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剃头行头,要数剃刀、篦子和荡刀布了。造型别致、寒光慑人的剃刀,我非常想拥有一把,但大人是不让玩的,就是摸摸也不行,那理由自不必言说。篦子,我们村有几个小女孩,头发里常长虱子,不管谁家请了剃头师傅,她们家大人都要借比梳子密实得多的篦子,篦虱子。那篦子经她们用过,我们男孩是不会再用的,怕那上面的虱子蛋迁徙到我们头上做窝,生儿育女,惹人笑话。荡刀布,因剃头师傅长年累月荡磨剃刀,油腻发亮,而成了龌龊孩子衣服的代名词。
“剃头”是自清代开始的老式叫法。辛亥革命以后,人们的头上没了辫子,称之为“剪头”或“推头”。直到新中国成立,“理发”一词才时兴起来。而今时代发生了变化,剃头的称谓改叫“美发”了,剃头匠也便称为美发师。我这人怀旧,总改不了称剃头为理发或美发,惹得金发的小姐、红头的少爷,似研究古董般上下打量,尴尬得很。
我不信“正月剃头死舅舅”,再说我的舅舅已仙逝多年,想剃个头后上班,便逛到张师傅的小摊边。老人见我来了,立即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利索地拍打椅子座板上残存的发屑,招呼我坐下:来了,今年的开张生意遇到你,好啊,发财,发财。坐定,老人习惯性地甩动披布,清脆的抖布声,是剃头匠开工的序曲。张师傅不紧不慢地给我围上披布,拿出手推剪点几滴润滑油,然后在自己耳边试听了一下推剪的声响。随节奏明快的推剪声在耳边响起,头发被拦腰截断,飘散落地。围头推剪一周,剃头就算完工,再只需湿洗后进行简单修整。修面前,老人将毛巾用热水浸透,平敷在我的脸上,然后从上衣口袋取出牛角柄的剃刀,老道地在那条油光的荡刀布上,反复地荡磨。嘴里自言自语:“这块牛皮荡刀布,还是我师傅手里的东西。唉,等我们这一辈剃头匠死了,这些老家什与老手艺,也就要失传喽。”待剃刀锋刃可鉴时,老人方才停手。我半躺在折叠椅上,微闭双目,锋利的刀刃在我的面部缓缓地运行——利而不灼、行而不滞。最后,老人递给我一面小圆镜子,让我看看是否满意,我一笑:“放心您老的技术,不看了。”老人还要帮我洗耳按摩,见他实在辛苦,婉言谢绝。
现在,剃头担子少了,剃头师傅必备的十六般技艺,即梳(发)、编(辫)、剃(头)、刮(脸)、捏、捶、拿、掰、按(此五种俗称按摩)、掏(耳)、剪(鼻毛)、染(发)、接(骨)、活(血)、舒(筋)、(梳)补等,懂的人也不多了。张师傅告诉我,他们当徒弟时,学的最基本的技术是剃头、梳头、编辫和刮脸。此外,还要学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染发、修整胡须、放髓(敲打脊椎)以及头、面、颈肩部的按摩。可以说,剃头并不是剃剪头发那么简单,还包含了以上全套服务。剃完头的人,不仅须发整洁,面目一新,而且头肩各部位都舒适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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