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7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4)      方敏 Fang Min

　　兩個都是男的。一個壯實些，裸露着上身，挺着結實的胸肌，齊腰圍着幾張兔子皮。灰的，白的，花的，走動時，皮子就分裂開，像花瓣似的，一開一合，煞是招搖。另一個年輕些，也光着上身，下身裹着一圈樹葉，一層又一層，從腰部垂到大腿，兩條又粗又短的小腿，像兩節蓮藕，強健有力。
　　壯實男人眼尖，衝到連香樹下，撿起兔子，舉在頭上晃着：“死了!死了!”
　　我的猿人祖先發言很短促，吐字也含糊，但是我還是能聽懂。
　　矮腳男人拿過兔子看了看，指指壯實男人說：“肉。”又指指自己說：“皮。”
　　壯實男人從林子裏撿來一塊尖利的石頭。兔子脖頸上的皮割破了，鮮血流出來，染紅了他的手。
　　矮腳男人突然說：“花熊!”
　　壯實男人立刻扔掉兔子跳起來。環顧四周，一片寂靜。
　　矮腳男人咧開大嘴笑了，張開臂膀說：“好大!”
　　壯實男人明白了，擡起血淋淋的手說：“好兇!”
　　矮腳男人雙手着地，咧開大嘴嚮壯實男人齜牙。
　　壯實男人也手腳並用，在地上轉圈，朝矮腳男人大吼。
　　接着，兩個男人就抱在一起，在草甸子上打滾，直到兩個人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壯實男人坐起來時，矮腳男人笑了，他結實的胸肌抹上了兔子血，左一片，右一片，像兩朵盛開的鮮花。
　　矮腳男人站起來時，壯實男人也笑了，他下身的樹葉滾得支離破碎，露出粗壯的生殖器，凍得打挺。
　　這時，東邊的竹林“嘩啦啦”響起來，傳出一陣凄厲的叫喊。兩個男人迅速躲進領春木樹林。剩下那衹剝了皮的兔子，安靜地躺在連香樹下，散發出濃郁的血腥氣。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壯實男人扒開樹枝，打算出來。矮腳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攔住說：“花熊!”
　　這回是真的，一隻雄性大熊貓，從緑雲搖蕩的竹林裏走出來，身長一米五，雄姿英發，是個青春少年，一轉頭就看見了連香樹下的那衹兔子，就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領春木樹林後邊，發出兩聲絶望的嘆息。
　　但是，青春少年沒有吞掉那頓現成的早餐，而是用一隻前掌，擺弄着分開來的肉和皮，好像要鬧明白，它們為什麽要分開？是怎麽分開的？
　　擺弄半天，還是鬧不明白，他就擡起頭來。連香樹幹上，情種雄貓留下的爪痕已經陳舊，酸甜的氣味也已經淡去。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擡起渾圓的屁股，在樹幹上蹭了幾下，又支起毛茸茸的尾巴，在上面刷了幾個來回。一股濃濃的，膻膻的，屬於青春少年的香味，就在林子裏彌漫開來。
　　臨走時，青春少年又看了看那衹皮肉分離的兔子，在上面撒了泡尿，這纔心滿意足地消失在密林中 。
　　壯實男人探頭探腦地出來了，撿起兔子肉，走到溪水旁，洗去青春少年的尿味。矮腳男人提心吊膽地出來了，撿起兔子皮，也走到溪水旁，洗去上面的血跡。
　　壯實男人狼吞虎咽地吃肉，用石頭割，用牙扯。矮腳男人把濕淋淋的兔皮係在腰上，手舞足蹈，轉着圓圈。
　　壯實男人看了看東邊的竹林，青春少年走出來時，鑽了一個圓形的隧道。矮腳男人朝隧道扔去一塊石頭，竹林裏一片寂靜。
　　壯實男人在前，矮腳男人在後，沿着那個竹子的黑洞朝前走，一直走到了竹林的盡頭，就有了豁然開朗的草甸。
　　草甸正中有一棵栓皮櫟樹，胸徑足有三米，底部有一個樹洞。洞裏墊着厚厚的木屑，木屑上鋪着層層的樹葉，樹葉上還有細軟的幹草。好一個舒服的小窩!
　　壯實男人鑽進樹洞，在草墊上折跟鬥。這裏面遮風又擋雨，舒服又暖和，強似山洞裏面黑古隆咚。矮腳男人卻在猶豫，這麽好的地方，會不會是花熊的傢？他可不敢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壯實男人就在樹洞裏打起了呼嚕。吃飽了，喝足了，他也睏了。呼嚕聲誘惑了矮腳男人，他正打算過去，就聽見身後傳來吼聲。
　　不是花熊，是黑熊，成年的雄性，身長一米五，渾身漆黑，怒氣衝衝。不得了，原來這是黑熊的窩！
　　壯實男人驚醒了，翻身起來往外爬。哪裏爬？黑熊一巴掌拍下來，壯實男人就散了架。
　　矮腳男人嚇壞了，轉身也想跑。哪裏跑？黑熊一聲吼，矮腳男人就趴在了地上。
　　黑熊的巴掌又舉起來了，卻衹見一聲怒吼，一陣旋風，黑熊就開始轉圓圈，轉啊轉啊轉啊轉，九九八十一個圈，黑熊就轉暈了，一頭撞在樹幹上，一腳踏進樹洞裏，倒下身子就打起了呼嚕。
　　矮腳男人收拾起魂魄，站起來，定睛看，還是跑不掉，一隻花熊，一雙漆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瞧！
　　瞧就瞧，矮腳男人也盯着花熊：黑眼睛，兇悍；黑鼻子，粗獷；黑嘴唇，霸氣；黑耳朵，英武；還有兩柄竹葉六把利劍在閃耀。這不就是昨天，五雄大戰，所嚮披靡，舉行婚禮的徵服者嗎？
　　在過去的歲月裏，矮腳男人常看到花熊，但從來沒有這麽近，還是個花耳朵的花熊，還是個威風凜凜的徵服者。看着看着，他就走了神，迷了心，發出了由衷的贊嘆。
　　花熊也在打量着矮腳男人，從畏懼到贊嘆，從試圖逃跑到視死如歸，這個瘦小健壯的男人，也叫他好生意外。
　　兩雙黑眼睛就這樣對視着，兩股生命的信息就這樣溝通着。
　　遠遠的，從領春木樹林後邊，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是矮腳男人的孩子出生了！男人的黑眼睛裏，充滿了淚水，花熊的黑眼睛裏，也閃爍出感動。
　　一個新的生命，又出現在天地間，一個傢族又有了新的延續。無論是人，還是花熊，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遠山，傳來一聲聲呼喚，是一隻衹雌性的花熊，在尋覓，在渴求，在等待——秦嶺上最英俊最威武最強悍的花耳朵始祖父。
　　花熊朝男人點點頭：照顧好你的後代！
　　男人也朝花熊點點頭：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花熊走了，去播種傢族的後代，一對花耳朵，在陽光下閃耀光彩。在耀眼的光彩中，矮腳男人雙腿一軟，就跪下了，喃喃地念着：
　　“天神!天神啊！”
　　矮腳男人不知道，花耳朵始祖父也不知道，這一次的遭遇和溝通，竟給兩個傢族帶來了70萬年的不解之緣。
　　誰又能知道造物的安排呢？正如70萬年後，給花熊正式命名大熊貓，從而改變他們命運的，竟是一位跨越萬水千山，來到中國傳教的法國神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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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第1節：楔子(1)第2節：楔子(2)
第3節：楔子(3)第4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1)
第5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2)第6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3)
第7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4)第8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1)
第9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2)第10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3)
第11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4)第12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5)
第13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6)第14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7)
第15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8)第16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9)
第17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1)第18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2)
第19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3)第20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4)
第21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5)第22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6)
第23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7)第24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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