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注意我是到哪儿去,我只顾往前走,瞪着眼睛,朝过路人身上撞去,自己也受到别人的责备、咒骂和推挤。有一回我还把一个小孩撞倒在地上……
他们朝右转弯,然后又向左转弯,他们走进那道小门,到了院子里。她先进去,他在后面跟着。由于一种古怪的礼节,差不多总是他让她先走。然后我跟着进去。她的房间里那两扇窗是我非常熟悉的,有一所带干草棚的小屋正立在那窗户的对面。有一段窄小的铁梯通到干草棚,顶上是一个没有栏杆的小小的平台。我在这个平台上坐下来,定睛望着那放下了的白色窗帘……
今天虽然是个严寒的日子,我还是守在我这个可怕的岗位上。我冻得全身麻木了。我的脚完全失去知觉,可是我仍旧站在那儿。我的脸上冒着气,我的胡须都冻住了,我的双脚渐渐冻僵了。人们不断地从这个院子里进出,可是并没有注意到我,而且他们常常大声谈笑走过我身边。从街上传来醉汉的歌声(这是一条花柳街),互相咒骂声,看门人⑨铲雪时铁铲在人行道上起的响声。这一切的声音都进了我的耳朵,可是我并不去管它们,我也不去管那种使我的脸和我的麻木的腿发痛的寒气。所有这一切,这声音、我的脚,和这寒气似乎都跟我离得很远、很远。我的腿痛得厉害,可是我的心痛得更厉害。我没有勇气到她跟前去。难道她知道世界上有一个男人只想跟她一块儿坐在一间屋子里头,单单看看她的眼睛,连她的手也不碰一下,就认为这是无上的幸福吗?难道她知道有一个男人甘愿把自己投进火里去,只要这能够帮助她走出她陷在里头的地狱来,而且倘使她愿意走出这地狱的话?可是她并不愿意。……而且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我不能相信她已经堕落到不可救药了。我不能相信这个,因为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我了解她,因为我爱她,爱她。
伊凡?伊凡诺维奇把他的肘拐放在桌上,脸埋在他两只胳膊上,身子一阵一阵地在打颤,茶房走到他跟前来,轻轻地拍他的肩头。
“尼基丁先生。您不可以这样坐……当着众人们的面……老板会大惊小怪的。尼基丁先生!请您起来。您在这儿不可以这样做。”
伊凡?伊凡诺维奇抬起他的头,望着茶房。他一点儿也没有醉,茶房看见他的悲伤的面容,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并没有什么,西孟——没有什么。给我一瓶伏特加。”
“您还要别的什么吗?”
“别的什么?一个酒杯。给我来一个大瓶。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把酒钱给我付清,再留两个二十戈比的银币给你自己。过一个小时叫一部马车送我回家去。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吗?”
“我知道……不过,先生,请问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显然是不能够了解。在他做茶房的长时期的经历中要说像这样的经验,这还是头一次。
“不,等一下;还是让我自己去办好些。”
伊凡?伊凡诺维奇走到廊上去,穿上他的大衣,走到街上,然后弯进一家酒窖去,那个酒窖的矮矮的玻璃橱窗被煤气灯照得雪亮,窗里有贴着各种颜色标签的酒瓶,它们是很雅致地陈列在一层青苔上面的。一分钟以后他拿着两瓶酒出来,走回他住的地方去,到了那间带家具出租的屋子,他便把自己锁在里面。
三
我又忘去了一切,而我又醒了过来。三个星期的不间断的放荡生活!我怎么受得了这个?今天我的头、我的骨头、我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发痛。懊悔、无聊,还有那些没有结果的、折磨人的翻来覆去的思想!只要有人来就好!
好像在回答我的思想一样,门上起了一声铃响。“叶夫盖尼亚在家吗?”“在家,请进来。”我听见厨娘的声音这样地回答了。于是一阵不平稳的、急迫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了起来,房门突然开了,伊凡?伊凡诺维奇从门外进来。
他完全不是两个月以前来看过我的那个胆小害羞的男人了。他的帽子歪戴在一边,他打了一根颜色鲜艳的领带,还带着一种傲慢自负的表情。他的脚步摇晃不定,而且他带着很强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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