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听着来自身后的纷沓的脚步声,那是绑他那几名日军和另一群日军,包括一个军曹。
"我想就是他吧?"一名日军指着零说。
零被一群日军包围着,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只手。一双听天由命的眼睛对着十数双疑惑的眼睛。
几个日军给零松绑,推上一辆卡车,驶走。
零被带进一间屋子里,一幅也不知从哪里掠来的板桥体字画映满了零的眼帘,零呆滞地站着,急促的日语从旁边传来,伴之以全无半点感情的中文。
"你是良民,大大的良民。你支持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我们希望每一个中国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应该奖赏你这样为帝国效命的人,大大的奖赏。军曹,他是属于那支被我们误会俘获的马队吧?"
零莫名其妙,只好看着架着他的军曹。
军曹很愤怒,倒不是对零,而是对着旁边的翻译:"混蛋,这句不用翻译!"
零看着军曹所骂的旁边,那是一位中国人的翻译官,其形状如同其语气一样死样活气。
又是一通日语,零在眩晕中被这几位的关系搞得更加眩晕,他总算认出军曹是押送他们时险些杀了他和朝勒门的那位,但大堆听不懂的话让他只好看着那位翻译。
翻译看了他一眼:"请不要看着我,吉川队长和你说话时请看着吉川队长。"
零只好又看着那幅板桥体字画。
一只手拍打着零的肩,那是一直聒噪的吉川大人。
翻译连忙把他的话翻译出来:"要奖赏你。"
又是一句日本人特有的一种像是哮喘的声音。
"吉川大人说话的时候请看着吉川大人。"翻译说,"请低下你的头。"
零只好低下了头,他看见吉川大人其实是一个多毛的矮子,麻怪跟他相比都算是英俊。
吉川大人很高兴,捶打着零的胸膛,他说话的声音时而像是嘀咕,时而拉高音拉成了咆哮。
翻译在一边忙着:"你是好人,不是汉族人。"
"是汉族人。"零更正。
翻译转向吉川:"他是……蒙古族人。"
吉川挥着复杂的手势说话,让零以为他在为舞蹈热身。
翻译机械地说:"东亚共荣万岁。欢迎你来到我的驻地。打倒汉人,他们破坏共荣。我们会对你们很好,只要你们一直送来我们紧缺的物品。回去告诉你的族人,把马匹和鸦片都送来这里,我们给钱,很多的钱。"
零终于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日本人会放了他们。他忽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因为吉川的卫兵端进来一盘食物。
翻译叹了口气:"吃吧。"
零大嚼着,这让那名心存恻隐的翻译暗自叹息,同时也让屋里的几个日本人一边鄙薄地谈论一边大笑。一番饕餮之后,零终于从抬头看了看笑声的来处,这让那两位的一脸鄙夷换成了生硬的笑容。零连敷衍也没有,他转向翻译:"他们说什么?他真的会放了我们?"
"还能说什么好听的"翻译看了看零,很有同情心地叹了口气,"会放。只是为了再提起共荣时,好说他们做过这件事情。"
零若有所思。
"你们是几个人?"翻译问。
"整支的马队,很多人。"
"几个?"
"十个。"零看起来很想说一百个。
翻译苦笑:"知道你想的什么,可这不可能,兴许会为这个数字杀了你。"
"十个。"
"你知道这是什么世道,没死就该去谢神拜佛。想想自己吧。"
"十个。"
翻译叹了口气,去了日本人那边,即使听不见他们轻声的嘀咕,零也看见那两日本人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翻译回来说:"片山军曹说就你一个。"
"十匹马的驮子!我一个人可能看得过来?"零都被这份荒唐吓了一跳。
翻译看着他摇摇头,神情已经像在看一具死尸。翻译对军曹说了一句日语,军曹伸出两只手指头,像是数数又像是威胁:"只有两个!"
零让他们看自己所有的手指头:"十个!"这样的争吵已经根本用不上翻译。
军曹抬手把军刀拔出来一半:"混蛋!"
"十个。"零仍伸着指头。
吉川再次发出了哮喘的声音,零不在乎他的心情,而军曹在乎。"最多四个!"军曹说。
这次他没有伸手指头,零只好等待翻译。
"走吧。"翻译拉他。
"几个?"
翻译强拉他出去,附耳低声:"四个,捡回的命还要扔掉吗?老天爷都快被你气吐血了。"
零向那名好心的翻译发怒:"再挺一下,可能是六个!再挺一下,八个,十个……你怎么不帮我?"
"你是我见过最走运的人!知道吗?还从来没人从那里边活着出来!不要太贪心,你几句话救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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