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夜半时分,邱云飞回屋睡觉,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门早被柳秋莎从里面反锁上了。他敲了半晌,柳秋莎也没有开门的意思,无奈,邱云飞只好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邱云飞索性不回来,搬到单位去住了。
柳秋莎想找一个发脾气的人都没有了,她只能和柳东面面相视了。
柳秋莎就冲柳东数落邱云飞:儿子,你爸翅膀硬了,不想管咱们了,他现在是春风得意了,你妈现在没事干了,这公平吗?不公平呀!你妈十三岁就开始打鬼子,革命了一辈子,也算能上能下了,轮到现在,你妈只剩下给人当顾问画圈了,这世道变了。
柳东望着母亲,也是一脸愁苦的样子,他就颤着声音说:妈,我不想在城里待了。
柳秋莎抹一把鼻涕眼泪地问:儿子,那你要去哪儿呀?
柳东就说:我想回靠山屯,还当赤脚医生去。
柳秋莎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她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她要好好想一想,想想儿子想一想自己,最后终于想出来了,然后一挥手道:去吧,妈支持你。你回靠山屯,等过两年我退休了,也回靠山屯,咱们在靠山屯过日子。
柳东得到了母亲的首肯,便开始连夜收拾东西了,他真的是归心似箭了,他想念靠山屯的日子,更想念杜梅。
就在他第二天早晨准备出门时,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来自靠山屯的信,信是杜梅来的,杜梅在信中说,她马上就要回城了,高考就要恢复了。杜梅在信中还说,等回城后,俩人就一起学习,参加高考,当然高考的志愿是医学院。
柳东看完信又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柳秋莎把柳东送走,没想到一转身的工夫,人又回来了,柳秋莎就惊诧地问:咋了,不去了?!
柳东就说:不去了。
母亲就很失望,她抱着肩膀冲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然后就上班去了。
几日后,杜梅果然回城了,不仅她回城了,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杜梅和柳东两个人躲在屋子里整天翻着数理化的书在看。
柳秋莎推开门,望着两个人就说:人家在外面到处找工作,你们把自己关在家里看闲书,看书能看来工作?
柳东就说:妈,我要考大学。
柳秋莎就问:考大学干啥,将来像你爸那样?
柳东答:想当医生就得考大学。说完,柳东就把她推出来了。
柳秋莎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她一天学都没上过,就能革命,现在找个工作,为啥又要上大学呢?她以前一直认为,看书呀写字什么的,那是瞎耽误工夫,不还是得拿起枪杆子革命吗?不革命日本人能投降,蒋介石能逃到台湾,看书能代替革命?
邱云飞那么没用的人,现在都当上了副院长,她革命了一辈子,只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顾问。柳秋莎真的大惑不解了。
不久,柳东和杜梅参加了高考,又是个不久,俩人双双接到了本城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俩人欢天喜地地去上大学了。
又一晃,柳秋莎被宣布退休了。也就是说,顾问也不是了,她只能待在家里发愁上火了。
四十七
一天早晨,柳秋莎下楼倒垃圾,她看见章梅穿戴齐整,推着自行车匆匆往出走,章梅在她之前早已退休了。柳秋莎不知章梅这么匆忙有什么事可干,便喊住了章梅。章梅停下来冲柳秋莎说:秋莎,我现在在地方一家医院给他们当顾问。
柳秋莎就不解:顾问,顾什么问?
章梅就解释:我是护士出身,他们那家医院现在缺这方面的人才,请我去给他们当顾问。
说完就看看表,匆匆地说: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有时间再和你谈。
章梅说完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秋莎望着章梅的背影,她的垃圾都忘了倒了,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回到家后,她照了一回镜子,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蓬乱,下身穿着军裤,上身穿着睡衣,刚才在外面,竟还穿着拖鞋。她为自己眼前的样子感到悲哀了,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地问:你就是柳秋莎,你就是以前的柳秋莎?
问到这里,她才恍怔过来,开始洗脸梳头,然后又把自己穿戴整齐了。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怔在那里,仍自言自语道:我穿这么整齐干什么?我去干什么?我没什么可干的了,我退休了!
她突然坐在那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柳秋莎没人要了,我没事可干了。
从此,柳秋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退休生活。
每天早晨起床做饭,家里现在只有她和邱云飞两个人了,柳东考上了大学,只有周末的时候回来住一晚上,周一一大早就又走了。邱云飞还那么忙,早出晚归的,现在的邱云飞显得更有文化了,鼻子上还多了一副眼镜,柳秋莎不知道那是花镜。
邱云飞一走,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从这屋窜到那屋,又从那屋窜到这屋,不管她怎么窜,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人。她不梳不洗的也不打扮,穿着个拖鞋,趿拉趿拉地走。有时,她郁闷得无聊,就把电视机打开了,电视机已经是彩电了,电视里很大声地播放新闻或唱歌跳舞的。演播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里面有动静能陪着她。
一天傍晚,她从外面买菜回来,在院里她又看见了章梅。章梅仍然一身齐整,见到她这次从容了许多,拉着她在外面的花坛上坐了一会儿。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