鸩杀林仁肇之后,调任他为镇南军节度使,统辖十五万水陆兵马,人称江南第一大将。他指挥的这彪兵马,是南唐当时实力最强的一支劲旅。
朱令本系血性男儿,遇事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他接到李煜特使送来的御旨后,发誓要赴汤蹈火,解救国难,与金陵共存亡。他日以继夜筹划进军方略,先派战棹都虞侯王晖赴鄱阳湖赶造巨舰大筏,操练水师。继而在洪州亲自操练三军,然后挥师沿赣水,入鄱阳湖与王晖所部会师,浩荡北上,再入长江东下。
此时,宋军水陆劲旅大都集结在长江下游,上游兵力薄弱,朱令旗开得胜,首战告捷,轻而易举攻占湖口(今江西九江东),再往前就临近宋军舟师游弋的水域了。为了防备万一,朱令下令各船抛锚停泊,召集部将到他的坐船上再议东进决策。他首先分析当时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说:“吾与诸公,时下正率部孤军深入,冒险增援。吾等一俟离开湖口,上流宋军必乘虚而入,截断我军后路。如是,吾等则被夹在采石与湖口的江流之间,腹背受敌,进退维谷。即使两军长久对峙,不相交锋,吾等亦会因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而有不战自溃之虞。”接着,他向部将征求良策:“不知诸公有何排险除危的锦囊妙计?”朱令话音刚落,诸将便争先恐后地献计献策。朱令悉心听取,择善而从。最后他集思广益,决定调南都留守柴克贞带兵移镇湖口,作为他指挥的勤王大军的后盾和后备。可是柴克贞因病未能及时前来接任,朱令怕贻误战机,不敢久等,只好忍痛放弃要塞湖口。行前,他又与指挥舟军的战棹都虞侯王晖通宵密议,针对隆冬枯水季节,巨舰不易在近岸浅滩航行的实际情况,准备先用日前在鄱阳湖赶制的数百艘大筏载重开道,顺流直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撞采石浮桥,切断宋军运兵南下的通道,赢得战机,确保战船顺利东进,直下金陵解围。
朱令的一切动向,被曹彬派出的探报暗察得一清二楚。指挥水师的战棹都部署王明,奉曹彬之命,差人飞骑驰往汴梁,奏请赵匡胤火速增造三百艘战船,专门用以袭击朱令所部。赵匡胤阅罢奏疏,当即用朱笔批复:“此非应急之良策。或许未等战船造好,朱令已率部冲过采石,为李煜解了金陵之围。于此朕将有另策诏示。”不久,曹彬接到赵匡胤的密诏,闻风而动,命王明派水师在朱令进军方向下流的洲渚间,密布状如桅樯的高大木桩,借以破坏南唐水师的行动计划。
而朱令对此却全然不知,仍按既定的方略用兵。他指挥的水师阵容甚为壮观,巨舰可乘千人,大筏则长百丈,鱼贯前行,首尾不见。没消几日,便驶近距离采石只有十里之遥的虎蹲洲。紗紟矠朱令乘坐的旗舰是一特大楼船,高十余层,各层甲胄闪光,旌旗夺目,“朱”字帅旗高悬船首桅杆,迎风招展。一日,朱令和王晖正在楼船上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前方情况可疑,洲渚之间闪现出许多桅杆样的木桩。二人怕中埋伏,断然传令战船停泊待命。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决定施放“火油机”摧毁浮桥。所谓火油机,实为舱内塞满柴草、灌足油脂的易燃木船,需要时只要以火种点燃,就可以乘风闯入敌阵施展火威。火攻是自三国时期赤壁大战以来,水上激战常用的战术,至关紧要的是善于把握风向。
虎蹲洲处的江面大体为西南、东北走向,倘刮西风,宋军阵地则处于下风头。恰好第二天天公作美,西风骤起,又略偏南,正是火攻的有利时机。朱令清早起来,就身披斗篷登上楼船高层甲板观测天象,他见风向稳定,自感火攻胜利在望,便下令施发火油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见一条条燃着熊熊大火的木船,乘着强劲的西南风,直扑宋军的战船。这时,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江面上烈焰狂舞,浓烟腾空。宋军见状,惊恐万分。朱令麾下的将士则精神抖擞,欢呼雀跃,擂鼓吹笳,举戈挥刀,准备在火攻之后去收拾残局。谁料想天又不遂人愿,风向突变,东北风大作,火舌狂卷的火油机,被疾风反推回来。朱令编组的舰队,由于帆樯密集,竹筏梗阻,又兼笨重高大,疏散不便,一船起火,迅即殃及他船,顿时酿成一片火海。因祸得福的宋军乘此混乱之机也用火攻,从附近水域放出数十艘预先埋伏好的轻舟,纵火点燃舟中满装桐油浸泡的柴草,顺风冲向朱令指挥的水师舰船,遂使南唐仅有的这支劲旅全军覆没在浓烟烈火和风浪狂涛中。朱令和王晖眼望败局已定,觉得无颜再见李煜,使纵身投江,演出了南唐亡国前最壮烈的一幕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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