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71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四 五萬年前·大難不死(1)      方敏 Fang Min

　　下　篇
　　熊貓的精神
　　2003年仲春，我又出發了。邛崍山，蜂桶寨，大水溝，為了那個神秘世界的邀請，為了30萬年沒講完的故事。
　　邛崍山係是四川盆地西緣嚮青藏高原過渡地帶，由鷓鴣山、霸王山、巴郎山、夾金山、二郎山攜手聯袂，縱貫南北250公裏，海拔多在5000米以上，主峰四姑娘山海拔高達6250米。難怪古人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當年的蜂桶寨自然保護區管理所，現在的大水溝保護站，名稱改了，環境依舊。院墻竪在公路邊，院子順着山溝成三角形伸嚮溝尾，中間一條小路，把院子分成兩半。
　　小路的右邊是人和熊貓的活動區。進門是兩層的辦公樓，門前兩棵一人高的珙桐樹，青枝緑葉，婀娜多姿，搖曳着古老的神韻。辦公樓後邊是兩層樓的職工宿舍，門前兩棵參天的連香樹，鐵青帶刺的樹幹，像狼牙棒，顯示出古老的威風。朝前走，是一個四合院，有倉庫、工作間、熊貓廚房、值班室。再朝前走，是熊貓宿舍，一個蓄水池，幾間水泥小屋，還有供小屋主人散步的庭院，以及與山野相連的後園。
　　小路的左邊是山野，蒼鬆翠杉、青草野花、溪水沼澤，有五彩的孔雀、山雞漫步飲水，有豔麗的山雀、黃鸝展翅高歌。
　　秦嶺佛坪的三官廟保護站，雄踞山頭，鳥瞰四方，是海涅的詩句：“牧童是個國王，他的寶座就是緑色的山岡。”
　　邛崍山蜂桶寨的大水溝保護站，卻是臥進山溝，自得其樂，又是陶淵明的境界：“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楊文富出現了，仿佛變了個人。清秀的長臉成了圓臉，偏分的秀發成了板寸，修長的身材變得像熊貓一樣渾圓，輕靈的少年成了敦厚的大老爺們兒，衹有笑容依舊。怎麽不見遙遠？她該有十歲了，當媽媽了吧？
　　小楊嘆口氣：“一直在生病吃藥，發育不良，也沒有生育，藉到野生動物園去展出了……”
　　怎麽不見楊本清？蜂桶寨管理局從股級升成處級，管理局從大水溝遷到寶興縣城，他也高升了吧？
　　小楊苦笑道：“判刑了，監外執行，還在這裏養緑尾虹雉，大水溝我在管……”
　　公路邊有一傢農民旅館，正對着保護區的大院。兩層樓的四合院，瓦頂磚墻木梁紅緑漆，嶄新發亮。十幾間屋子，七八間客房。臥室的墻雪白，衛生間和盥洗室都貼了白瓷磚，清清爽爽，幹幹淨淨，散發着山野的氣息。
　　老闆娘30出頭，瘦小精悍，又拉着我去看廚房。和竈臺相連的墻面也貼了白瓷磚，擦洗得清清亮亮。竈臺邊有青菜、雞蛋、臘肉，還有一個碩大的玻璃瓶，裝滿了泡菜、紅辣椒青蒜娃娃菜，讓人垂涎。
　　老闆娘說，後院有菜地，青菜、蒜苗、豌豆尖，隨便采。要是想吃雞啦、肉啦、豆腐啦，就去集市買。
　　足矣，足可以多住幾天，但是，遙遠走了，楊本清判了，還是讓人敗興。
　　“還有三腳貓戴麗。”老闆娘寬慰我，“你去看看吧！”
　　戴麗住在熊貓宿舍的第一間，院子挨着蓄水池。當年，遙遠就住在這裏，坐在木板的鞦韆上，吃竹子，爬到旗桿的水泥墩上，眺望遠方。
　　戴麗不在鞦韆上，也不在水泥墩上，而是靠在院子的角落裏，閉着眼睛曬太陽。帥氣的頭，壯碩的肩，渾圓的肚，粗大的臂，毛發飽滿光鮮，白的像隆鼕的雪，黑的像盛夏的夜，衹可惜那條左後腿，齊着腿根，空落落地，讓人心生憐憫。
　　可憐的戴麗，要不是那條腿，應該是花耳朵傢族的成員，像五雄大戰的始祖父，霸氣十足，播種後代。像三官廟的慶慶，靈氣十足，帶我遨遊太古。
　　可惜啊，我長嘆一聲，扭頭要走。就在這時，戴麗的黑耳朵上，就有了兩柄雪白的竹葉圖案。
　　“花耳朵！”我一聲驚叫，定睛再看，圖案消失了，還是漆黑的毛球。
　　是幻覺，我告訴自己。忍不住，又回頭去看。漆黑的耳朵上，又有了兩柄竹葉，六把利劍，像閃電。
　　“你真的是花耳朵？你真的是始祖母的後代？”我問戴麗。
　　戴麗醒了，目光如炬，翻身站起，就以獨特的方式，順着院墻走起來：兩條前腿是頑強的槳，一條後腿是孤獨的舵，劃動着，支撐着，搖擺着，顛簸着。走到墻角時，就地打個滾，調轉方向，繼續嚮前。一圈一圈又一圈，一滾一滾又一滾，像劈波斬浪的航船，勇往直前。
　　我憐惜：“歇會兒吧，戴麗，你衹有三條腿啊！”
　　戴麗坐下來，“嚇！嚇！嚇！”地喘着粗氣，不過5秒鐘，又站起來：頑強的槳開啓，孤獨的舵發動，劃動着，支撐着，搖擺着，顛簸着，滾動着，腳步越來越快，出氣越來越粗，突然，竟飛快地跑了起來。
　　一圈一圈又一圈，我就看見了天上的雄鷹，海中的巨鯊，原野的獵豹……
　　一滾一滾又一滾，我就看見了五萬年前的華北平原，周口店……
　　戴 麗
　　Xiongmao Shishi
　　花耳朵傢族的故事四 五萬年前 · 大難不死
　　一、撤離周口店
　　風雪，風雪，漫天的風雪。
　　冰川，冰川，綿延的冰川。
　　年復一年，天庭的雲彩也成了雪片，地上的溪流也成了冰川。
　　十年，百年，千年，萬年，那風，那雪，那冰，那徹骨的寒冷，就成了天地的永遠。
　　生命在一個個，一群群，一批批地死去，飛禽走獸，花鳥魚蟲，以及伏地的小草和參天的大樹。能走的都走了，趨利避害，是一切生命的本能，哪怕翻山越嶺，凍死餓死纍死在南遷的途中。
　　這就是五萬年前的華北平原，沒有生命，沒有希望，也沒有春天。不過，唯獨在周口店的小山上，還有一息生氣。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在山頂上的葫蘆洞前，兩衹半歲的小花熊抱在一起，在雪地上打滾，一團團的雪花飛起來，揚開去，把金燦燦的陽光點綴得繽紛。
　　一個五歲的男孩，裹着獸皮，留着長發，揮舞着樹枝，叫着，笑着，跳着，跑着，為兩衹小花熊吶喊助威。
　　山洞口，坐着兩個女人，也裹着獸皮，披着長發，一個仰着頭，看着男孩和小花熊，咧着大嘴傻笑。另一個低着頭，拿塊石頭，細心地打磨獸骨的項鏈。
　　兩衹小花熊沒頭沒腦地撞過來，男孩就仰面朝天摔下去。男孩沒有哭，揉揉屁股站起來，舉起樹枝敲小花熊。
　　兩衹小花熊分手了，一個朝東，一個朝西，你滾過來，我滾過去，滾落了天邊的金太陽。男孩舉着樹枝光着腳，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追着小花熊轉啊轉，就轉進了大嘴女人的懷抱裏。
　　大嘴女人閉上嘴，親着男孩的紅臉蛋，左親右親親不夠。細心女人拍拍手，把項鏈套在男孩的脖子上，遠看近看看不夠。
　　夕陽銜山的時候，三個男人回來了，三雙又短又粗的腿，結實有力，是矮腳傢族的標志，衹是個子更高了，腳步更靈活了。 三個男人都空着手，整整跑了一天，沒打到一個獵物。
　　大嘴女人不笑了，抱着男孩搖啊搖。細心女人不看了，哼起一支凄涼的歌。很早以前，兩個女人就主張走，可是男人們不肯，說鼕天總會過去，春天就會到來。男孩也不肯，說花熊不走，他就不走。於是，周口店的小山上，就剩了矮腳傢族的一支，承受着荒涼寂寞，忍受着饑寒交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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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第1節：楔子(1)第2節：楔子(2)
第3節：楔子(3)第4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1)
第5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2)第6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3)
第7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4)第8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1)
第9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2)第10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3)
第11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4)第12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5)
第13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6)第14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7)
第15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8)第16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9)
第17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1)第18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2)
第19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3)第20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4)
第21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5)第22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6)
第23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7)第24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8)
第   [I]   II   [III]   [IV]   [V]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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