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我媽給我設計好的。稍有偏差,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生活。
不得不提的是,我媽積極交往的那些"豪門外圍"太太們。她們大多是北方人,比較粗糙。她們之所以跟我媽--一個小護士交往,一是我媽這個上海女人很細膩,話說得得體,必要是會阿諛逢迎,弄得她們個個都特別有優越感。比如見到一個水桶腰太太,穿了一件與年齡不符的高級時裝的,我媽會表現得像是看見了仙女一樣,大贊她年輕了10歲,有嘉寶神韻。那種欣賞的神色一般人裝不出來,但我媽可以。還有一點,就是我媽面容身材都漂亮,又特別會穿,即使衣服價格比不上她們的貴,但穿出來的效果也不會輸給她們。所以,她們都喜歡我媽,每每出國回來,都會給我媽帶些小禮物甚至衣服鞋子。我媽對於那些國際名牌服裝、鞋子、皮包、香水什麽的,也略知一二,起碼比我懂得多。比如,她竟然知道瑪麗蓮·夢露睡覺時喜歡用Chanel No.5牌子的香水。還知道夢露被人問及穿着什麽睡覺時,她說的是"Nothing but a few drops of No.5"這句話。
對於像這樣的豪門奢華生活的邊角料,我媽有超凡的穎悟力和記憶力。而我就明顯地不如她。雖然嫁入豪門後,常消費世界名牌,但對於它們的英文名字和衍生出來的、散發着無限誘惑力的傳說和典故,我還是沒興趣,當然也記不好。
對於香水,我喜歡買上一瓶Vol de Nuit,也就是非常出名的"午夜飛行",擺在那裏當樣子。我歷來不喜歡用香水,衹有在一些比較隆重的場合纔用上一點。購買"午夜飛行",可能是受亦舒小說的影響,裏面似乎不止一次提到午夜飛行。衹可惜的是這種香水現已停産幾年了。
大一的初秋,也正是北京最美的時節。
一個周末的傍晚,我媽興衝衝地從外面回來,對我說:"愛愛,剛纔我和'豪門外圍'太太們打牌。劉太太的女兒在國外讀的大學,前段時間剛畢業回北京。今晚她的男朋友要為她接風洗塵,搞個大型家庭PARTY,熱情邀你去玩呢!"
我一聽就有些反感:"我跟劉太太的女兒素不相識,她怎麽可能熱情邀請我?"
"可我跟劉太太認識呀!愛愛,人傢劉太太女兒的男朋友可是有大來頭的!真正的豪門公子!劉太太的女兒我見過,人長得不但漂亮,性格還比你開朗。你的鋼琴彈得好,去了也不會尷尬嘛。想嫁入豪門,不跟上流社會接觸怎麽行?"
我知道這都是我媽一手安排的,很可能是她求人傢劉太太給我這次機會的。我媽的苦心讓人感動,但同時強烈的自卑卻包圍了我。我媽寧肯叫我去給一群豪門公子小姐彈琴助興,也不願失去一個接觸豪門的機會!
我正想鄭重拒絶,電話鈴卻響了,我媽一接聽,臉上就堆出了大面積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對着聽筒說:"唉,我這女兒沒見過大場面,我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呢。"接着,她又拿着聽筒聽了一會兒,臉上僵化的笑容終於舒展了,連連說"謝謝"。
放下聽筒,我媽簡直蹦了起來,叫道:"太好了,愛愛,劉太太說要她女兒用車接你去呢!這回你怎麽也推脫不瞭瞭吧?嗨,女兒,怎麽樣,阿拉的面子夠大吧?"
我媽拉着我,不由分說地把我按在梳妝臺前,幫我化妝梳頭髮配衣服。她把我的捲發高高地盤了起來,很專業地說:"這樣的發型可以顯露出我長長的頸項,學過舞蹈和沒學過舞蹈的女孩子,就是這個部位長得一模一樣,表達的肢體語言也是絶對不一樣的。懂行的會知道你學過舞蹈,不懂行的衹能感到你與衆不同的吸引力。"
打開衣櫃找衣服時,我媽說:"你今天得穿長裙,彈琴的時候是很優雅的,穿個牛仔褲是不淑女的……"
"要那麽淑女幹什麽?我又不是去相親!"我沒好氣地說。
我媽竟然文縐縐地開導我:"你不是很喜歡芭比娃娃嗎?芭比娃娃什麽時候都是光鮮漂亮的。以後你不論在什麽場合,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芭比娃娃那樣,光鮮漂亮得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