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 流動的光影聲色：羅展鳳映畫音樂隨筆   》 第7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6)      羅展鳳 Luo Zhanfeng

　　"第五誡"裏，燈光攝影師伊茲亞剋（Slawomir Idziak）特製了不同效果的濾光鏡--緑色的濾光鏡，使得整部片子也就特別的緑。慘緑的影像，在影片裏鋪天蓋地，景物的冷，標志着人心的冷，叫人不寒而慄。華沙這個灰暗的城市，就是冷漠、孤寂與殘酷的。為此，普理斯納"第五誡"的主題音樂也緊密配合，先以電子合成器帶動蕭瑟的冷鋒味道，為畫面率先註入聽覺上的蒼涼。然後是溫婉的鋼琴琴音流動，琴聲重複地演繹着數段近似的旋律，緩慢地，跟冷冷的電子合成器及弦樂合奏起來，和諧悅耳。及後，敲擊樂引入，像平地一聲雷，帶領着那像衝口吶喊的管樂聲，自此，管樂成為主導配器，音樂情緒繼續上揚高漲，直至完結。此麯第一次伴隨着寂寞的青年傑剋（Jacek，Miroslaw Baka飾）出場，他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華沙的大街小巷，走上一圈又一圈（跟重複的旋律有種不謀而合的相似），人們的歡樂、人們的睏擾，於他何幹？他是如此漠不關心。
　　如果電子合成器的冷是華沙這個殘酷城市的背景音質；琴音，大抵是人的良知，人的情感。傑剋也曾溫柔過，他在大街上碰見小女孩，總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放下憤世怨怒，軟化下來。再行屍走肉的他走近照相店前，瞥見櫥窗裏那幀女孩的照片，人就安寧溫順。琴音也在這時候適時響起，跟弦樂美麗合奏。衹是，正如傑剋後來對年輕律師所說的：一切都不一樣。當深愛的妹妹在一次意外中離世，傑剋的生命，再不一樣。琴音在這裏衹是"裝飾音"，衹能瞬間安撫這個憤懣青年，骨子裏，他早被冷冷的電子合成器樂音貫徹，管樂更是他內心潛藏的呼喊，一觸即發，內心擾攘，眼下煩躁，衹等待時機，殺一個人。最終，傑剋完成了使命，原來很纍。
　　電影最初以雙綫敘事進行，傑剋以外，就是年輕律師皮柯特（Piotr，Krzysztof Globisz飾），然後，基氏纔慢慢讓兩個不相幹的人，在生命的交匯點上遇上。皮柯特通過多年的苦讀，執業考試成功後，第一次就是為傑剋這趟殺人事件辯護，皮柯特縱然體恤傑剋背後的悲劇，卻束手無策。證據確鑿，傑剋最終被判死刑。
　　電影裏大部分的時間，包括當中兩個重要場景：傑剋殺死出租車司機（Jan Tesarz）的七分鐘及法律謀殺傑剋那一場的五分鐘，普理斯納的音樂一直從缺。兩次謀殺事件，基耶斯洛夫斯基都用了其一貫愛用的寫實（帶紀錄片式）拍攝手法，采用一個鏡頭直拍下去，情景逼真震撼，以暴力，展示對暴力的一種控訴。
　　電影尾聲，皮柯特把車子開往郊野，夕陽餘暉，衹見他面容滲透苦澀。皮柯特連聲呼喊"我恨你們"，情緒低落至極。霎時間，一個滿腔熱誠、祈求在法律界維持公義的年輕律師，對法理、對公義、對人性，全盤瓦解，幾近絶望。此時，伴隨畫面的是普理斯納的音樂，仍然是那段重複的主旋律，溫婉的琴音衹落得軟弱，重複的樂音，不知怎的，這裏竟令我想起神話裏那個日復一日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終其一生，徒勞無功。弦樂在旁演奏，抒懷中帶着人文憐憫，笛聲在尾段的引入，更感蕭索，音樂停了，孤獨感卻沒完沒了。
　　愛，不容輕衊（《十誡》之六）
　　在多米剋（Tomek，Olaf Lubaszenko飾）的身上，大可體驗何謂純粹的愛。
　　19歲的多米剋發現自己愛上了三十多歲的瑪格達（Magda，Grazyna Szapolowska飾）。近一年來，他每晚準八時半，利用一部偷回來的高倍數望遠鏡，偷窺這位心目中的女神回傢後的私密生活，甚至偷偷地給她搖個無聲電話，聽聽她的聲綫。為了多方面親近瑪格達，多米剋到郵局做臨時工，假藉工作，把偽造匯款塞進她的信箱，騙她到郵局，隔着郵局的玻璃近距離跟她見面。又每天早晨五時起床，兼職早上派送牛奶，每次抵達瑪格達的傢門，他會故意收起回收的牛奶空瓶，然後按門鈴嚮睡眼惺忪的瑪格達追問空瓶放在哪裏……多米剋愛得愈深，開始耐不住地要闖入瑪格達的世界。有次，他又打電話到煤氣公司，騙說瑪格達傢中的氣爐泄氣，藉煤氣公司人員登門檢查，阻止瑪格達跟男人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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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聲畫聯姻 文/周黎明第2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1)
第3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2)第4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3)
第5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4)第6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5)
第7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6)第8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7)
第9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8)第10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9)
第11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第1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2)
第13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3)第14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4)
第15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5)第16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6)
第17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7)第18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8)
第19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9)第20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0)
第21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1)第2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2)
第23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1)第24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2)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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