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昭君出塞》里的王昭君,披着大红斗篷,唱着"文官济济全无用,武将森森也枉然,却叫我红粉去和番",一步三回头。《霸王别姬》里的虞姬,晚上到营帐外面巡视,四面楚歌声中也披着一件斗篷。虽然主要是作为户外御寒的服装,斗篷也有时是在屋里用的,夜里睡醒,畏惧风寒,或是遮掩病体,舞台上常常用一件斗篷来表示。《荒山泪》里的张慧珠,夜里怕她的孩子受凉,拿着斗篷给孩子披上。《玉堂春》里当玉堂春生病的时候,身上也披上了斗篷。
但印象中最深的,还是小时候我们都有一件大红斗篷,圆领,有帽,领口用两根长带子系着,带子一端常常还带着两个小绒球。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北方小孩子在春秋和冬季常见的外衣。因为小孩子长得快,合身的衣服只能穿一季,而斗篷可以穿上好几年。我还隐约记得被妈妈抱在怀里,斗篷紧紧包裹着,清冷清冷的北风中透着一丝丝冬阳的煦暖。
如今的小孩子不再穿斗篷了吧。从前看《红楼梦》,看到最后宝玉拜别父亲的场景,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贾政看到"微微的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他倒身下拜。恐怕正是这煦暖这眼泪,才使这一件大红斗篷被永远地雕刻在记忆之中。
无袖一身轻
说到记忆,我们的服装记忆也许要追溯到较早的成衣设计:贯口衫。甘肃辛店的彩陶绘画,几个穿着无领无袖的人,缓缓走着6000年前的台步。
相当两个衣长的一块布料,从正中挖一个洞,往头上一套,前一片,后一片,便是贯口衫。如果有位聪明的时装设计师,把两侧缝起来,拦腰一剪,便是今日人人都有一两件的无袖T恤衫了。
到了魏晋南北朝,由军服"两裆铠"得到启示,产生了一种无袖衣--两裆,一当胸,一当背。双臂从衣服里解放出来,自由地挥舞呼吸。冷了即穿,热了脱去,尽可以在前襟和纽扣上妆点一点美学思想,一点闲情逸致。
这种无袖无领的衣服在明清有了一个新名字:比甲。通俗小说里俏丽多情的女人们一年四季穿着它,调和着衣裙配色。《金瓶梅》里,西门庆和潘金莲在王婆家里厮混,西门庆眼里的潘金莲"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布衫儿,桃红裙子,蓝比甲",正在房里做衣服。第四十六回春梅出场,也是穿着"新白绫袄子,大红遍地金比甲"。
罩在衫裙外面的比甲,胸前敞开,有时也在腰间束一条帛带,下裾飘飞,果真是窈窕美丽,引来狂蜂浪蝶追逐,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这种红极一时的服装到清代,便没落到只能为老妇人瘦骨嶙峋的身体遮挡风寒。19世纪后期开始时兴摆长过膝的"旗马甲"。清末,男伶人在小袖长衫外加一件高领琵琶襟短背心。他们出入各种宴会场合,此种穿着再度成为一时风尚。而且因为西式服装的影响,背心流行用镀金扁圆铜纽扣,那些娇媚风情的伶人妓女,还在纽扣中心镶嵌本人小像。从前送情人的礼物,也许是当场剪下的一绺头发,也许是一方印着唇痕的手帕,如今却是衣服上的一粒纽扣!
由长及短,从宽到窄,华美的心情逐渐褪去,虽然表面上还在激烈地唱着高调,骨子里已经在向往简洁和方便。"女为悦己者容",毕竟不如自身舒适来得重要。
妾有绣腰襦
小说《洗澡》里,杨绛安排海龟杜丽琳掀开了世家小姐姚宓的制服,"里面是五彩织锦的缎袄,再掀起衣角,看见红绸里子半掩着极好的灰背",在华丽的衣服面前,大资本家小姐忍不住赞美起情敌。我觉得小说是用这个细节翻开姚宓的小姐本色,让人禁不住生出一种爱怜来--一个女孩子家家,要面对余楠等一干老辣无耻之徒,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儿,真是委屈了。
是啊。再没有心肝的女子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夹袍"的时候,也是一往情深的,张爱玲微笑着说。一件美丽的衣裳,可以让一个女人暂时改变敌对的态度。一件美丽的衣裳也可以让女人坚强起来。刘兰芝告诉焦仲卿:"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虽然她接着说:"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但谁都听得出,那是洞明世情之后的言不由衷,无可奈何却也凛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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