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 美國詩人五十傢   》 亨利·大衛·梭羅 Henry Thoreau (1817—1862)      彼得·瓊斯 Peter Jones

  3月3日:
  詩人必須高於自然,甚至超越自然。自然不是通過詩人講話,而是與詩人一道發言。詩人的聲音不是發自自然,而是給自然以呼吸,讓自然表達他的思想。他把自然的事實放入思想時,就是在將這一事實詩化。他的發言不涉及時間與空間。詩人的思想是一個世界,自然的思想是另一個世界。詩人是另外一個自然——自然是他的兄弟。他們相互友好地為對方服務,為對方披露真理。
  ——《梭羅日記》1839年
  
  梭羅1817年出生在馬薩諸塞州康科德村的一個農民和小業主家庭。父親在村裏經營一傢商店。他在清教徒思想的嚴格熏陶中長大,強調責任和儉樸。從十六歲到二十歲他在哈佛讀書,逐漸對古典文學發生濃厚的興趣,並着手翻譯埃斯庫羅斯的作品。他的第一本書《在康科德與梅裏馬剋河上一周》,表明了他對偉大作傢的崇拜。他在書中引用了荷馬、維吉爾、奧維德的話,還引用了高爾.莎土比亞、誇爾斯、彌爾頓及拜倫·愛默生和丁尼生的言論。
  
  完成學業之後,梭羅曾短期擔任過一段教職,但不很成功。愛默生此時已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發現梭羅也會寫詩,便邀他到他的傢中同祝梭羅成了愛默生的門生,並在1841到1843年期間與愛默生住在一起。在一個時期內,梭羅的作品從風格和方法上都亦步亦趨地模仿着他的師傅。然而他們兩人最終都因過於以“自我為中心”而不能容忍這種情形繼續下去。
  
  梭羅的個人主義表現在他對清教主義、國傢以及當時社會的組成所持的激烈的對立態度上。他對國傢的態度在《論公民的不服從》中表現得最鮮明。這是他最有影響的一篇政論文章,“管得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我以我個人的方式對國傢悄悄地宣戰,雖然我仍將利用國傢得到我能得到的好處,這種情況總是這樣的。”他給超經驗主義者的雜志《日規》撰稿,1849年發表了《在康科德一周》。
  
  1845年他在華爾頓湖畔。愛默生的土地上蓋起了一間小茅屋,試驗他的自給自足和簡樸的生活方式。根據這個試驗,他寫成了他的散文傑作《華爾頓》(1854),敘述他在湖畔的兩年生活。這期間他曾由於拒絶嚮一個與墨西哥打仗的政府納人頭稅入過獄。他坐了一夜牢便被他嬸嬸瑪麗亞保釋了出來,這使他感到很懊惱。
  
  梭羅早就患有肺結核玻1860年他在觀察樹樁時感了風寒,從此再末全愈。他兩度試圖到尼亞加拉和中西部去恢復健康,但兩次都未遂願,終於於1862年與世長解。他的《日記》在他去世後,於1884年和1892年之間纔發表。《自然詩集》於1895年發表。
  
  梭羅的風格在《華爾頓》中表現得最為出色——交談的口吻中夾雜着各種隱喻。他宣傳道德,但並不是板起面孔進行說教。《康科德河上的一周》的毛病是描寫性的段落與說教性的段落相互衝突,統一不起來。“我們是應邀來參加河上的聚會,而不是來受別人的教訓的,”J·R·洛厄爾曾這樣寫道。
  
  正是這種毛病損害了他的許多詩,使他們不能取得重大的成就。預言式的說教與描寫性的話言相互衝突,而沒有相互補充。無論是說教性的聲音,或是描寫性的聲音在全詩中占統治地位時,梭羅都可以取得一些成就。象《姻》這樣一首書捲氣根重、地地道道的古典詩就神秘地充滿了許多暗淡、模糊不清的意象:
  羽翼輕靈的煙,象古希臘的飛人,
  高翔中被太陽熔化了你的翅膀,
  不唱歌的雲雀,黎明的使者,
  在你作為巢的茅屋上盤旋;
  或是消逝的夢,午夜的幻影
  曳起你的長裙;
  夜間遮住了星星,日間
  使光綫黑暗並掩沒了太陽;
  上天去吧,我壁爐裏的一炷香,
  請求諸神原宥這明徹的火焰。
  
  雖然鳥巢的意象在過分的時候使人想起朗費羅,但是有控製的節奏與形象戲劇性的恰到好處是令人註目的。另一方面,《鼕天的記憶》則純粹依仗着詩人對自然的熱愛。他並沒有尋找驚人的意象,但憑藉着一種沉思默想的方式:
  在歡快的月亮寂靜的光輝中,
  每一根樹枝,欄桿,突出的水管上,
  冰的矛槍越伸越長
  映着日出的光箭
  當時我憶起去夏流光的正午,
  一束日光無人註意,悄悄地斜穿過
  高地上長着約翰草的牧抄…
  
  “矛槍”和“光箭”的意義都很含蓄,並非牽強附會。詩中暗藏着意義,但沒有硬塞進意義。
  
  當梭羅竭力想創造出驚人之筆時,總是不成功,如在《霾》中:
  太陽的緯綫,縹緲的霧紗,
  用大自然最豐富的原料織成,
  可見的熱,霧水與幹涸的海,
  眼睛最後徵服的東西;
  白日的辛苦呈現着,太陽的塵土,
  拍打在大地之岸的氣浪,
  縹緲的港口,光亮日河灣,
  空氣的碎浪,熱的波瀾……
  
  梭羅想用這種抑揚頓挫的節奏從不同角度發掘意象,從詩中表現岀的努力程度來看是很可敬的,但他並沒有把這一堆支離破碎的形象糅合為一個整體。在《履歷》中有一種更好的近乎於玄學派的追求:
  我是一個徒勞掙紮的包袱
  一個機會把我包成一團,
  掉過來,翻過去,它們之間的聯繫
  是這樣地鬆散和疏遠,
  我想。
  這是由於更加溫和的天氣。
  
  一種準確形式的有效使用使全詩可以一氣呵成。但梭羅在《靈感》一詩中察覺到了他的問題所在:
  當我高吊着輕浮的腦袋高唱,
  雖然所有的詩神都給我力量,
  但我對什麽都不熱愛,
  我的詩柔弱,淺薄就像它們的源泉。
  然而倘我低着頭去摸索,
  傾聽在我身後的智慧,
  心懷着信念勝過希望,
  更願意嚮後退而不是朝前闖。
  讓我的靈魂也一道參加
  投入我的心燃起的火焰,
  於是我的詩便將永遠保存,——
  時光無法折彎上帝寫下的詩行。
  
  他勉強使用的語言和他所使用的固有形式都不合適。他不註重技巧,他最糟糕的詩句,如:“然而倘我低着頭去摸索”和緊跟着的那一句,表明他企圖發展一種真正的和個人的語言,這種語言將會不朽。事實證明這種摸索並不十分成功。
  
  鮮明的個性在梭羅的詩中很突出,但是這最終是性格和內容的個性而不是聲音的個性。他的試驗往往找不到合適的詞用在合適的位置上,找不到傳達經驗的正確節奏和形式。愛默生給他的詩準確地做了如下描繪:“黃金是有了,但不是純金,還很粗糙,裏面還有渣澱。香草和鮮花是采來了,可是還沒有釀成蜜”。

    汤潮 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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