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建筑 中外建築的文化脈絡:追逐建築   》 上海灘紀事(1)      劉元舉 Liu Yuanju

  準確記得那是1984年4月2日,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我在上海的虹橋機場下了飛機,隨着民航的班車混進了市裏。我所以用了一個混字,是因為我第一次來上海,舉目無親,心裏沒底兒,衹能隨着人流走。上海的馬路很窄,人行道的石磚鋪得也很粗糙,被雨水打濕後,在燈光中閃着捕捉不定的光斑。和我同機同車的陌生人都相繼散去,融入雨網迷蒙的城市。而我,突然覺得不知所措。我的任務是到上海組稿,我想去的地方應該是《上海文學》編輯部。可是,當時已經是夜晚9點多鐘了,何況我還摸不到《上海文學》的門坎。衹能捱到第二天去找了。
  一個人鬱鬱地徘徊。我不知道該到哪去投宿,也就不知道該乘哪路電車。索性隨便擠上一輛公共汽車,開始了城市流浪。
  汽車把我載到了外灘。南京路上有霓虹燈,有好八連,這是我從一部電影上所熟知的。果然,霓虹燈使我覺得親切無比。霓虹燈下的建築群很讓我大開眼界。古典風格的柱子與浮雕,還有都鐸式尖頂、拜占庭式圓頂、古希臘式的塔樓什麽的,都在燈光下顯得很神聖。我朝燈光最亮的地方走去。我來到了和平飯店。和平飯店的門是那種旋轉的門,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了這種旋轉門。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剛要去推那扇十字形的轉門時,從裏面旋出一位非常靡登的女士。她穿戴華貴,領口開得很大,那是件黑色的裙裝,領口處裝飾着白色的光滑的皮毛。乳房挺得很高,就像油畫上的西方貴婦人。但是,我清楚地從她那描眉與口紅上看出了她不是洋人。於是,我纔敢於問她這裏邊是否可以投宿的問題。她衹是輕描淡寫地瞥了我一眼,就走下了臺階。她穿着高跟鞋。現在想來,她也許沒有聽懂我的話。但是,在當時,我覺得很是受到了傷害。藉着和平飯店門口燦亮的燈光,我低關打量了一下我的這身穿戴:一雙笨拙的棉皮鞋,鞋面沾滿泥斑,肥大的褲腳也是泥水一片。我渾身的躁熱早已汗濕,我把一件半截大棉襖脫下來搭在胳膊上,肩頭挂着一個鼓囊囊的旅行包。我開始意識到了我的這身穿戴與霓虹燈的城市的差異就像我們瀋陽的三月與上海的三月的氣溫差異一樣,於是,我打消了走進這座燈光明亮的飯店的念頭。
  我開始朝燈光不明亮的地方奔去。我選擇穿戴樸素的行人探路。上海人說話快,也聽不太懂。又不便於追問,那樣會顯得更土更傻。街頭上有許多個體擺小攤的,簡陋的小棚子上邊斜挂着一盞自傢拉出的電燈。我就是從他們那裏打聽到了住店介紹處。那時的上海住宿還得有個介紹的部門,否則,是難以住進店的。
  雨時大時小,卻全然不顧及我的情緒。又在雨中找了一刻鐘,找到了這個介紹處。介紹處是個不大的小窗口,有幾個和我同樣狼狽的外地人守在這裏。我排在他們後邊,輪到我時,遞上了介紹信。那時還沒有使用身份證。
  我被介紹到“嚮陽旅社”。所謂介紹,就是領取到了一張小紙條,上邊寫着這傢旅店的名字。還蓋着一個紅印章。我小心翼翼在收好,生怕被雨淋壞。又一路打聽着。雖然雨仍在下,身上腳下也都濕濡濡一片,但一想到馬上就可以找到下處安身之地了,心裏不免一陣透亮,腳步也迅捷多了。
  說不清這傢嚮陽旅社的準確位置,反正是在外灘那個範圍。我找到時,已經是夜深人靜了。記憶中的嚮陽旅社還是一副無産階級面孔,樸素得不像是大上海的門面。門口絶對沒有霓虹燈,也沒有廣告牌,衹有一盞像個體攤點的燈在沒有任何修飾的門上邊,連個燈罩都沒有。進到裏邊,又是一個小窗口,像公共食堂賣飯票似的,高度一米多一點,得哈下腰跟裏邊的人說話,再傲慢的人也得謙恭麯膝。照例是盤查一番,然後登記,交錢,開收據。對了,不要押金。記得非常清楚,我掏出10元錢遞進去。我們主編給我的住宿標準是10元。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別超過10元。
  收據開好了,連同找回的錢一起推給了我。雨中奔波了四、五個小時的我這時感到疲勞至極,看收據時,眼花繚亂。一定是開收據的人寫錯了,在價格欄裏衹寫了一個1,少了一個0。於是,我扭回頭,貓到小窗口遞回收據對裏邊那人說收據開錯了。那人對我哇啦了一通上海啊拉話,我也聽不懂,無可奈何在搖搖頭,心想,反正明天還有時間跟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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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建築工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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