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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史 》 五鬍錄 》
第五章大哉前秦
火焰塔 Huo Yanta
四世紀中期，中國大陸上出現了前燕、前秦、前涼和東晉四國並立的格局。四個國傢的領導者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這些雄心勃勃的少年君主被命運推到了一起，很快就開始新一輪的大戰。
首先發難的是東晉的重臣桓溫，他排擠殷浩勢力後順利地攬走了朝廷的大權。不久就下令繼續北伐，他兵分三路，一路沿漢水逆流而上，另一路由四川出發，沿三國時期魏延構思的子午𠔌之路偷襲長安，並親自率領四萬軍隊的主力進攻前秦。
聽說東晉這回由名將桓溫領銜，苻健當然不敢怠慢。他親自帶領五萬大軍，丞相苻雄和太子苻萇為大將，在藍田迎戰遠道而來的晉軍。
苻健有個兒子叫苻生，這次也隨軍出戰。他今年衹有二十歲，卻天賦異稟，力大無比，能空手和猛獸格鬥，和駿馬賽跑。不過他生下來就瞎了一隻眼睛，從前蒲洪很不喜歡他，取笑他說：“瞎子另一隻眼不能流眼淚，是不是這樣啊？”想不到苻生竟拔出佩刀，把瞎的眼睛挖下來流出鮮血，對爺爺說：“這不是流淚了麽？”把周圍的人都嚇的目瞪口呆。蒲洪就命令手下拿鞭子痛打他，但苻生嬉笑如常，根本不覺得痛苦。對蒲洪說：“我刀槍不入，你打不死我。”蒲洪痛駡他說：“你這樣的賤骨頭，衹配當奴隸１
誰料苻生卻說：“命賤賤不過石勒，他都當皇帝了。”把蒲洪噎的啞口無言。
苻健和桓溫兩軍在藍田展開决戰。戰鼓一響，苻生就單人獨騎殺了上去，在桓溫的軍隊裏來回衝突，逢人便殺，幾萬晉軍無人敢當，衹好對他放箭。但亂箭射到他身上便紛紛落地，衆人大驚失色。
桓溫看到如此神人，命令部下不要理他，一齊嚮前秦軍主營放箭。前秦的主力是騎兵，漫天箭雨裏哪有逃命的地方，前秦軍頓時陣形大亂，自相踐踏，在陣前督戰的苻萇中箭倒地，桓溫命令趁勢追擊，前秦軍大敗。苻生發現太子受傷，衹好停止追殺，掩護大軍撤退了。
桓溫下令打掃戰場，卻命令弟弟桓衝乘勝追擊，桓衝殺到白鹿原，闖到了在這裏鎮守的苻雄部隊大營裏，桓衝下令立即突襲，苻雄怎麽也沒想到晉軍會來這麽快，一不提防又被殺的落花流水，衹好放棄陣地跑到長安去了。
桓溫率軍前進到了離長安衹有四十裏路的灞上。苻健衹拼湊了六千人防守長安。而讓苻雄率領主力在城外觀望，一旦不妙就趕快逃跑。在大好形勢下，周圍的官吏紛紛投降，老百姓也紛紛慰問晉軍。當地的老人們自從西晉滅亡後三十多年裏還是頭一回見到晉軍，都哭泣說：“想不到今天還能看見官軍啊１桓溫下令百姓照常工作，不必破費，周圍的民心大振。
但桓溫並沒有乘勝進攻長安的意思。不久來了個穿着破舊的讀書人，套出了他的意思。
這位書生叫王猛。穿的邋裏邋遢的。渾身上下散發一股臭味，守門的士兵都不讓他進去。但王猛執意要求見桓溫。他們就在門前爭吵起來。
爭吵聲驚動了桓溫，他出來一看王猛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儀表不俗，有一種英雄氣概，就邀請他到客廳交談。兩人天文地理、算術哲學，無所不談，王猛對答如流，見解精闢，桓溫十分嘆服。不過王猛聊天的時候有個毛病，就是喜歡解開衣服捉虱子消遣，周圍的衛兵都被逗樂了，但王猛卻繼續旁若無人地聊天，一邊大搖大擺地解下衣服摸虱子。
雙方談的非常投機。桓溫就問王猛：“我奉皇上的命令，率領大軍為百姓掃除賊虜，為什麽關中沒有英雄依附我呢？”
王猛回答道：“大人不遠千裏深入敵境，但長安近在咫尺卻不進攻，百姓都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所以沒人來埃”
桓溫本來的意思就是想靠北伐樹立威望，籠絡人心，這個回答果然說中了他的心思，桓溫默然不答，對王猛重金酬謝，請求一道回南方，王猛不受，飄然而去。
苻雄發現桓溫沒有進攻長安的意思，就命令部隊反撲桓溫，雙方又在白鹿原展開了大戰。由於桓溫心事太多，部隊早沒有了開始的銳氣，此役晉軍大敗，損失一萬多人，桓溫下令不戰堅守。
苻雄也沒能力繼續攻打桓溫的陣地，雙方就這樣相持着，時間一長桓溫的軍糧供應發生了睏難。但恰逢麥收季節，麥子就要熟了，桓溫就命令手下準備收割關中的麥子作軍糧。
不過苻雄也相當厲害，他下令將長安附近沒熟的麥子全部割去，叫桓溫收不到一點糧食。
晉軍沒糧食吃，這時又傳來子午𠔌偷襲軍被苻雄殺敗的消息，桓溫沒轍，衹好下令撤軍。
苻健幸運地打贏了這一仗，但丞相苻雄卻因連日和桓溫鬥法心力交瘁而病死，苻健心痛不已，大哭好幾天直至嘔血。下令晉封苻雄的兒子，衹有十六歲的苻堅為東海王，又任命大司馬雷弱兒為丞相，魚遵為太尉，因苻生作戰有功晉升為大將軍。不久，在作戰中受重傷的太子苻萇也傷重而死。苻健衹好立苻生為太子。
苻健在和桓溫的作戰中受了驚嚇，在連續死掉弟弟和兒子的打擊下病情越來越重，臨終前命令雷弱兒和魚遵輔佐苻生治理天下，不久苻健病死，這位瞎了一隻眼的苻生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帝。
苻生是中國歷史上最殘暴的皇帝之一。他平時隨身攜帶着六件法寶：鐵錘、鉗子、弓箭、大刀、鋸子、鑿子，以便隨時殺人解悶。在長安經過的時候就喜歡對周圍的行人射冷箭玩。沒多久，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碰到了皇后，順手一刀就將她的腦袋割下來，然後又跑到後宮，把路上碰到的妃嬪、官員和傭人都抓起來，親自動手將他們隨機鋸斷腿、剖腹、斬首、挖出胎兒(這胎兒還是自己的)一口氣殺了五百多人。
諸大臣沒想到這個小皇帝這麽可怕。性格剛直的丞相雷弱兒親自上殿勸解，苻生當面完全應允，等雷弱兒一回府就下令將他傢滿門抄斬。由此大臣無一敢再提意見了。
既然大傢都沒意見，苻生就另立大臣辛牢為丞相，還在宮裏大擺宴席給文武百官壓驚。衆人酒至半酣，苻生先喝醉了，脫掉衣服就在宴席上跳起舞來。辛牢感覺皇帝有些失禮，就想讓苻生先歇會。苻生勃然大怒道：“我下令要一醉方休，你怎麽還不醉？”就從身邊摸出弓箭一箭把他射死。旁邊的大臣全被嚇醒了。苻生對大臣門說：“接着喝，誰喝不醉，辛牢就是榜樣１
於是所有的大臣都拼命喝酒，人人都大杯猛灌嘔吐狼藉，直到遍地都是嘔吐物將辛牢的屍體幾乎淹沒的時候，苻生纔放他們回去。
苻生的舅舅強平實在是看不下去，就進宮反復叩頭，請求皇帝多愛惜大臣。苻生嬉皮笑臉地摸出鑿子，一鑿將他的腦袋鑿穿。
強平是強太後的弟弟，強太後因此羞愧無當，絶食身亡。
苻生對這些人如此反對他而感到很奇怪，就對國人發了一道詔書，上面寫着：“朕受上天的指派，君臨萬邦，盡職盡責，嘔心瀝血，自即位以來，沒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卻有很多人躲到暗處誹謗我？其實我殺的這些人都是有確鑿證據的叛徒，殺了還不到一千，就說我殘暴。但我再怎麽殘暴，長安大街上的行人也沒見少，沒見哪個逃亡啊？這個世界上能夠做到執法嚴明、秉公辦事的人已經不多了，除了我還有誰呢？”
這樣可怕的皇帝在位是周圍的鄰國求之不得的。不久許昌的姚襄就帶兵進攻平陽，要求苻生給他讓一條回到隴西故鄉的路。衹有十幾歲的東海王苻堅勸阻說：“姚襄是當世人傑，如果放他回隴西，則如同蛟竜入水，不可控製。不如誘以厚利，等他不防備的時候殺死他，以絶後患。”苻生就派使者找姚襄談判。不過姚襄也不願意受前秦的製約，把苻生的詔書撕碎，殺死使者，掉頭進攻長安。
上竄下跳的姚襄早已經引起周圍國傢的不滿。很快東晉大將軍桓溫就看他不順眼，率大軍進駐洛陽，與姚襄隔着黃河對峙。望着落日照耀下的敵軍，站在黃河大堤上的桓溫感慨萬千，對部下說：“讓神州沉淪，成為百年的廢墟的罪魁禍首，其實都是我們漢人自己埃”
氐族首領姚襄盤踞在三國交界的許昌，大傢都看他不順眼。懷着復興大志的桓溫先發製人，率領大軍進攻姚襄。姚襄知道桓溫的厲害，先把主力藏在山裏，派人告訴桓溫說：“先生名震天下，我願投靠天朝，在前面迎接您的到來”。
桓溫知道姚襄有詐，回答道：“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收復中原的，和你無幹，你要降便降，想打就打，派使者有什麽用？”把使者趕走。
姚襄見計謀被識破，衹好硬着頭皮沿河擺下陣形。桓溫身披重甲親自督戰。姚襄大敗，死傷數萬。不得不帶領幾千騎兵倉皇逃跑。
姚襄對將士和百姓都很好，大戰後傳言姚襄受傷而死，沒來的及逃跑的數萬羌族百姓都抱頭痛哭。桓溫十分感慨，召集投降的羌族將領詢問姚襄的為人，羌將紛紛說：“姚襄雄武聰明，象孫策一樣，而且比他還要剛勇。”桓溫付之一笑。
元氣大傷的姚襄逃到了平陽，又準備進攻長安。苻生就派遣大將苻黃眉帶領部將鄧羌和東海王苻堅，發兵一萬五千迎戰。姚襄堅守不戰，鄧羌道：“姚襄敗在桓溫之手，銳氣盡失，不過他為人急躁，我軍衹要到陣前駡他祖宗，他必定會殺出來，這時再進攻必定能抓住他。”
鄧羌就率領三千騎兵前來駡陣，姚襄果然傾巢而出，鄧羌掉頭就跑，被姚襄連追幾十裏，把他引進苻黃眉的包圍圈。衆軍一合圍，姚襄大敗。
姚襄的坐騎叫做黧眉騧，在作戰中受重傷而死，姚襄被苻堅的手下活捉。苻堅下令斬首。姚襄的餘黨在他的弟弟姚萇率領下嚮苻堅投降。
苻黃眉獲得大勝，嚮苻生請功。但苻生對此不感興趣，卻因為苻黃眉影響了他研究殺人武器的興致而當衆把苻黃眉大駡一通。苻黃眉大怒，想辦法要推翻他。後來被苻堅發現而滅族。
苻生對殺人的研究越來越深入，某一天他和一個妃子在城樓上觀光，妃子看到一位路人氣質高雅，隨口贊揚了幾句。苻生就派人將他的首級割下來送給妃子當禮物。由此皇宮周圍白天也沒人敢隨便走動。
由於苻生從小就瞎了一隻眼睛，所以對“殘”、“缺”、“偏”、“衹”、“少”、“無”、“不”這些字非常的忌諱。凡是在話裏提到這些字的人掉腦袋的幾率都很大。有一次太醫為苻生看病，需要加些人參，苻生嫌人參太校太醫說：“小小一點就夠用了。”苻生認為他在譏笑自己的眼睛，下令挖掉太醫的眼睛後斬首。
這還不算，後來苻生又修煉到了說話就殺人的境界。某天晚上，苻生吃棗多了，第二天起來牙痛。太醫看了以後對苻生說：“陛下沒別的病，就是棗吃多了。”苻生大怒，說到：“莫非你在皇宮裏有眼綫，知道我吃棗？”下令將太醫處死。
苻生上朝時，喜歡抓住一個大臣問：“我是什麽樣的天子？”
被問的大臣回答：“陛下聖明，賞罰得當，天下一齊謳歌太平。”
苻生大怒：“你為什麽要諂媚我？”拉出去斬首，又問第二個。
第二個大臣看到前一個的下場，趕緊回答道：“陛下十分英明，衹是刑罰嚴峻了些。”
苻生勃然大怒：“你敢如此誹謗我？”繼續拉出去斬首。
如果苻生發了善心下令散朝，大臣們就會摸着自己的腦袋互相慶賀，恭喜大傢多活了一天。
苻生的變態行為越演越怪。他喜歡在大殿上活剝牛羊的皮，看它們如何在宮殿上奔跑。又喜歡把雞鴨澆上油，率領着大臣們看輕舞飛揚的火雞。還喜歡把囚犯的臉皮剝下來，然後命令這些沒有臉的人唱歌跳舞。又讓宮女和太監性交，和大臣們觀看他們如何表演，還命令宮女和活羊性交，看看能不能生下小羊。凡是不服從的宮女或囚犯就親自動手施以他發明的砍腿、挖子宮、鋸腦袋、鑽頭等奇怪的刑罰。
長安流傳這一首奇怪的童謠：“東海有魚化為竜，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苻生聽後以為是魚遵要造反，下令將魚遵一傢滿門抄斬。
東海王苻堅聽說魚遵因為姓魚而倒黴。就派遣心腹到皇宮裏打探情況。心腹稟報說：“昨天皇上喝醉了，對左右說‘阿法兄弟不可信，明天一定要除掉他們／”
苻堅就派人轉告哥哥苻法，苻法一聽，就聯合苻堅率領數百傢將偷偷地殺進皇宮。皇宮守衛早就盼着有人造反，都倒戈幫忙，苻堅順利地殺到苻生面前。
苻生還醉着呢，問左右說：“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侍者回答：“有人造反了！這些都是造反的１
苻生下令：“既然是造反的，為什麽不跪下？不跪就斬首１
侍者們和苻堅的將士都轟然大笑，一擁而上將苻生捆起來殺掉了。
大功告成，就要論功行賞，那麽誰來當皇帝呢？苻法和苻堅互相推讓，苻法說：“苻堅是嫡子，該當大位。”苻堅則推辭說：“苻法年歲在前，該即大統。”大臣們也相持不下，就請苻雄的正妻苟太後來决定。
苟太後是苻堅的母親，當然要立苻堅。於是衹有二十歲的苻堅接任了這個爛攤子。
苻堅即位後，馬上自去帝位，仍稱大秦天王，諸大臣各降一級。實施低調的發展戰略，醫治從前的創傷。
衹是苟太後對苻法懷有戒心，趁苻堅不在時賜苻法自荊苻堅其實對苻法也很忌諱，就此落個人緣，和苻法喝了一場訣別酒，送他上路。
去掉障礙後，苻堅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膽改革了。他為人大度，性格豪爽，很快大臣們就都從苻生的陰影下走出，積極為苻堅辦事。一大批能人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了長安。
苻堅的弟弟苻融衹有十幾歲，但聰明穎悟，過目不忘，他的文章清雅壯麗，是當時文化界珍稀的收藏品。又擅長騎射，飽讀兵書，是長安很有名的神童。苻堅從小就和他一起玩，知道他的才能，任命他為侍中，總管內外大事。苻融執法嚴明，剛正不阿，大臣和百姓對他既敬服又畏懼。
但苻堅最得力的朋友兼助手卻是那位書生出身的王猛。當苻堅尋訪人才時，王猛還在終南山隱居。他氣質深沉，和樂天派苻堅脾氣正好相反，而兩人卻一見如故，惺惺相惜。苻堅非常高興，對大臣們說：“我終於找到自己的孔明了１
但羌族人很多還不清楚孔明是個什麽東西。毫無背景和勢力的漢族人王猛被苻堅如此器重，那些政治老人們對這個年輕人都頗有微詞。大臣樊世是跟隨蒲洪打仗出來的四世老臣，一直看不起王猛，總想找他的茬。有一天兩人在大街上見面，樊世不懷好意地說：“我們打下來的土地，怎麽讓你這傢夥吃白飯？”
王猛很生氣，也頂了一句：“我不但要吃白飯，還要讓你來親自給我做飯呢１
樊世大怒，指着王猛大駡道：“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的腦袋挂在城門上，不然我誓不為人１
王猛把這件事告訴了苻堅，苻堅說：“一定要殺了這個老傢夥，百官就聽話了。”過幾天上朝時樊世又提起了這件事，抓着王猛的衣領要揍他，苻堅大怒，下令將樊世斬首，於是大臣們看見王猛後再也不敢指手畫腳了。
王猛被苻堅任命為京兆尹，他和驍騎將軍鄧羌兩人連手打擊豪強，整頓朝政。大臣強德是太後的弟弟，他喝醉了就在長安搶劫婦女。王猛下令逮捕他就地正法，苻堅剛派遣使者去赦免，強德的腦袋就獻上來了。幾天內長安城的權貴豪強們，被斬首、判刑的就有二十多人。長安城面貌煥然一新，那些欺壓百姓慣了的豪強們都不敢出門，苻堅大為震驚，對大臣們說：“我現在纔知道天下有法這個字埃”
不久王猛又被任命為吏部尚書，專門糾察各級別的官員，又加封太子詹事。十過了兩月又單獨提拔王猛為左僕射，最後，王猛被任命為輔國將軍兼僕射，成為僅次於苻堅的第二把手。年僅三十六歲的王猛一年五升官，權傾內外，凡是敢說他壞話的苻堅一律降罪，這是歷史從來沒有過的。苻堅又任命弟弟苻融擔任侍中左僕射，當王猛的副手，在衆大臣的聯手下，前秦勤儉治國，興修水利，到秋天雖然發生了大旱，卻沒有給國傢造成災害。由此前秦一天天富強起來。
占據華北地區的前燕是當時最強大的國傢，占領着黃河以北的廣大地區，太原王慕容惲吳王慕容霸、襄陽王慕容軍、上庸王慕容評還有慕輿根、陽鶩等都是十六國時期一等一的武將。慕容俊早有統一全國之心，他任命慕容評為徵南將軍，在河南北部日夜訓練部隊，時刻準備入侵中原。
不過慕容霸卻出了點麻煩。某一天慕容霸出門遊玩，從馬上摔下來把門牙都摔光了。慕容俊很不喜歡他，聽說這件事後，有心捉弄，賜慕容霸改名為慕容缺，慕容霸嫌名字難聽，請求去掉右半邊，改名字為慕容垂。
慕容俊正要進攻東晉時，他的表哥，當年幽州名將段蘭的兒子段龕，率領部下占據山東廣固，(今山東淄博)自稱齊王，嚮東晉稱臣，聯合東晉進攻前燕燕郎山，慕容俊就任命慕容恪為徵討大都督，陽鶩為副都督，率大軍討伐段龕。
段龕率領三萬大軍在濟南迎戰慕容恪，被慕容恪打了個大敗。慕容恪繼續進攻，將段龕團團包圍在廣固城。
但慕容恪卻沒有乘勝攻城，而是在城池周圍修築營壘和段龕耗時間。部將們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慕容恪解釋說：“用兵有急緩之道。如果敵人勢力強大，外有強援，我軍有腹背受敵的危險，那就必須抓緊攻城。但如果我強敵弱，沒有援軍，我軍能攻剋的話，則不如圍困敵人，等待他們餓死。兵法說‘十圍五攻’就是這個道理。段龕主力沒受損失，將士尚未離心，濟南之戰不是因為敵人戰鬥力不強，而是因為段龕指揮不當，現在他們憑險據守，上下齊心。我們如果要進攻的話，幾十天也能攻下來，但我軍傷亡一定會很大。自建國以來，兵刃不息，每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就夜不能寐，怎麽能讓你們輕易送死呢？不能拿你們的命來換我的功名埃”
將士們都十分感激他。就連當地的老百姓也紛紛幫忙給他們送糧食。就這樣把段龕包圍了十個月，廣固城的糧食都吃完了，衹好抓老百姓吃。段龕衹好率部隊出城來找慕容恪决鬥，慕容恪下令陣前擺上熱的酒肉，段龕的手下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一聞到酒肉的香味就紛紛開小差逃跑。衹留下段龕一個人逃了回去。
這時慕容恪纔下令進攻。城樓上的守軍看到投降的戰友有吃有喝的，衹好捉住段龕舉白旗投降。慕容恪就這樣未損一兵一卒地占領了廣固。
慕容恪順勢南下，進攻琅琊，(今山東臨沂)守衛的晉軍沒想到燕軍在十個月後突然進攻，都還沒做準備，衹好倉皇后撤，慕容恪一口氣攻陷譙(河南商丘)和沛(江蘇沛縣)占領了山東全境，晉軍竟然無一敢抵抗。
山東平定的消息傳來後，慕容俊就薊城遷都到鄴城。下令全國普查人口，要求每戶衹準留一個男人，其他人全部要上戰場，準備在兩個月內湊夠一百五十萬人進攻洛陽。大臣紛紛勸解不聽。
這時候，燕國幽州刺史乙逸被調到京城做官，乙逸夫婦坐着破車前來上任，在城門口碰到了兒子乙璋率領數十名隨從衣着華麗地迎接他，乙逸大怒，不和兒子說一句話。回到傢裏大駡了乙璋一頓，認為他這樣招搖將來要出大禍。須臾使者前來宣佈乙璋升官，職務比老子還大一級。乙逸感慨道：“我從小就修身養性，剋己復禮，現在衹是沒犯什麽大錯而已。乙璋專好奢華，不事節儉，官職比我還要大，這難道是乙璋的幸運嗎？還是世風日下的原因呢？”
大臣封弈將這件事告訴慕容俊，慕容俊聽了後半晌不說話，下令暫緩這個龐大的徵兵計劃。
不久，東晉豫州刺史謝萬在桓溫的指使下又發動了一次北伐，派遣徐州刺史荀羨和泰山太守諸葛攸進攻前燕茌平，前燕泰山太守賈堅衹有七百士兵，荀羨卻率領一萬軍隊前來攻城。賈堅率部下出城迎戰。衆將說：“敵人十倍於我，不如堅守。”賈堅說：“堅守也不見得就勝，還是打吧。”於是身先士卒，殺死荀羨一千多人，然後回來守城。
荀羨率大軍攻城。燕軍堅守不住，賈堅對部將說：“我從小就立志功名，卻每次都背大運，難道是命運的安排嗎？與其屈辱而生，不如拼搏而死，現在事態危急，諸位先逃命，我會為你們斷後的。”
衆將士感激他平常的恩義，要求和晉軍血戰到底，賈堅說：“你們快走，如果我要逃跑的話，自然能逃的掉。大傢不要管我，快去給我主報信，讓他快來支援１於是賈堅一人一馬站在城門橋上，對蜂擁而至的晉軍放箭。然而荀羨部下衆多，有人跳下河把橋砍斷，賈堅連人帶馬掉到護城河裏被活捉。
賈堅被五花大綁地帶到荀羨面前，荀羨質問道：“你的父親祖父都是晉朝的大臣，你為什麽要背棄祖宗投降敵人當漢姦呢？”
賈堅昂然道：“晉朝自棄中華，又不是我叛變的，老百姓沒有主心骨，但他們還要活命，衹能依靠強大的一方。你們走的時候把百姓丟的幹幹淨淨，現在又回來指手畫腳，說我們是漢姦，我既然已經成為燕臣，接受了我的祖國的俸祿，怎麽能叛變呢？”於是絶食而死。
耽誤了這幾天給了前燕以反擊的機會，前燕青州刺史慕容塵馬上軍隊又奪回了茌平，晉軍大敗，荀羨打了敗仗一生氣，就生病而死。
慕容評也率領五萬大軍殺往東阿，以優勢兵力強攻諸葛攸的兩萬軍隊。諸葛攸不敵慕容評的精兵，也衹好狼狽撤退。
這次北伐的統帥謝萬卻慢吞吞地纔走到下蔡。謝萬是世傢子弟，為人高傲，在軍營裏一路高歌，故作風流，就是不知道撫恤將士。謝萬的哥哥謝安派人告戒謝萬說：“你是元帥，應該多接觸士兵，怎麽能如此高傲呢？”
聽了哥哥的話，謝萬把衆將喊到軍營裏來，手裏耍弄着一柄鐵如意，如同修煉法輪功一樣亂舞，突然停下來，把鐵如意朝某人身上一指，嘴裏還帶着配音：“唰！你死啦１
衆將官還以為來了個神經玻發出一片噓聲，自行散會。
不久兩路兵敗的消息串來，謝萬一聽，也不給部將打招呼就自行撤退，將士們一看主帥怎麽往回走？也都四散逃跑。衹有謝萬一個人回到建康復命。前燕趁勢占領許昌潁川，東晉這次小規模的光復行為就此流産。
擁有慕容恪和慕容垂等名將的前燕久經沙場，綜合實力還是要比擁有王猛和苻融等娃娃將軍的前秦更勝一籌的。但在這時，慕容俊卻身染重病，醫治無效，眼看就要死去了。
慕容俊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下令急召慕容恪進宮囑咐後事。慕容俊屏退左右，對慕容恪說：“我大限已到，衹怕過不去了。現在前秦和東晉沒平定，太子還小，國傢多難，我準備傳位於你，怎麽樣？”
慕容恪回答說：“太子雖然小，也比半路接班的人當皇帝好，我怎麽能當如此大任呢？”
慕容俊大怒，說：“我們兄弟之間，還要弄虛作假嗎？”
慕容恪從容地說：“陛下既然能認為我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為什麽就不能輔佐少主治理天下呢？”
慕容俊非常感激慕容恪：“既然你當周公，我還擔心什麽呢？太子還小，希望你能象劉備托孤諸葛亮那樣輔佐他，我就安心了。”不久慕容俊又召集慕容評和大臣陽鶩、慕輿根下達遺書，命令他們在慕容恪的領導下輔佐太子，說完而死。衹有十一歲的太子慕容昧(這個字是暐，據柏楊說是昧字的古體，就暫時按他說的為準吧)繼任燕國皇帝。慕容俊的老婆可足渾氏擔任太後，慕容昧任命慕容恪為太宰，慕容評為太傅，陽騖為太保，慕輿根為太師，一衆老臣輔佐朝政，倒也相幹無事。
但是慕輿根有很多別的想法，私下裏他對慕容恪說：“現在主上弱小，太後把持朝政，殿下要防止意外事件埃而且平定天下都是殿下的功勞，兄終弟及是公理，殿下應該自登大寶，纔是大燕的洪福。”
慕容恪愕然道：“你喝醉了嗎？怎麽在鬍說八道呢？我和你都受先帝的囑托，你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慕容恪把這件事告訴了慕容垂，慕容垂勸說慕容恪殺死慕輿根。
慕容恪不願同室操戈，說：“國傢新遭不幸，又有強鄰在旁，顧命大臣互相誅殺，是國之大忌埃”
前燕皇帝慕容昧登基時還很小，大權落在慕容恪手裏，引起了太師慕輿根的不滿。慕輿根嘗試着煽動慕容恪發動政變，結果遭到嚴詞拒絶，一不做、二不休，慕輿根幹脆跑到太後可足渾氏那裏進讒，以慕容恪和慕容評有心造反為由要求太後發兵捉拿二人。
太後可足渾氏是一個昏庸的老婆子，聽了慕輿根的讒言就要抓人，慕容昧反倒明白一些事理，對可足渾氏說：“二位都是先帝親自挑選的賢才，既然能托之以國，必然不會輕易造反，難道太師就沒有造反的可能嗎？”一番陳詞把太後說的又懷疑起慕輿根來。慕輿根趕緊又造謠說：“現在天下大亂，四面受敵，國傢越大越難管理，不如回遼東為好。”
這回連可足渾氏都煩了，將慕輿根轟了出去。
慕容恪聽說後，知道慕輿根已生異心，連忙秘密召見慕容評，二人嚮可足渾氏上表要求罷免慕輿根。倒黴的慕輿根被打下天牢秘密處死。
平民們都不瞭解情況，聽說皇帝死了，太宰和太傅又合謀殺了太師，一傳言還以為首都發生政變，是不是又要打內戰了？頓時全國大亂，那些鮮卑族老百姓為了逃避傳說中的戰亂，紛紛扶老攜幼嚮東北逃亡，把鄴城附近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大臣們都非常緊張，衹有慕容恪鎮定如常，上下班路過鄴城大街時衹帶一名隨從。部將以時局動蕩為由建議慕容恪多帶些衛士，慕容恪說：“現在人心浮動，應該以穩定軍心，為什麽要自相驚擾呢？”於是不聽大傢的勸告，不久又任命被慕容俊疏遠的吳王慕容垂為鎮南將軍，帶領兩萬騎兵到河南邊境巡查。老百姓們一見鄴城安靜如常，知道沒什麽大事，就都放下心來，回傢繼續工作了。
慕容俊死後，野心勃勃的東晉大臣桓溫又製定了詳細的北伐計劃，聽說這件事後大失所望，下令停止北伐計劃，對部將們說：“燕國有這樣的棟梁之將，不來滅我們就是萬幸了，慕容恪尚在，北伐有什麽用呢？”
既然無法北伐，為了抵抗前燕將來的進攻，桓溫上書要求遷都到洛陽方便打仗，不過偏安一隅的東晉小朝廷早就沉醉在江南花花世界裏，根本無心遷都到戰亂的中原，就下詔給桓溫說：“自永嘉以後，我們暫時遷都到建康，衹等着趕走敵人後就遷都，所以，在沒趕走敵人之前，先不要遷都了吧。”把桓溫氣得無可奈何。
東晉既然無法北伐，就衹好等着前燕來南伐。掌握軍政大權的慕容恪平息內亂後，並沒有驕傲自滿，而是更加謹慎小心。國傢政事無論大小都和慕容評陽鶩反復商量，從來沒有獨斷專行，他為人虛心，任人唯賢，凡經他推薦的大臣都在相應的崗位上發揮了應有的作用。而且慕容恪推薦的官員一旦犯了錯誤，不管和他有無關係，都先自扣俸祿若幹，這種連坐規則在一千六百多年前是很難得的。於是這些官員在工作中無不細心負責，生怕出了錯誤連累了慕容悖
桓溫遷都未果的消息傳出後，慕容恪認為洛陽戰略位置非常重要，一旦東晉加強防禦對自己沒好處。於是和慕容垂率領數萬精兵突襲洛陽。
到了城下，慕容恪下令強攻。經過數日的血戰，雙方傷亡都很大，慕容恪的部將建議他暫緩一緩。慕容恪回答道：“洛陽城雖然高大堅固，但其背靠東晉，一旦遷延日久敵人源源不斷，我軍銳氣一老就危險了。這次一定要不惜代價拿下來１
在漫天箭雨下，慕容恪親自擂鼓，前燕軍隊聲勢大振，後面的士兵踩着前面士兵的屍體不要命地往前殺，終於攻進城裏，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巷戰。東晉守軍後繼無援死傷殆盡，前燕在付出巨大的傷亡後終於拿下了洛陽。而此時燕軍進攻的告急書還沒送到建康呢。
攻陷戰略要地洛陽後，前燕的軍事擴張達到了高潮。慕容恪和慕容垂趁勢揮兵西進，出其不意占領澠池，又大舉進攻前秦。前秦剛渡過苻生動亂時期，也沒能力反擊前燕，苻堅衹好率領全部兵力死守關中。慕容恪見前秦防禦嚴密，衹好收兵回鄴城，任命慕容垂為大將軍，鎮守兩面受敵的洛陽，衹給慕容垂配備了一萬軍隊，結果直到前燕滅亡，前秦和東晉始終沒人敢回來報仇。
慕容恪以洛陽為基地，繼續痛打東晉，不久又進攻兗州和宛城(今河南南陽)，東晉守軍都不戰而降。在一連串勝利的鼓舞下，慕容恪又派兵進攻襄陽。
當燕軍剛殺到襄陽城下時，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慕容恪病危。燕軍衹好匆匆回國，半路上被晉軍追擊，部隊遭到了損失。這是慕容恪掌權時前燕唯一一次戰敗。
慕容恪突然生病，非常沉重。臨終時對慕容昧說：“臣聽說最好的報恩方式就是推薦有才能的人。而吳王文武雙全，不亞於管仲蕭何，是將相之才，陛下千萬要將國事委托於他，國傢方能安寧１言迄而終。(慕容恪是十六國時最出色的武將之一，史載其對將士都是和善對待，從不發火，治軍衹看大概，不過問細節，對手下沒什麽條條框框，將士們都願意為他賣命，出徵時他的軍營裏總是看起來鬆鬆垮垮的，就象一擊即潰的樣子，但是內部警備卻十分嚴密，從來沒有人能殺到他的營地裏面，他這輩子從沒打過敗仗。也沒碰見一個真正的敵手，冉閔、石虎之流在他手裏一擊即潰。衹可惜同時期的王猛和桓溫無緣與其親自過招，真是一大憾事。)
慕容恪死了，被前燕壓製的喘不過來氣的東晉和前秦終於喘出了這口氣。而對他又尊敬又畏懼的娃娃皇帝慕容昧也認為終於去掉了一個心腹大患，以後可以為所欲為了。他把慕容恪製定的所有規矩都統統廢除，而且比他爹還討厭慕容恪舉薦的慕容垂，安排給慕容垂一個車騎將軍的無兵權閑職，另立自己的弟弟，十歲的慕容衝為大司馬管理國傢。不久四世托孤的老臣陽鶩也死了，四個顧命大臣衹留下一個最不成器的慕容評和可足渾氏沆瀣一氣，共同糟蹋如日中天的大燕國。(如果說輔佐苻堅的王猛可以比做輔佐劉備的諸葛亮的話，慕容恪之於慕容昧更相當於輔佐阿鬥的諸葛亮。慕容恪當權這幾十年最大的疏忽就是沒有好好培養侄兒皇帝慕容昧和衆位大臣，把自己當做前燕的頂梁柱，對國政管的過嚴，統的過死，以致他死後君臣的逆反心理迅速滋長，使四國裏面最有希望統一的前燕頭個完蛋)
桓溫聽說慕容恪死了，馬上重新摸起來擱置多年的北伐計劃。帶領弟弟桓衝，率領大軍五萬，以建威中郎將檀玄為先鋒，並派遣前燕叛將段思為嚮導，嚮前燕發起了東晉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北伐。燕國派遣大將慕容忠率領兩萬軍隊前來抵抗，被桓溫一陣猛殺，將軍紀渙散的燕軍殺的全軍覆沒，主將也被活捉。
晉軍一路進攻，所嚮披靡，一口氣殺到了金鄉(今山東金鄉)，戰況之順利讓桓溫自己也感到意外。但戰綫一長軍糧供應就成了睏難，桓溫就在黃河和汶河之間挖三百裏運河，將補給源源不斷地由建康運到前綫。
晉將對這種遠程運送補給的方式心有顧慮，認為容易被燕軍偷襲糧道，衹有桓溫拍着胸脯打包票，認為慕容恪已死，慕容垂又遭疏遠，前燕早已經無人，不用害怕，衆將心懷狐疑。
事實果然不出桓溫所料，燕國朝廷又派遣大將慕容厲為大都督前來迎戰，又被桓溫輕鬆擊敗。桓溫下令軍隊抓緊前進，一路上經過的城市紛紛倒戈投降，桓溫一口氣殺到離鄴城衹有三百裏的枋頭(今河南淇縣)。
太傅慕容評這會可是全無招數，還是太後可足渾氏想了個辦法，建議全體遷都回竜城，並嚮前秦求救，許諾事成之後割讓虎牢關以西的土地給前秦(反正是要逃，諒前秦也沒桓溫的敵手，先許個大嘴諾也不遲，hehe)。慕容昧一聽這是個好辦法，也不準備打仗了，下令全體收拾東西回傢。
賦閑在傢的慕容垂聽說要搬傢的消息後，進宮嚮慕容昧請戰。安慰小皇帝說晉軍主力是步兵，我們有馬車，如果打了敗仗再逃跑他們也追不上的。就帶領着弟弟範陽王慕容德率領五萬人馬前來防禦，半路碰上了前秦兩萬騎兵，三方一道在枋頭紮營。
身肩重任的慕容垂和桓溫在枋頭對峙。大名鼎鼎的桓溫並不把慕容垂放在眼裏，當時的慕容垂在中原還是個無名之輩。慕容垂也知道桓溫的厲害，畢竟燕軍是連敗之師，就先挂起免戰牌，又偷偷地讓弟弟慕容德率領一萬騎兵深入晉境襲擊桓溫的糧道。
桓溫也不願意這樣耗着，就下令兵分多路嚮慕容垂大舉進攻。慕容垂則集中手頭的騎兵，專門伏擊千餘人一組的晉軍，打了就走，反正敵人也追不上。這樣讓晉軍連續吃了幾個敗仗，連晉軍的嚮導段思也被活捉斬首了。桓溫被耍的暈頭轉嚮，卻總是摸不着慕容垂的主力。
不久，經過艱苦行軍的慕容德終於摸到了金鄉運河，占領了運河上的水閘，不許運糧船通過。沒幾天桓溫就吃不上飯了，衹好下令燒光輜重立即連夜撤退。
燕軍獲得意外之勝，當然精神大振。諸將紛紛嚮慕容垂請纓要求追擊。慕容垂卻不慌不忙地對大傢說：“桓溫用兵如神，這次退卻必定會派名將勁兵斷後，追擊不見得能打贏。不過敵人害怕我軍追擊，必定日夜兼程逃跑。不如在屁股後面跟着，等他們跑纍了再打也不遲。”於是讓主力回去請功，自己衹帶領慕容德率領八千騎兵跟着晉軍的腳印慢慢地溜達。
桓溫的主力是步兵，就算逃命也跑不過燕軍的騎兵。就這樣不睡覺連跑了七百裏，半路上又纍又餓，好不容易跑到了邊境，桓溫纔下令停下來休整休整。
燕軍的偵察兵發現了晉軍的大營，慕容垂就分兵一半給慕容德讓他繞到晉軍前面埋伏起來。自己率領四千騎兵殺嚮晉軍大營。晉軍跑了好幾天，正是士氣最低的時候，當然抵擋不住慕容垂的精兵。衹好且戰且退。正好跑到慕容德的埋伏圈。晉軍頓時精神崩潰，衹好各自逃命。亂軍中八千燕軍竟然消滅了三萬多人。衹有一萬多人從鬼門關裏跑了出來。
看熱鬧的前秦援軍覺得自己在枋頭之戰中沒幫什麽忙，很過意不去。就跟着慕容垂一路小跑撿半路扔掉的裝備，正好碰上東晉的敗軍。這又是一陣好殺，晉軍又有萬餘人掉了腦袋。最後衹有六七千人跟着桓溫死命逃回了建康。(原野作戰中騎兵對步兵有很大的優勢，面對攻擊力強大、機動性又好的騎兵，步兵必須保持高昂的戰鬥意志才能頂的住騎兵致命的衝擊。一旦士氣低落戰況就變成了一邊倒。所以步兵高手桓溫、冉閔等都必須和將士打成一片，諸如慕容惲慕容垂這樣的騎兵天才和他們正面交鋒時也難討便宜。衹可惜桓溫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剛愎自用，以致這次最有希望的北伐功虧一簣。)
慕容垂一戰成名，成為鮮卑族的大英雄，太傅慕容評馬上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出現了危機，就處處給他小鞋穿，不給立功的將士們發奬金。慕容垂又生氣又傷心，就和慕容評在宮殿裏大吵起來。觸怒了垂簾聽政的可足渾氏。可足渾氏本來就和慕容垂有仇，結仇的原因也很奇特。慕容垂的皇妃段氏性格剛烈，不願意討好可足渾氏，妯娌之間的關係很緊張。後來可足渾氏當了太後，就藉口段氏在宮廷裏放蠱，把段氏抓進大牢活活打死。而且指定慕容垂娶可足渾氏的妹妹當續弦，兩個關係自然不會好。慕容垂思念前妻，經常去老丈人傢裏懷舊。時間一長沒出嫁的小姨子感覺慕容垂心地厚道，就暗地裏以身相許。兩人私通的消息被太後的妹妹知道後就進宮訴苦，可足渾氏和慕容評一商量，準備佈置陰謀處死慕容垂。(呵呵，也不怕妹妹守寡)
慕容垂英俊瀟灑，才華滿腹，兼之禮賢下士，以誠待人，是鄴城年輕人的偶像。參與太後和慕容評陰謀的很多人都跑來告密，催促慕容垂先發製人，除掉有兵權的慕容評。慕容垂卻認為寧可自殺也不願意骨肉相殘。危機就在這不停的爭執中逐漸來臨。
文武雙全的慕容令是慕容垂的大兒子，此時還不清楚怎麽回事，對慕容垂說：“父親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皇上年幼，太傅妒賢忌能，有功高震主的危險呢？”
慕容垂非常驚訝，回答說：“是啊，我好不容易為國傢化解了這次災難，想不到功成後竟然無立錐之地。你既然知道我在想什麽，有什麽好的主意嗎？”
慕容令早就胸有成竹：“這次太傅恐怕要動真格的。不如先逃到竜城，占據一方，等着皇上醒悟。如果皇上不諒解，我們也可以把守竜城天險自保，這個主意如何？”
慕容垂采納了慕容令的建議，帶着自己的追隨者往竜城方向逃跑，到了邯鄲，慕容垂的小兒子慕容麟卻起了悔意，偷偷逃回鄴城嚮慕容評告發親爹要謀反，慕容評就派部隊追殺慕容垂一行。燕軍追到了範陽，被萬夫不當的慕容令單人獨騎嚇退。
慕容令就對慕容垂說：“本來要逃到東都舉事，現在秘密已經泄露，不如逃到苻堅那裏去吧。”拿不定主意的慕容垂衹好聽任兒子擺布，一行人又逃回了鄴城。到了城外，慕容令又建議慕容垂偷襲鄴城，慕容垂認為這個計策過於大膽，沒聽從他的建議，大傢偷偷地渡過黃河，斬殺守衛，逃到了前秦。一行人有慕容垂、慕容令，慕容垂的兒子慕容寶、慕容農、慕容壟慕容恪的兒子慕容楷、小姨子小段氏等，衹有慕容垂的正妻，太後的妹妹被他扔回了鄴城。
苻堅早就有進攻前燕的想法。這回聽說威震天下的慕容垂前來投誠，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到郊外迎接，把慕容垂大力表揚了一通。並賜予重賞，慕容令和慕容楷等都被加封為將軍，前秦的老百姓也聽說過慕容垂的大名，這回慕容垂到長安的消息更是婦孺皆知。
苻堅每次上朝時都當着百官的面近乎肉麻地吹捧慕容垂。時間一長王猛就有些嫉妒了。他偷偷地嚮苻堅進言說：“慕容垂父子乃人中竜虎，必不肯居於人下，將來萬一有差錯必生異心，最好早點除掉為上１而樂天派苻堅則對此不以為然：“我現在正在收納四海英雄，這樣的天下奇才都要殺，將來誰會為我打仗呢？況且匹夫尚且一諾千金，何況國王？”不久又加封慕容垂為冠軍將軍。
前秦幫助前燕打敗了東晉後，兩國之間交流逐漸頻繁起來。雙方互派大使明裏改善關係，暗地裏其實都是間諜，不久前燕就派遣梁琛前來刺探前秦國情。
苻堅接見了梁琛，敦促他趕快讓慕容評歸還當時許諾的虎牢關以西的割地。梁琛又會見了王猛，在長安住了一個多月，為欣欣嚮榮的前秦所震驚。回到鄴城後梁琛就對慕容評說：“苻堅最近日夜操練軍隊，肯定對我國不懷好意。從前桓溫入寇我國，他們發兵支援不見得是好事。最近吳王又跑到長安，太傅最好早做準備１
慕容評對此不以為然，譏笑梁琛說：“既然苻堅不是笨蛋，他該知道燕強秦弱。又怎麽會相信我國的叛臣，自毀兩秦燕兩國和睦的關係呢？”
慕容昧又召見了梁琛，詢問他前秦的情況和王猛苻堅的為人。梁琛回答說：“苻堅多謀善斷，王猛名不虛傳，現在吳王又歸順他們，將來不免有伍子胥之禍。最好加強洛陽、太原和壺關的防備１
慕容昧聽了以後嚇了一跳，趕緊召見慕容評。慕容評洋洋得意地說：“秦國經濟實力衰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垮臺。吳王逃過去正叫做‘寒蟬抱枯楊，不久一塊死’。梁琛這個人真是庸人自擾，杞人憂天埃”
慕容昧認為慕容評說的有理，就不再對前秦加以防備。
不久苻堅派遣使者石越前來索要虎牢關以西的割地，慕容評竭盡奢華裝修宮殿，嚮石越展示前燕的富有。石越付之一笑，對慕容評說：“敝主還望貴國早日歸還所許之地。”
慕容評大概是受了張儀的影響，對石越說：“那大概是路邊的行人隨便說的吧。鄰居之間互相接濟互相幫助是人之常情，好象沒人說過割地的話啊？”
石越大怒：“難道大人就不怕兩國之間兵刃相嚮嗎？”
慕容評呵呵冷笑：“剛纔將軍也看到了，我國物産富有，國力強盛，真正打起仗來，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苻堅正等着前燕拒絶割地的消息。石越回到長安後苻堅馬上下令王猛發兵三萬進攻洛陽。
洛陽守將慕容築聽說前秦要大舉進攻，馬上派使者嚮鄴城告急。這時已到了十二月份，鄴城正準備過年。慕容評看了告急書後，認為苻堅不自量力，就把告急書往廢紙堆裏一丟，傳令過了年再說。
慕容築等了一個月，援軍就是不來。這時王猛派人勸降，慕容築想了半天，認為慕容垂這麽有能耐都投降前秦，自己也撐不長，衹好檢點軍隊，開門投降。王猛取得大勝，留下鄧羌鎮守金墉城，
這一仗卻把慕容垂嚇個半死。原來早就想置慕容垂父子於死地的王猛就任命慕容令為嚮導，並親自帶着禮物去看慕容垂。慕容垂開始並不知道王猛對慕容垂不懷好意，還以為王猛為人彬彬有禮，就大擺宴席招待王猛，把兒子托付給他。在酒宴上，王猛對慕容垂說：“在下即將遠離京城，先生準備送給我點什麽嗎？讓我看到您的禮品就想起您？”
慕容垂搞得莫名其妙，就解下自己貼身的佩刀作為禮物送給王猛。想不到王猛回去後就下令全軍立即起程殺往洛陽，到了洛陽就找重金買通慕容垂的侍衛讓他把佩刀送給慕容令。並讓仿照慕容垂的口氣寫了封書信，說：“我父子奔入關中無非是為了逃命，不料又招到王猛的嫉妒。秦王雖然表面上對我們厚道，內心卻不可捉摸。現在聽說燕國已經悔悟，所以我决心回國，現在已經走在半路上了。你也要趕快逃跑！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以我的佩刀為證。”
慕容令沒出席慕容垂招待王猛的酒宴，刀又不是假的，反復琢磨了一天，纔偷偷地跑出軍營，投奔鄴城。王猛下令守衛故意放慕容令過河，然後立即將慕容令叛變的消息上報苻堅，並設法讓慕容垂知道。慕容垂聽說兒子跑了，衹好也星夜逃跑，半路上被追兵抓獲。苻堅親自解開慕容垂的捆綁，安慰他說：“您國傢失和，纔投靠於我，貴子也是好人，知道歸依祖國，倒也不便譴責。衹是燕國馬上就要滅亡，慕容令去了也不見得就會興旺，衹是沒福氣而已。而且父是父子是子，本來就不應該連坐，何必如此狼狽呢？”反而對慕容垂更加信任。而逃到鄴城的慕容令被慕容評當作姦細抓了起來，押往竜城東北六百裏的沙城(大概是長春一帶吧)幹苦役。
倒黴的慕容令到了沙城發現上當，又糾集一批失意的苦力準備造反，想不到又被他的弟弟慕容麟告了密。慕容令衹好單人逃跑。跑到一個叫做薛黎澤(興凱湖？)的地方被殺。
王猛聽說苻堅放過了慕容垂，知道這次珍貴的機會白白喪失，心情當然不佳，對慕容垂更加仇視。(王猛的卑鄙做法歷代史學家頗有微詞，司馬光對王猛看法就非常差。他說：從前微子投靠周朝，商朝就革命了；由餘投靠秦朝，西戎就衰弱了；伍員投靠吳國，楚國就失敗了，陳平投靠漢朝，項羽就自殺了；許攸投靠曹操，袁紹就被滅了；可見敵國的棟梁為我所用是天賜的良機。而王猛知道慕容垂時間一長就會有反意，衹不過其時燕國還沒被滅，慕容垂材高功大，無罪見疑，逃到秦國，沒發現什麽異心就要被殺，是助燕為虐，堵塞人才之門，怎麽能這樣做呢？所以苻堅尊重慕容垂來收買人望，親近慕容垂來聯絡感情，恩寵慕容垂來引誘民衆，信任慕容垂來拉攏人心，沒什麽不妥的。王猛為什麽念念不忘要殺死慕容垂？做出這種市井小人的勾當，就嚮嫉妒慕容垂分走他的寵愛而進讒一樣，怎麽是高雅的君子的作為呢？
不過看看後來的走勢就覺得王猛這個人真的很有戰略眼光。他敢於對慕容垂下重手的理由就是慕容垂這個人早晚都要造反，晚打不如早打，現在沒有異心不代表以後不會沒異心。這樣看王猛的思路和周瑜算計諸葛亮的道理一樣。衹不過慕容垂的腦筋比諸葛亮差的太遠，所以有梟雄氣質的慕容垂衹有再三接王猛的小鞋穿了。這一次真的是險到了極點，人算不如天算，王猛再聰明也算計不到苻堅居然會不追究慕容垂的罪過，結果十五年後讓慕容垂送了苻堅的性命。不過話又說回來，慕容垂後來的叛變，也許和王猛現在的虐待有很大的關係呢，hehe。
其實王猛這一次雖然沒有整死慕容垂，卻斷送了燕國最有希望的明日將星慕容令。後來慕容傢族的滅亡，和慕容垂後繼無人有很大的關係，如果慕容令沒被王猛陷害死，三十年後哪個國傢逐鹿中原還不一定呢。)
不久，苻堅又下令王猛率領十員大將嚮前燕發動總攻。他在灞上給王猛送別，苻堅就問：“現在我委托您進攻關東，由壺關到上黨這條路到鄴城最近。我會帶領輜重支援你，現在部隊將行，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王猛拍拍胸膛打包票：“這仗肯定是必勝無疑了。還望趕快準備功勞簿，統計首級好記功。”說罷頭也不回，帶領主力奔壺關去了。
慕容昧聽說前秦要進攻後，命令慕容評率領精兵三十萬前往壺關禦敵。慕容評走後，慕容昧問文武百官說：“聽說秦軍統帥是王猛，太傅能打贏嗎？”
大臣們大都是慕容評的親信，紛紛吹捧說：“秦國兵少將寡，怎是我百戰鐵騎的對手？王猛徒有虛名，肯定不是太傅的敵手，秦人看見我三十萬大軍，就得嚇得連夜逃跑，這仗不打就贏定了１衹有從前的駐秦使節梁琛在一旁唱反調：“打仗輸贏與否取决於謀略，並不取决於人數。秦軍敢來怎麽就會不敢打呢？”說完就招來皇帝和大臣們的一頓群毆，把他關進監獄。
慕容評帶着三十萬軍隊亂哄哄地殺嚮壺關，部隊纔走到潞川(今山西潞城)哨兵就發來壺關遭王猛突襲失守的消息，慕容評就下令在潞川紮營，嚴陣以待等着秦軍的到來，準備打持久戰，把敵人耗死。
王猛還沒見着，燕軍大營裏已經怨聲載道了。原來慕容評當了幾年的太傅變的嗜錢如命，他到了潞川就把附近的山林和水源都封了起來，下令凡是在此砍柴或挑水者都必須交買路錢。不久慕容評帳篷裏的錢帛就堆得象一座山，慕容評這回可真發了大財。
趕來的王猛和部將們聽說這條消息後，不禁哄堂大笑。王猛對部將說：“慕容評真是個奴才，有這種人領軍，就帶一億人也必敗無疑，何況纔三十萬人？這次我們贏定了。”就下令部將郭慶率領五千騎兵星夜繞過潞川，放火燒掉了位於後方的燕軍糧倉。三十萬人馬的糧草輜重足有數十萬噸，熊熊大火照亮了整個的夜空，連數百裏外的鄴城都看得見。
慕容昧看到火勢知道不妙，就派使者去駡慕容評說：“這一仗關係大燕的生死存亡，你不撫恤戰士卻還要勒索他們。打贏了仗大燕府庫裏的東西還不都是你的？還擔心沒錢花嗎？這仗萬一要是打輸了，你搞的這些錢準備往哪裏放？”
慕容評丟了糧草，經小皇帝的這一激真是又羞又惱。就嚮王猛下戰書準備發動總攻。
第二天一大早，王猛把全體將士都召集起來對大傢說：“諸位深入敵後，如果不勝則必死無疑。這一仗關係國傢存亡，希望大傢齊心協力１然後把所有的財寶都分給手下，命令秦軍把鍋都砸了，把糧食都扔掉，在王猛的帶領下殺嚮燕軍大營。
燕軍的是秦軍的六倍之多，雙方打的極其艱苦。前秦萬夫不當的大將鄧羌和張蚝手持長矛在王猛左右反復陷陣，旁若無人，兩人都殺死了數百敵兵。這一仗從早晨殺到中午，守財奴元帥慕容評的燕軍慘敗，被殺被俘的竟然有十五萬多人。慕容評衹好單人落荒逃嚮鄴城。
王猛下令乘勝進攻鄴城。沿途卻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受夠前燕官僚的氣的百姓們都奔走相告說：“想不到太原王又回來了１王猛聽後非常感慨，對部將說：“慕容恪天下奇才，真是古今罕見埃如果他還在世，燕國豈有今日之變？”於是備下重禮，親自到慕容恪陵前拜謁。
王猛抓緊進攻，一路勢如破竹。鄴城的守軍獻城投降，慕容評和慕容昧衹好狼狽逃跑，半路上被強盜襲擊走散了，慕容昧被強盜活捉獻給了王猛。前燕滅亡了。
前燕滅亡後，投降前秦的鮮卑貴族都被苻堅封了高官，慕容垂想起從前受過的白眼，經常見面就諷刺挖苦他們，不給這些昏官好臉色看，尤其是慕容評，慕容垂經常攛掇苻堅殺了他。前燕過來的大臣就托和慕容垂關係好的人給他們說情，認為將來大燕還有復興的一天，這些人都是起事的基礎，建議慕容垂以大局為重。慕容垂總算被說動，對別人也開始和顔悅色地打招呼了。衹是慕容評還經常受他的氣，苻堅不捨得殺人，就任命慕容評為範陽太守，離慕容垂遠遠的別被他害死。(從這裏就看到苻堅這個人對部下有些無原則的恩寵。按照那時候打仗不成文的規矩，戰勝國要處死戰敗國的姦臣，慕容評顯然是導致前燕滅亡的罪魁禍首，在加上慕容評在國內口碑甚惡，不衹是慕容垂，別人也不給他好臉看。苻堅卻無原則地保護人人喊打的慕容評，衹能說是亂發慈悲了。)
苻堅調王猛回長安擔任丞相，主管全國的政治經濟。王猛治國嚴謹，執法嚴明，真正做到了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的境界。又積極開荒囤糧，訓練部隊，沒幾年就把滿目創痍的前秦經濟恢復起來，達到了八王之亂以來的最好水平。
王猛也得到苻堅絶對的信任。他讓太子苻宏和兒子苻丕把王猛當父親一樣看待。而且當着大臣的面對王猛說：“朕和您之間雖然有君臣之分，卻比親生兄弟還要親。劉備遇到孔明，自稱如魚得水，而劉備看到我現在的情況肯定會自愧不如埃”
經濟發展了，就有實力繼續對外擴張。苻堅剛消滅了仇池地區的羌族殘部，就傳來消息說苻堅從小就賊怕的桓溫因病而死，苻堅十分高興，就下令發兵進攻東晉益州。這時候東晉的一幫大臣正忙着給瓜分朝廷大權，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離京打仗。被苻堅以絶對優勢奪走了整個益州，總算報了白鹿原之戰的仇。
痛毆了東晉後，苻堅又掉過頭來攻打涼州，又輕鬆地打敗了涼州軍，活捉了五千名涼州重甲步兵。(還記得從前打敗匈奴漢國的涼州軍麽？主力就是這種重甲步兵，是涼州的特殊兵種)苻堅就派遣使者把這些俘虜都放了回去，涼州看到前秦的強大，衹好嚮前秦停戰稱藩。
前秦實力越來越強，衹可惜到這時王猛卻得了重病，眼看就要死了，臨終前對苻堅說：“微臣承蒙陛下的賞識，才能廣大我朝，天下之大，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易如反掌。但善謀者不見得善成，善始者不見得善終，創業難，守業更難。晉雖然遠走江南，但畢竟是正統，而且國內安定，沒有可乘之機。微臣聽說親近的朋友和友好的鄰居，是成傢立國者最重要的珍寶。微臣死後，陛下千萬不要去進攻晉朝，切記鮮卑和羌族纔是我們真正的敵人，將來總有一天會造反，切記一定要除掉他們，不要誤了大秦的江山１說完去世，終年五十一歲。(王猛出身貧睏，靠自己的能力當上了異族的丞相，把這個藉藉無名的部落發展成吞食天地的大國，他能力出衆，不衹是表現在政治上，還在於他深遠出色的戰略眼光，準確地預測出三十年後的走勢，慕容垂這樣的梟雄在王猛手裏如猴子一般耍來耍去，他這輩子衹指揮過一次戰爭，就用六萬軍隊擊潰了百戰百勝的三十萬燕國鐵騎，王猛無論文治武功都是十六國時期最能幹的大臣。柏楊把他看作和管仲、商鞅、諸葛亮、王安石、張居正齊名的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政治傢之一)
王猛的死對苻堅的打擊很大。苻堅仿效劉禪加封諸葛亮那樣封王猛為武侯。並下令全國哀悼三天，老百姓也很懷念王猛平常待人的寬容，紛紛自發到長安悼念他。
聽到王猛去世的消息，涼州又開始蠢蠢欲動要脫離前秦的管製。
當年屢敗後趙的前涼實力在四國之中最小，但前涼卻擁有不次於王猛桓溫慕容恪的名將謝艾。在少年國王張重華的治理下，小日子過的倒還有滋有味。不過好景不長，張重華的母親馬氏在後宮卻和他表哥張祚勾搭成姦，醜事敗露後，張重華羞愧難當，竟然一口氣氣死，衹活了二十四歲。張祚趁機篡奪了王位。
張祚這個人性格極其荒淫，他即位後就大肆強姦宮中女子，不論美醜來者不拒。上至四十多歲的馬氏下到衹有十歲的張重華的女兒，以及他所有的妹妹和張重華還有他老爸的妃子們，都成他的床頭客。
張祚知道自己名聲狼藉，很害怕前涼重臣或宗室發動政變威脅他的統治，尤其對用兵神鬼莫測的謝艾更是又恨又怕，就設下埋伏將謝艾殺死。
謝艾被殺引起了其他人的公憤。不久駐守枹罕的前涼宗室張瓘率領大軍進攻姑臧。姑臧城裏的軍民沒人肯為張祚出力，等張瓘兵臨城下時，大臣宋混發動政變，把張祚睏在宮裏，結果宮裏侍衛也要捉拿他。張祚走投無路，躲進了廚房，被廚師們用菜刀殺死。
張瓘宋混等擁力張重華的兒子，衹有七歲的張玄靚為為涼王。張瓘自封大司馬，宋混自封僕射，兩人合作一道把持大權，這種蜜月自然不會長久。張瓘腦子裏總覺得靠政變發傢的宋混不可靠，宋混也看着擁有兵權的張瓘十分不爽，不久張瓘就徵召涼州各地部隊發兵姑臧準備捉拿宋混。宋混聽說後，就在地方部隊還沒到之前城跑到城外警備部隊裏發表了一大通演說，說動兩千涼州重甲步兵進攻張瓘的官郟張瓘抵擋不住，全家被迫自殺。自此涼州大權又被宋混把持。不久宋混病死，又把權力讓給了弟弟宋澄。沒多長時間張瓘的弟弟中護軍張邕又發動政變，殺死宋澄全家，和他叔叔中領軍張天錫重新把持住了大權。
張邕的脾氣和張祚差不多，也是過於好色，不久又和張玄靚的祖母馬氏勾搭上了，張邕比張祚更擅長殺人，大臣們被殺得不敢上朝。張天錫又發動政變率領四百重甲步兵進攻張邕，逼迫他自殺，結果張天錫自封冠軍大將軍，單獨把持朝政。不久張天錫發現有個張玄靚在中間絆着施展不開，就幹脆自己帶兵殺進宮裏處死張玄靚，對外說張玄靚得急病死了，然後自立為大都督兼涼州牧，派使者嚮前秦東晉通告既成事實。
涼州經過這幾場動亂，僅有的一點實力也敗壞光了。張天錫又沉湎酒色，不理國事，當王猛死後，他卻認為吞併中原的時機已到，暗地裏訓練將士，準備進攻前秦。
苻堅聽說後，就派遣兩名使者前來問訊情況。張天錫認為事已泄露，把兩名使者捆起來亂箭射死，苻堅大怒，派大將毛當姚萇率軍十三萬討伐前涼。張天錫臨時拼湊了八萬軍隊前來迎戰，結果兩軍還沒碰面士兵就跑的差不多了。張天錫衹好回姑臧死守，城裏軍隊又要造反，張天錫無奈，衹好嚮前秦投降。前涼歷時五十七年而滅亡，是十六國裏面混的最長的了。
前秦滅了前涼，還接收了前涼在西域的領土，中國境內除東晉以外就衹有河套的代國了。
代國不算在十六國裏。而且它的疆域也不固定。它和匈奴鐵弗部關係不好，兩國連年交兵，代國和前燕是盟國，鐵弗部首領劉衛辰不敵代王拓拔什翼犍，就幹脆嚮前秦稱臣，請前秦出兵干涉，苻堅就派遣宗室苻洛率領鄧羌張蚝等大將，領兵三十萬討伐代國。
現在鐵弗有了前秦撐腰，代國逐漸落到了下風。拓拔什翼犍衹好派遣外甥劉庫仁率領十萬軍隊前來迎戰，被前秦軍擊敗，代國衹好全體逃亡到了陰山。半路拓拔什翼犍的侄兒造反，將拓拔什翼犍一族幾乎全部殺光，並自封代王。
拓拔什翼犍衹有一個滿月的孫子叫做拓跋珪，被母親慕容氏藏到劉庫仁帳篷裏躲了過去，劉庫仁知道自己實力弱小，就嚮秦軍投降，請前秦消滅反叛勢力。苻堅消滅代國反叛勢力後將代國分為兩部分，以黃河為界，河西歸劉衛辰，河東歸劉庫仁。劉庫仁在軍營裏秘密撫養拓跋珪，等着他長大後復仇。
………
燕晉秦涼四國紛爭階段歷經二十年，大傢各有名將，互有優劣，經濟實力也比較均衡，和一百年前的三國時期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三國一統的結局早已註定，而四國之間的命運卻被造化小兒捉弄的毫無規律可尋。
六月五日二十三時，本章終
大哉前秦大事記
352年
一月，前秦苻健稱帝。
三月，羌族酋長姚弋仲病死，兒子姚襄即位。
四月，前燕慕容恪於常山包圍冉閔，將其活捉，後被殺。
八月，前燕慕容評攻陷鄴城，冉魏滅亡(亡國四)
十一月，慕容俊於薊城稱帝。
353年
九月，東晉殷浩北伐。先鋒姚襄造反，北伐失敗。
十一月，前涼王張重華病死，兒子張曜靈即位，張祚篡位，自立為涼王。
十二月，張祚殺大將謝艾。
354年
二月，姚襄投降前燕。東晉桓溫率四萬軍隊北伐。
四月，桓溫與前秦在藍田會戰，前秦大敗。桓衝進攻苻雄於白鹿原，前秦戰敗。桓溫占領灞上。
五月，桓溫會見王猛。桓溫與苻雄在白鹿原會戰，桓溫戰敗。苻雄擊敗東晉子午𠔌援軍。苻健用割麥技逼走桓溫。
六月，桓溫撤軍。前秦追擊桓溫於潼關，桓溫戰敗。前秦丞相苻雄病死。
十月，前秦太子苻萇病死。
355年
四月，前秦立苻生為太子。
六月，前秦皇帝苻健病死，苻生即位。
七月，前涼張瓘造反。
八月，前涼宋混發動政變，殺死涼王張祚。張玄靚即位。
十一月，前燕慕容恪進攻青州段龕。
十二月，苻生殺丞相雷弱兒。
356年
一月，慕容恪擊敗段龕於淄水。段龕被慕容恪圍於廣固。
二月，前涼嚮前秦稱藩。
七月，桓溫北伐，進攻洛陽姚襄。
八月，桓溫與姚襄在洛陽城外决戰，姚襄慘敗。姚襄逃奔平陽。
十一月，慕容恪攻破廣固，活捉段龕。前燕吞併山東半島。
357年
四月，姚襄進攻前秦。
五月，前秦苻黃眉進攻姚襄，姚襄戰死，弟弟姚萇投降苻堅。王猛投靠苻堅。
六月，苻堅苻法發動政變，殺死苻生。
七月，並州軍閥張平嚮前秦投降。
十一月，前秦苟太後設計殺死苻法。
358年
三月，前秦進攻張平。張平、張蚝投降前秦。
十二月，東晉荀羨北伐，進攻前燕泰山，戰敗。
359年
六月，前涼宋混發動政變，張瓘被迫自殺。
八月，東晉諸葛攸進攻前燕，戰敗。
十月，東晉謝萬北伐，戰敗。前燕占領河南東部到安徽北部一帶。
王猛一年五遷。
360年
一月，前燕皇帝慕容俊病死，慕容昧即位。
二月，前燕慕輿根準備政變，被慕容恪發覺處死。
361年
四月，前涼宋混病死，弟弟宋澄把持大權。
九月，前涼張邕發動政變，殺死宋澄。
十一月，前涼張天錫發動政變，張邕被迫自殺。
363年
八月，張天錫處死張玄靚，自立為王。
364年
三月，東晉庚戌土斷，實施《庚戌製》，國力增強。
365年
三月，前燕慕容恪攻占東晉洛陽。
367年
五月，前燕慕容恪病死。慕容垂遭到排擠。
十月，前秦嚙梨之變，五公爵聯合叛變。
368年
王猛平定五公爵叛變。
369年
四月，東晉桓溫北伐，進攻前燕。
七月，桓溫占領枋頭。前燕派慕容垂迎戰。
九月，慕容德切斷桓溫糧道，桓溫撤退，半路遭慕容垂和前秦聯軍伏擊，桓溫慘敗。
十一月，前燕慕容垂遭忌，投奔前秦。
十二月，王猛進攻前燕洛陽。
370年
一月，王猛占領洛陽。
六月，王猛率軍六萬討伐前燕。
八月，前燕慕容評率軍三十萬迎戰。王猛占領壺關。
十月，王猛和慕容評决戰潞川，慕容評慘敗。
十一月，王猛占領鄴城，慕容昧被俘，前燕滅亡(亡國五)
371年
一月，苻堅遷徙十五萬鮮卑人到關中居祝
四月，王猛擊敗張天錫於枹罕。
372年
八月，王猛正式就任前秦丞相。
373年
七月，桓溫病死，謝安執政。
十月，前秦進攻東晉益州。
十一月，前秦占領漢中、成都。
375年
七月，前秦王猛病死。
376年
八月，前秦十三萬軍隊進攻前涼。前涼軍嘩變，張天錫被俘，前涼滅亡。(亡國六)
十月，前秦三十萬軍隊進攻代國。
十一月，代國大將劉庫仁與前秦苻洛决戰石子嶺，代國戰敗。代國全體遷移至陰山。代王拓拔什翼犍被侄兒拓拔斤殺死。拓拔斤殺拓拔什翼犍滿門。劉庫仁藉前秦兵平叛。劉衛辰劉庫仁隔河而治。
前秦統一東北、華北、漠北、西域、朝鮮半島，成為中國歷史上規模空前的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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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 序章-暴風雨前的海洋 | | 第一章八王之亂 | 第二章匈奴的復興 | | 第三章從奴隸到皇帝 | 第四章四分天下 | | 第五章大哉前秦 | 第六章單於折箭 | | 第七章英雄折腰 | 第八章涼州風雲 | | 第九章劉裕北伐 | 第十章佛狸祠下 | | 後記 | 二讀五鬍錄 前言 | | 煮酒論英雄之一東晉一司馬一傢子 | 煮酒論英雄之二匈奴劉淵石勒 | | 煮酒論英雄之三鮮卑一十六國第一名將慕容恪 | 煮酒論英雄之四東晉二遺臭流芳本一身的桓溫 | | 煮酒論英雄之五涼州前期推翻紙上談兵定理的謝艾 | 煮酒論英雄之六氐羌姚傢父子苻堅王猛 | | 煮酒論英雄之七鮮卑二十六國的縮影慕容垂 | 煮酒論英雄之八涼州後期戰神赫連勃勃 | | 煮酒論英雄之九東晉三氣吞萬裏的劉裕 | 煮酒論英雄之十鮮卑三人人喊打的諸葛亮崔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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