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接着徐铉的话题单刀直入,说:“卿言极是。尔称江南国主事朕如子事父。既然如此,父子就当为一家。尔谓,父子为何两处吃饭?”徐铉语塞,无言以对。紖紣矠
过了数日,双方再次交锋。徐铉仍然先发制人,开口就谴责赵匡胤“师出无名”:“江南国主敬事陛下恭谨谦挹,从不敢拒诏抗命,只因近期身体欠佳未能朝觐,陛下竟以‘倔强不朝’为由兴师问罪,似有悖情理,望陛下明察圣裁,罢兵以全江南一邦之命。”
赵匡胤统一天下的决心已定,岂容别人动摇?听罢徐铉此番言论怒不可遏,按剑而起,厉声呵斥徐铉:“不须多言!江南国主何罪之有?只是一姓天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吓得徐铉不敢再言,只好惶恐谢罪告退,同周惟简一道回朝复命。紖紤矠
大约在此前后,奉赵匡胤之命包抄李煜后路的吴越兵马,正气势如虹,进军常州。南唐守将禹万诚献城投降,钱挥师乘胜西去,润州告急。
作为金陵东侧门户的润州,与作为金陵西侧门户的采石具有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两地均处南北水陆交通要冲,都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而要据有这一战略要地,又必须选好良将把守。李煜为此主持廷议,酌定人选。群臣始而推举凌波都虞侯、沿江都部署卢绛。此公头脑清醒,胸有韬略,早就识破吴越甘为北宋鹰犬,无时不想加害南唐的图谋。他曾因此面奏李煜,力陈先发制人,剪除北宋南侵的羽翼,以壮国威军威。同时,他英勇善战,尤其擅长指挥水军征战,昔日曾调动战船与吴越舟师交锋,知己知彼,屡战屡胜。但是,经过反复斟酌,群臣均觉不妥。因为卢绛时下正在奋力坚守秦淮水栅,为金陵城池安危所系,确实不容分身。于是转而推举追随李煜多年的“藩邸旧人”、掌握皇家卫队的侍卫厢虞侯刘澄。群臣深知李煜平时对他赏赐丰厚,礼遇殊荣,倘若差他出镇润州,定会忠心耿耿,死守无疑。李煜从而采纳众议,命刘澄为节度使留后,统兵镇守润州。行前,李煜赐宴,君臣依依话别。席间,李煜对刘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委付重托:“朕与卿相交相知,难舍难离,但润州乃我朝东北门户,其安危关系家国存亡,守此战略要地非卿莫属,望勿负朕意。”刘澄也洒泪明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没齿不忘陛下知遇之恩,当以死效忠,誓与润州共存亡!”
谁知刘澄这番表白竟是言不由衷,阳奉阴违。在离开金陵之时,他征调车辆,将自家积蓄的金银珠宝随军运往润州。为了掩饰这一反常行动,他逢人便讲:“此等宝物,都是陛下历年所赐,如今国家蒙难,留之何用?莫如送往阵前犒劳有功将士。”这席毁家纾难的话语,当时不知蒙骗了京师多少同僚?众人都信以为真,翘足等待他的佳音,结果他竟自食其言,令人大失所望。紖紦矠
刘澄率师进驻润州,正值吴越兵初临城郊。是时,恰好三伏天气,骄阳似火,吴牛喘月,吴越兵人困马乏,营垒未成。刘澄理应乘敌立足未稳,抓住战机迎头冲杀,可是他却按兵不动,故意拖延,还冠冕堂皇地欺骗部下,说:“澄奉命守城,定尽职尽责,不战则已,战则必胜。鉴于目前兵力不足,尚需以逸待劳,俟援兵一到,便奋力杀敌。”
李煜得知刘澄怯阵,遂忍痛从金陵外围守军中抽调八千精锐,命强将卢绛带领,突破艰难险阻增援润州。卢绛率军巧避溽暑,夜行昼宿,按时赶到润州城下,这对正在策划卖主求荣、献城投敌的刘澄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因此,他在为卢绛接风的宴席上,处心积虑拉卢绛下水,以危言试探卢绛:“如今润州三面被围,形势严峻,万一城池不守,将军作何打算?”卢绛斩钉截铁地回答:“君为朝廷命官,与城共存亡系君天职;绛为援兵将领,自然率部与宋师搏斗,拼死退敌。君与我均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才是。”刘澄见此计未成,便以巨款贿赂,暗示卢绛同他一起献城降宋。卢绛将计就计,用这笔巨款犒赏将士之后,义无反顾地回师金陵勤王。
卢绛领兵出走不久,宋师便和吴越兵会师润州城下,从东、西、南三面围攻城池。龟缩在城内的刘澄,连夜召集部将议事。他借议军之名,行诱降之实,说起话来情绪沮丧,语调低沉:“澄与诸将守城多日,志不负国,不料时下形势危急,前途吉凶未卜。不知诸将下一步有何打算?”诸将听出刘澄有意挟众投敌,不免都为留在金陵的眷属担心,有的年轻将领竟急得哭出声来。刘澄见状,顺水推舟,装出一副可怜相,边哭边说:“陛下对澄恩重如山,澄在金陵亦有父母妻儿,更知如何恪守忠孝之道,但天命难违,吾等今陷重围,死守无益。与其以卵击石,莫如另寻出路,借以求生,再图富贵。”接着便鼓动如簧之舌,哄骗诸将拱手投降,遂使吴越和北宋联军兵不血刃占据润州,继而西进与宋军主力会师,合围金陵。李煜闻讯,既惊且怒,降旨刑部拘捕、诛杀刘澄全族。其时,刘澄一女年方十六,业已许嫁,有司以为可以赦免一死,但其女自言国难当头,无颜像其父那样苟且偷生,毅然引颈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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