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事本末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   》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七十二      楊仲良 Yang Zhongliang

  神宗皇帝
  市易務免行附
  熙寧五年三月丙午,詔曰:『天下商旅物貨至京,多為兼併之傢所睏。宜出內藏庫錢帛,選官於京師置市易務。』先是,有魏繼宗者,自稱草澤,上言:『京師百貨所居,市無常價,貴賤相傾,富能奪、貧能與,乃可以為天下。』於是中書奏在京市易務監官二、提舉官一、勾當公事官一,許召在京諸行鋪牙人充本務行人、牙人,內行人令供通己所有,或藉他人産業金銀充抵當,五人以上充一保。遇有客人物貨出賣不行願賣入官者,許至務中投賣,勾行人、牙人與客人平其價,據行人所要物數,先支官錢買之。如願折博入官物者亦聽[1],以抵當物力多少,許令均分賒請相度,立一限或兩限送納價錢,若半年納,即出息一分;一年納,即出息二分。以上並不得抑勒。若非行人見要物,而實可以收蓄變轉,亦委官司折博收買,隨時估出賣,不得過取利息。其三司諸司庫務,年計物若比在外科買省官私煩費,即亦一就收買,故降是詔。贊善大夫、戶部判官呂嘉問提舉在京市易務,仍賜內藏庫錢一百萬緡為市易本錢,其餘合用交鈔及折博物,令三司應副。
  四月丙子[2]。先是,三司起請市易十三條,其一云:『兼併之傢,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務覺察,申三司按置以法。』禦批減去此條,餘悉可之。御史劉孝孫言:『於此見陛十寬仁優民之至。』王安石曰:『孝孫稱頌此事以為聖政,臣愚竊謂此乃是聖政之闕。』上曰:『若但設法傾之,即兼併,自不能為害。』安石曰:『若不敢明立法令,但設法相傾,即是紙鋪孫傢所為。』
  陳瓘論曰:呂嘉問請於律外別立市易較固一條[3],神考聖訓以為已有律,不須立條。其時劉孝孫稱頌聖訓曰:『此仁厚愛民之意也。』安石奏曰:『孝孫之計非也,此事正是聖政之闕。陛下不欲行此兼併,所以窺見陛下於權製豪強有所不敢,故內連近習,外惑言事官,使之騰口也。』臣竊謂神考不欲於律外立較固之條,可謂仁厚愛民之意。劉孝孫將順聖美,不為過也。《日錄》之內,但為顯揚,嘉問故不以禦批為是,不以孝孫為然。於是造神考之言曰:『若設法傾之,則兼併不能為害。』又撰對上之言曰:『若不能明立法製,但設法相傾,即是紙鋪孫傢所為。』紙鋪孫傢為,是百姓製百姓不得,故止如此,豈有為天下主,乃衹如孫傢紙鋪所為?何以謂之人主?嗚呼:設法相傾』之語謂之不誣,可乎?『紙鋪孫傢』之語謂之不詆,可乎?神考愛民守法,而指為闕政,力主嘉問,遂至於侮薄君父,不亦悖乎?
  七月壬午,詔以榷貨務為市易西務下界,市易務為東務上界。辛卯,詔在京商稅務、雜買嘗雜買務並隸提舉市易務。
  閏七月。先是,上批付王安石:『聞市易買賣極苛細,市人藉藉怨謗,以為官司浸淫,盡收天下之貨,自作經營。可指揮,令衹依魏繼宗元擘畫施行。』於是安石留身白上曰:『陛下所聞,必有事實,乞宣示。』上曰:『聞榷貨賣冰,緻民賣雪,都不售。』安石曰:『賣冰乃西園苑,非市易務。』上曰:『又聞賣梳樸即梳樸貴[4],賣脂麻即脂麻貴。』安石曰:『若買即緻物貴,即諸物當盡貴,何故脂麻獨貴?』上曰:『或云呂嘉問少年不練事,所置勾當人盡姦猾,嘉問不檢察。』安石曰:『嘉問所置勾當人,如瀋可道、孫用勤,若不收置務中,即必首為兼併害法。今置之務中,所謂禦得其道,狙詐鹹作使是也。』上曰:『又聞立賞錢捉人,不來市易司買賣?』安石曰:『此事尤可知其妄。呂嘉問連日或數日輒一至臣處為事,初臣要見施行次第,若有榜如此,臣無容不知。果有此事,則是臣欲以聚斂誤陛下。陛下當知臣素行,若臣不如此,即無緣有此事。』上曰:『卿固不如此,但恐所使令未體朝廷意,更須審察。』安石曰:『此事皆有跡,容臣根究勘會,以具聞奏。』
  十一月丁巳,上謂王安石曰:『市易賣果實審有之,即大煩細,令罷之,如何?』安石曰:『市易司但以細民上為官私利買所睏,下為兼併取息所苦,自投狀乞藉官錢,出息行倉法,供納官果實。自立法以來,販者比舊皆即得見錢,行人比舊官司兼併所費,十減八九,宮中又得好果實供應,此皆逐人所供狀,及案驗,事實如此。陛下謂其繁細,有傷國體,臣愚竊謂不然。今設官監酒,一升亦賣;設官監商稅,一錢亦稅,豈非細碎?又不以為非者,習見故也。臣以為酒稅法如此,不為非義。何則?且三代之法固已如此,周官固已徵商,然不云須幾錢以上乃徵之。泉府之法,物貨之不善,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價買之,以待買者,亦不言幾錢以上乃買。又珍異有滯者,斂而入於膳府,供王膳,乃取市物之滯者。周公製法如此,不以煩碎為恥者,細大並舉,乃為正體。但尊者任其大,卑者務其細,此先王之法,乃天地自然之理。如人一身,視聽食息,皆在元首。至欲搔癢,則須爪甲,小大所在不同,然亦不可闕。天地生萬物,一草之細,亦皆有理。今為政,但當論所立法有害於人物與否,不當以其細而廢也。』上笑,且曰:『買得果實,誠比舊極佳,行人亦極便,但行人皆貧弊,宜與除放息錢。』安石曰:『行人比舊,已各蘇息,可以存活,何須除放息錢?若行人已蘇息,比舊侵刻之苦已十去八九,更須除放息錢,即見今商稅所取,不擇貧富,固有至貧之人,尚為稅務所睏,亦合為之蠲除,彼何獨蠲除此?今諸司吏祿極有不足,乃令乞覓為生,不乞覓不能自存,乞覓又犯刑法。若除放息錢,何如以所收息錢增此輩祿?』明日,進呈內東門及諸殿吏人名數,白上曰:『從來諸司,皆取賂於果子行人。今行人歲入市易務息錢幾至萬緡,欲與此輩增祿。』上曰:『諸殿無事,惟內東門司事繁,當與增祿。』安石曰:『如入內內侍省吏人,亦當與增祿,蓋自修宗室條製,所減貨賂甚多故也雲雲。』又錄??人泉府事白上曰:『此周公所為也。』上曰:『周公事未能行者豈少?』安石曰:『固有未能行者,若行之,則便於公私,不知有何不可?而乃變易,以從流俗。所見十二月乙亥朔詔,罷諸路上供科買,以提舉在京市易務言上供薦席、黃蘆之類六十色,凡非餘州,不勝科擾,乞計錢數,從本務召入承攬,以便民也。』
  六年正月己酉[5],中書言:『欲以市易務上、下界商稅稅翰林圖畫院,雜買務、雜賣嘗諸宮觀真儀法從、南郊、太廟、傢事、府司、檢詳等庫、都亭、懷遠驛、三糧料院、內軍器五庫隸都大提舉諸司庫務。』上批:『內軍器五庫,官物儲積,多在宮禁,及收內降物,兼自有提舉、提點官,可不隸提舉諸司庫務。』餘從之。辛亥,樞密使文彥博言:『近臣言市易司遣官監賣果實,有損國體,斂民怨,乞寢罷。至今涉旬,未聞施行。凡衣冠之傢罔利於市,搢紳清議尚所不容,豈有堂堂大國,皇皇求利,而不為物議所非者乎?』王安石白上曰:『陛下近歲放百姓貸糧至二百萬,支十鬥全糧大軍,一歲增費,亦計數十萬緡,以至添選人俸、增吏祿、給押綱使臣所費,又亦百萬緡。天下愚智,孰不以此知陛下不殖貨利?豈有所費如此,而乃於果實收數千緡息,以規利者?直以細民久睏於宮中須索,又為兼併所苦,故為立法耳。』彥博所言,遂寢不報。
  二月丙子,竜圖閣直學士、給事中張燾提舉在京諸司庫務。
  七年正月癸亥,遣三司勾當公事李杞相度成都府置市易務利害。先已遣蒲宗閔、瀋逵,今復遣杞。其後,上與輔臣論及市易,馮京曰:『曩時西川因榷買物,緻王小波之亂,故頗以市易為言。臣檢《實錄》,實有此說。』王安石曰:『王小波自以饑民衆,不為官司所恤,遂相聚為盜,而使臣乃歸咎般取蜀物上供多而致然。不知般取孟氏府庫物以上供,於饑民有何利害?』上曰:『李杞行未?』安石曰:『未也。然願陛下勿疑,臣保市易必不能緻蜀人為變也。』
  三月。先是,去年八月,詳定行戶利害所言:『乞納諸行利人厚薄,納免行錢,以祿吏與免行戶祇應。自今禁中買賣,並下雜買務,仍置市司,估市物之低昂。凡內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皆從之。上曰:『此固便於民,然須嚴立防禁覺察,毋使墮廢。如天下百姓納麴錢,異時????、酒既榷,其錢不能免也。』至是,上問安石:『納免行錢如何?或云提湯瓶人亦令出錢,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經中書指揮。中書實無此文字。』馮京曰:『聞後來如此細碎事都罷矣。』安石曰:『馮京同簽書,中書文字,皆所親見,如何去言聞不知先來如何細碎收錢,後來如何都罷?若據臣所見,即從初措置如此,非後來方不收細碎事。不知馮京何所憑據,有此奏對。且言提湯瓶亦令出錢,必有人,陛下何故不宣示,付所司考實?陛下治身以堯舜實然,所愧臣誠無復可以論諫,至於難任人,疾讒說,即與堯舜實異。如市易司,非呂嘉問,孰敢守法,不避左右近習?非臣孰敢為嘉問辨明,以忤近習?且市易事,臣一一親經理其事,亦頗為勞費精神,正以不欲背負所學,為天下立法故也。若每每忤聖意,而又召緻近習讒毀,乃作擾害百姓之事,不知臣欲以此何為?以為名則不善,以為利則無獲。陛下試察臣所以區區為此者何意?』上曰:『何故士大夫言不便者甚衆?』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與近習相為表裏。今大小之臣,與近習相表裏者極多,陛下不察耳。自古未有令近習如此,而能與治功者。』
  初,呂嘉問以戶部判官提舉市易務,挾王安石勢,陵慢三司使薛嚮,且數言嚮沮害市易事。及曾布代嚮為三司使,素知嘉問驕恣,懷不能平。又聞上數以市易苛細詰責中書,意欲有所更張,未得間也。是月丁巳,上夜降手札賜布曰:『聞市易務日近收買貨物,有違朝廷元初立法本意。可詳具奏。』布先受命察訪河北,闢魏繼宗同監市易務。嘉問自初建議,以至其後增損措置,莫不與聞。布遂攜繼宗見安石,具言麯折曰:『布翌日當對,欲悉以此白上。』安石諾之。辛酉,布對於崇政殿,具奏所聞。上覽之矍然,喜見於色,問布曰:『王安石知否?』又問:『安石以為如何?』布皆對以實,且言:『事未經覆案,未見虛實。』上曰:『朕久已聞之,雖未經覆案,思過半矣。』布始得對,方待次,安石先奏事。上謂安石曰:『曾布言市易不便,知否?』安石曰:『知之。』上曰:『布言如何?』安石曰:『布今上殿必自言。』遂留身白上:『市易事,臣每日考察,恐不致如言者。陛下但勿倉卒,容臣推究,陛下覆驗,更加麯直。』布與嘉問不相足,布所言既送中書,是夜,上批問安石:『恐嘉問實欺罔,非布私忿移怒。』安石具奏明其不然,於是有詔,令布與呂惠卿同根究市易務不便事。安石意主嘉問,而不以布言為是,故使惠卿居其間也。乙醜,曾布既受詔同呂惠卿根究市易務事,或為布言[6]:中書每以不便事詰嘉問[7],嘉問未嘗不巧為蔽欺,至於案牘,往往藏匿改易。布又聞嘉問已呼胥吏將案牘還私傢隱藏更改,遂奏乞出膀,以厚賞募告者。明日(二十六日),上批:『依奏付三司施行。』布即榜嘉問所居。又明日(二十七日),惠卿至三司,召魏繼宗及行人問狀,無復有異辭者。惠卿退,以繼宗還官捨,詰布所以闢繼宗為指使緣由,再三誘脅繼宗,令誣布以增加所言。繼宗不從,反具以告布。惠卿又遣溫卿密造王安石,言張榜事,且曰:『行人辭如一,不可不急治繼宗。若繼宗對語小差,則事必可變。』而嘉問訴於安石尤切。安石欲夜收張榜,左右白以有禦寶批,乃止。是日(二十八日),惠卿以急速公事求獨對,布亦具繼宗所告麯折以聞,並言惠卿所見不同,不可共事,乞別選官根究。未報,而中書建白:『三司承內降,當申中書覆奏取旨,擅出榜欲按治。』詔官吏特釋罪,其元批依奏指揮更不施行,榜仍繳納中書。布論:『三司奏請禦批例不覆奏,且三司嘗申知中書,慮無罪可放。』尋有詔如布請,惠卿等側目矣。
  四月己巳,翰林學士呂惠卿言:『奉詔與曾布同根究市易事。勾集行人照證,而有臣未到已前布所取狀,臣恐當再行審覆。乞下開封府,暫追付臣處供析,即更不係禁。』中書欲依惠所乞施行,上批:『可令布、惠卿一處取問,所貴不致互有辭說。』三司既收榜放罪,上復以手札賜布,令求對。布即具陳行人所訴,並疏惠卿姦欺以聞。及是布對,上慰諭久之,因曰:『惠卿誠不可更共事。』而又陳薛嚮編管無罪牙人事,上惕然咨嗟曰:『此事朕與有罪,當時失於不詳究,便令依奏,今已無及,維當速釋之耳。』布言:『編管人情輕,一期即放逐便,其人皆已放還矣。』時上意猶必欲按治,而王安石卒不肯捨惠卿用他官。惠卿奏請審復,盡謀獨變此事也。上疑焉,故仍以付兩人。己卯,詳定行戶利害所言:『自今凡有體問行戶所狀,乞降本所,以憑具析申奏。』從之。上初以布言為是,已而中變,從惠卿請,送魏繼宗於開封府知在[7]。布又言:『臣自立朝以來,每聞德音,未嘗不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固已凜凜乎間架阡陌之事矣[8]。近日嘉問奏稱:熙寧六年,收息八十餘萬。貼黃雲:近差官往河南販茶,陝西販????,兩浙販紗,皆未敢計息。臣以謂如此政事書之簡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歷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上笑而頷之,謂布曰:『惠卿不免共事,不可與之喧爭,於朝廷觀聽為失體。』退,與惠卿召行人於東府,再詰,其所陳如前不變。而王安石懇求去位,引惠卿執政。上既許之,乙酉,布復與惠卿會,惠卿頗有得色,詬駡行人及胥吏,以語侵布,布不敢校也。
  丙戌,禮部侍郎、平章事王安石罷知江寧府;觀文殿大學士、吏部侍郎、知大名府韓絳依前官平章事、監修國史;呂惠卿為參知政事。安石為執政凡六年[9],會久旱,百姓流離,上憂見顔色。每輔臣進對,嗟嘆懇惻,益疑新法不便,欲罷之。安石不悅,屢求去,上不許,而呂惠卿又使其黨日詣匭函,假名投書,乞留安石,堅守新法,堅求去[10](餘見《王安石事跡下》)。壬辰,中書奏事已,上論及免行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但當使百姓出錢輕如往日,便是良法。至如減定公使錢人猶以為言者,此實除去衙前陪費深弊。且天下貢奉之物所以奉一人者,朕悉已罷去,人臣亦當體朕此意,以愛惜百姓為心。』馮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於愛民,然措置之間,或有未荊陛下但當闢廣聰明,盡天下之議,便者行之,不便者不吝改作,天下受賜矣。』
  五月辛酉,中書戶房比對市易務事及曾布根究市易違法事。詔章惇、曾孝寬就軍器監置司,根究以聞。呂惠卿又令戶房會計治平、熙寧財賦收支之數[11],與布所陳不同。上令布分析所以不同因依具奏。後八日,布對於延和殿,言戶房所以不同之故。上以布言為然。布因言:『市易已置獄,朝夕竄黜。自爾必無由復望清光。』上曰:『卿為三司,案所部違法,有何罪?』布曰:『陛下以為無罪,不知中書之意如何?況臣嘗自言與章惇有隙,今乃以惇治獄,其意可見。』上曰:『有曾孝寬在,事既付獄,未必不直。』布曰:『臣與惠卿爭論職事,今惠卿已秉政,勢傾中外,雖使臣為獄官,亦未必敢以臣為直,以惠卿為麯。然臣為翰林學士、三司使,地親職重莫如臣,所陳之事,皎如日月,然而不得伸於朝廷,孤遠之士,何以望於陛下?都邑之下,人情洶洶,怨嗟沸騰,達於聖聽,然而不得伸於朝廷;海隅蒼生,何所望於陛下?臣得罪竄謫,何所敢辭?至於去就,亦不係於朝廷輕重,但恐中外之士以臣為戒,自此議論,無敢與執政不同者爾;上慰勞之曰:『卿不須如此。』自爾不復請對。後八十餘日,乃貶。
  七月乙卯,詔廣州市舶司依舊存留,更不並歸市易務。八月丙寅朔,上批:『提舉市易司奏市易二年,收息錢九十六萬餘緡。纍準朝旨[12],已支九十五萬緡。可契勘何月日指揮[13],支往何處,訖無行遣。』朱史削去,以為支拔息錢不合書,新本亦削去,今復存之,此亦可見市易司為欺也。
  八月壬午[14],翰林學士、行起居捨人、權三司使曾布落職,以本官知饒州;都提舉市易司、國子博士呂嘉問知常州。軍器監獄具,布坐不覺察吏人教令行戶添詞理、不應奏而奏公罪,杖八十;嘉問亦坐不覺察雜買務多納月息錢公罪,杖六十。而中書又言:『布所陳治平財賦,有內藏庫錢九十六萬緡,當於收數內轄除。布乃於支數除之。今御史臺推直官蹇周輔劾布所陳,意欲明朝廷支費多於前日,緻財用闕乏,收入之數不足為出。當奏事詐不實,徒三年。』而有是命。魏繼宗仍追一官勒停。初,市易之建,布實同之。既而揣上意疑市易有弊,遂急治嘉問。會惠卿與布有隙,乘此擠布,而議者亦不直布雲。周輔,雙流人也。
  十二月乙亥,虞部員外郎、新知常州呂嘉問提舉河北糴便糧草,復理提點刑獄資序。以檢正中書戶房公事張諤訟嘉問不應黜降故也。初,王安石既有江寧之命,諤與嘉問持安石而泣。安石勞之曰:『已薦呂惠卿矣;兩人收淚謝安石。
  收淚謝安石,此據魏泰《東軒錄》。
  八年二月癸酉,觀文殿大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
  三月戊午,上問王安石外事,安石具道:『雖勝往時,然監司未盡稱職。』上曰:『人才止如此?』安石曰:『人才誠是少,然亦多觀望不盡力,緣盡力則犯衆,衆怨則傷以法,而朝廷或不能察,不能察則反得罪,不如因循偷惰之可自安。外官固未論,如呂嘉問,內則犯近習、貴戚,外則與三司、開封日夕辨事,以守職事行法,至於置獄推究,姦罔具得,而嘉問乃以不覺察雜置務剩收人情,願納息錢二貫,除小處知州。若剩收息錢可罪,監官宜不免。監官以去官獲免,則嘉問是因罪人以致罪,如何更有罪可科?且自來提轄場務諸省寺之屬,何嘗有坐轄場務不覺察杖罪降差遣者?天下皆見盡力為朝廷守法立事如嘉問,苟不容,則孰肯盡力?莫不為因循偷隋之行。』上曰:『嘉問已與復差遣。』安石曰:『李直躬之徒作轉運,卻令嘉問提舉便糴,此豈官人之宜?』上曰:『與移一路轉運。』安石曰:『陛下必欲修市易法,則須卻令嘉問領市易。』上曰:『恐吳安持忌其來,又復失吳安持心。』安石曰:『臣以女嫁安持,固當為其審處。今市易事重,須嘉問與協力乃可濟,不然,它時有一闕失,必更上煩聖慮。』又薦嘉問及張安國可為宰屬,上皆以為可。
  閏四月。上嘗與岐王顥、嘉王頵擊毬,戲賭玉帶。頵曰:『臣若勝,不用玉帶,衹乞罷青苗、市易。』上不悅。
  十月乙亥[15],都提舉市易司言:『袁州和買綢強風[16],舊以????準折,今乞依諸路例,每疋給錢千,從本司遣官,據合支????數[17],以末????鈔赴州出賣。』從之。辛亥,復置雜賣常初,三司請廢雜賣場,中書戶房以為不便,下三司,而三司議與前異,乃復置常詔三司官上簿[18]。
  四月甲申[19],金部員外郎、檢正中書戶房公事呂嘉問兼提舉市易司。王安石言:『近京師大姓,多止開質庫市易,摧兼併之效似可見[20]。方當更修法製,驅之使就平理。』上曰:『均無貧固善,但此事難耳。』安石曰:『秦能兼六國,然不能製兼併,反為寡婦清築臺。蓋自秦以來,未嘗有推製兼併之術,以至今日。臣以為苟能摧製兼併,理財則合與須與,不患無財。臣嘗論廩餼當稱事政,為此也。』後數日,吳安持辭市易,上不許。安石曰:『臣與嘉問親厚非有它,但與議市易而已。然其被誣,臣以親厚之故,已難為之辨明,況臣女婿,恐有事愈難為言。乞別與人。』上固不許。丁亥,都提舉市易司賈昌衡等言:『金寶非衣食所資,但當禁其侈僭。若有縻壞,舊法致之以死,則論罪太重;購以厚賞,則為禁太密。今新敕止坐以銷金為飾者,舊法已刪改。其縻壞金銀,蓋已無禁,然民尚循前法,未敢通用。已令本司造金銀箔出賣。』上批:『市易務箔金宜罷出賣,已成者,聽於後苑作折換。』
  九年五月,都提舉市易司言:『本司統轄抵當官錢,然檢校庫自隸開封府。若本庫留滯左失,無緣檢舉,乞撥屬本司統轄。』從之。
  十月,王安石罷相,吳充代之。
  十二月癸未朔,詔:『自今市易務上界官吏,歲比較酬奬,其提舉官依舊二年一取旨。麻檾竹篾之類更不買。』
  十年十一月甲寅,詔都提舉市易司上界本錢,以七百萬為定額,如不足,以歲所收息補滿。其先藉內藏庫錢,以息錢二十萬還之。是歲,司馬光以書與吳充,請罷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息(詳見《論青苗法》)。
  元豐二年正月己卯,詔:『市易舊法聽人賒錢,以田宅或金銀為抵當。無抵當者,三人相保則給之,皆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罰錢百分之二。貪人及無賴子第多取官貸,不能償積息,罰愈滋,囚係督責,徒存虛數,實不可得。』於是都提舉市易王居卿建議,以田宅、金銀抵當者減其息;無抵當徒相保者,不復給。自元豐二年正月一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負罰錢悉蠲之,凡數十萬緡。負本息者,延期半年。衆議頗以為愜。
  四年五月己巳,詔:『內外市易務民戶見欠屋業等抵當,並結保賒請錢物息罰錢並等第除放,其本錢分三季輸納,息錢並出限。罰錢分為三等第除放。第一季本錢納足者,息罰錢並放第二季,放二分,第三季放一分。出限尚欠,即估賣抵當,及監勒保人填納所催錢物。在京於市易務下界,在外提舉司封樁。』
  五年正月辛亥,都提舉市易司賈青言:『市易既革去結保賒請之弊,專以平準物價及金銀之類抵當,誠為良法。乞推抵當法行之畿縣。』從之。
  六年十一月丁酉,開封府言:『據司錄司抵當免行所言,熙寧十年,始立年額。其賞罰條約,依三萬緡以上場務法,自元豐元年至五年,並增當立新額,戶部詳度,欲酌中用元豐二年三萬九千七百緡為新額。』從之。
  校勘記
  [1]折博原本作『折傅』,據《長編》捲二三一改。
  [2]丙子原本無此二字,據《長編》捲二二三補。
  [3]請於原本作『謂於』,據《長編》捲二二三補。
  [4]賣梳樸原本『賣』字作『買』,據《長編》捲二三六改。下句『賣脂麻』,原本亦作『買脂麻』,據同書改。
  [5]六年原本作『六月』,據《長編》捲一四二改。
  [6]或為布言原本脫『布』字,據《長編》捲二五一補。
  [7]知在原本『在』字作墨丁,據《長編》捲二五二補。《長編》句下註:『此處疑有誤』。
  [8]阡陌原本作『除陌』,據《長編》捲二五二改。
  [9]執政原本無『執』字,據《長編》捲二五二補。
  [10]堅求去原本『堅』字作墨丁,據《長編》捲二五二補。
  [11]會計原本作『會討』,據《長編》捲二五三改。
  [12]纍準朝旨原本作『纍年朝□』,『旨』字作墨丁,據《長編》捲二五五改補。
  [13]月日原本作『日日』,據《長編》捲二五五改。
  [14]八月原本脫此二字,據《長編》捲二五五補。
  [15]乙亥原本無此二字,據《長編》捲二六九補。
  [16]和買原本作『私買』,據《長編》捲二六九改。
  [17]合支原本作『今支』,據《長編》捲二六九改。
  [18]詔三司原本脫『詔』字,據《長編》捲二六九補。
  [19]四月甲申檢《長編》,此下確是熙寧八年四月甲申事,然上已出現閏四月、十月事,則此段當移至閏四月之前。
  [20]可見原本『可』字作墨丁,據《長編》捲二六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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