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村镇深潭口村,是一条“Z”字形水道,进村便见前端的岸上立一棵百年古樟,巨大的枝丫伸展,右手乃“龙舟胜会”石级看台,“龙舟胜会”为乾隆皇帝御赐,逢端午必赛龙舟。西溪赛龙舟,不是竞渡,赛划龙舟之技艺,可曰“花样龙舟”,则天下独此一例。时值初秋,天仍热着,龙舟胜会早已散了,空落的看台积着些许落叶,只能想象那喧嚣与繁华,赛龙舟的臂力威猛的少年,穿红着绿吃粽子的村姑和额点雄黄嬉戏的村童。
朱先生是此行的向导,一个在西溪结庐而居逾十年的摄影家,他自购一船,结庐于竹林,养一狼狗厮守,为拍摄西溪至此隐居。朱先生领我们上岸,到蒋先生家,蒋先生世代渔家,年逾七旬,白发剪理得极短,目陷,然有神,身体瘦而坚,十指指尖水滴状展开,圆润,力量饱满,指甲薄而短,常年使网所致。蒋先生的西溪话略可以懂,他说他家有四亩鱼塘,以养鱼和打鱼为生,惜之不能长时间听其讲古,惟细打量了他的屋舍。厅堂阔大,左墙搁下一条倒扣的旧船,船边有网、木桨、木桶、撑竿、防水衣、草帽、竹箩、自行车,右边有八仙桌,木椅、竹躺椅等。厅后为厨房,分两个灶,左灶是燃气灶,配液化气罐,日常使用的现实主义之灶,右灶为水泥砌磊,石灰粉饰,并列两个黑色无耳铁锅,锅上扣有桶式锅盖,灶尾有木勺与水缸。灶之上有一梯台,铺红布,最上级设灶王神位,有贡奉的痕迹。白灶台黑铁锅,显示着水乡曾经的饱足与温馨。
朱先生约蒋先生去给我们表演撒网捕鱼,亦为给《风景名胜》拍摄。蒋先生应允解舟,我们复登船,向西而行。有一道竹帘闸,此闸上为竹片编结,穿风漏水,水下为栏网,齐水面,船可擦网而过,而鱼过不得。待出了竹帘闸,西溪便野了。被称做“秋老虎”的太阳泛着白光,散漫的河风间隔地拂来,让凉意总为惊喜。郁达夫主张,游西溪宜微雨,带上酒盒行厨,舟行在微雨迷蒙的西溪,边品饮,边看两岸湿漉漉的油绿泛光的叶子。西溪僧人曰,西溪为十月中旬秋光好,最好有月亮,舟行西溪,月光橹声,清辉朦胧,芦荡的芦花堆雪,鱼逐月影,风送柿香,渔火簇簇飘浮水泊。我以为六月来西溪也不错,因为六月是大红大绿的时间,红的榴花、荷花、蓼花、凤眼莲花和桑椹,尤是桑椹引人向往,那颗粒饱满、晶洁柔润、呈暗红色掩于肥硕桑叶下的桑椹,其甘甜与微酸,惟天工可造,望一眼足令舌底生津。六月是生命力盛大与繁茂的时间,蛙鸣震天,萤火幽游,鱼跃鹤翔,岂不给人以博大的振奋?
端的一个初秋,钱塘潮在七夕已经过去,大潮之八月十五还未到,钱塘江之滨的西溪,被炎日晒得懒洋洋,柿子在树上仍泛着青光,俗称水葫芦的凤眼莲一簇簇伏于水上,它的叶子柔洁光鲜,有淡淡浅黄波纹,叶柄上皆有凤眼状浮泡,此物悬根于水,依波摇曳,间或有红蜻蜓立于叶上,风是踏其而来的么?酒也没有带,就饮矿泉。船行间,不时有舟从后面赶上,擦舷而过,片刻便于河弯处消失。亦见一老奶奶独坐舟尾挥桨,白衣黑裤,戴小圆草帽,圆的脸,牙落了,唇内陷,双目黑且晶亮,尤见慈祥。其舟过,老奶奶的背后悠悠垂着两条细小长瓣,倏的就远了。偶有渔船迎面而来,船上隐约可见湿的渔网和遮盖鱼舱的水草,中年渔人赤露上身,古铜色的胸脯,臂滚圆肌肉坚结,他们均戴着小号麦秸草帽,渔舟箭般射去,水上留了一些散碎阳光。乃见一艘水上居家渔船,船两边挂网,渔家在生火做饭,船头升起袅袅炊烟。
悠然西溪,今被世界遗忘的一角,南宋赵构视为“其地灵厚,欲都之”,据说南宋险些儿在此建了皇都,赵构后来见到凤凰山改了主意,曰“西溪且留下”,西溪又俗称“留下”。此就留下了千年岁月,渔村青年男女多去投了繁华都市,年岁大些的人仍在捕鱼种菱,风吹水起,旷远的岁月挑在拂摇的芦梢。惟早年间,西溪通运河,其时香客,多坐船由西溪去灵隐寺烧香,乾隆帝亦乘豪华龙舟至此观赏“龙舟胜会”,甚是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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