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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柏楊雜文:“鬼話”中國正史 》
鎮神頭(2)
柏楊 Bai Yang
這是輸不起的,還有贏不起的,有些傢夥衹要贏了三把,就自以為他是賭城十三段,視餘子如無物。一會拉屎,一會撒尿,一會批評上傢牌不是那麽打法,怎麽不輸錢?一會為下傢嘆息,簡直還得上麻將學堂幼兒園。一會忽然想起他追迷死的盛大往事,侃侃而談,吃吃而笑;一會聲明他明天請三位輸送隊吃小籠包子;一會露出慈悲嘴臉,勸三位輸送隊以後不要再賭啦,再賭恐怕連耳朵都能輸掉,然後正色曰:“跟我賭沒有關係,好比剛纔那一把,我就放你們一水,叫你們也鬍個屁鬍,調劑調劑情緒,要是跟外人打牌,人傢能讓乎?”
牌品如此,實在使人望而生畏,以後他就是倒給一塊錢,恐怕都沒人敢再跟他較量。棋品似乎也同樣重要,一個人如果一面下棋一面駡大街,我就寧可去野地裏看螞蟻上樹,圍棋在日本各方面都已納入正規,衹在小動作上,似乎還不太周到,應該像籃球、足球一樣,對人身也有適當的限製。好比說吸煙是可以的,但不能把煙霧噴到對方臉上。驚訝贊嘆是可以的,但不能大喊大叫。緊張是可以的,但不能用舌尖在牙齒上努力猛吸,發出怪聲。(坂田先生於上月三十日上午十一時,用他的舌頭在他上排假牙上舐出舐進,報上曰:“吱吱作聲,令人作嘔。”)表示輕鬆當然也是可以的,但不能脫下襪子擰腳丫,而又舉到尊鼻上聞而嗅之。類此種種,目的在保持棋的尊嚴和淨化,如果大傢的表情都教人“作嘔”的話,恐怕圍棋要開始沒落矣。
中國文字,有時候明察秋毫,分得清清楚楚,像“姨父”、“舅父”、“叔父”、“伯父”、“姑父”,洋大人衹用一個“安客耳”,就全包啦。但對於下棋,卻怎麽都弄不清。夫“碁”、“棊”、“棋”、“弈”指的到底是圍棋或是象棋,恐怕連閻羅王都得掩書三嘆。有位朋友這幾天看我寫圍棋寫得頭頭是道,認為我的學問奇大,就光臨柏府,一定拉我去新公園下棋。他閣下天生奇骨,平常不跟凡人說話的,一旦賜我顔色,不禁受寵若驚。我就賠笑問曰:“下圍棋乎?抑下象棋乎?”他一聽我竟說出這種沒前途的話來,不禁皺起尊眉,嘖嘖有聲曰:“當然下圍棋。象棋小道,低級低級。”結果我陪他下了一下午圍棋──我原本看他位尊多金,準備要下兩盤政治棋,故意輸給他,叫他開開心的。那一次卻一個子也不讓,直下得他恨恨而去。老妻一再咬耳朵要我張口嚮他藉點錢過中秋節,看情形也不必張口啦。
我所以把他贏得慘兮兮,實在是氣他“象棋低級”那句話。圍棋本來也是屬於低級的,但自從日本文化倒灌之後,下圍棋的都是大官,看起來好像高級多啦。其實衹能怪日本人當初目光如豆,衹看上了圍棋,而滄海遺珠,忘了把象棋也偷過去。如果當初把象棋也偷過去,如今也來一個文化倒灌,近百年來的中國人媚外氣質奇重,現在恐怕也成為高級的矣。嗚呼,悲哉。
象棋是誰發明的,也不可考,圍棋還有一個箭靶子,說是紀元前二十四世紀唐堯帝伊放勳先生發明的,而象棋連這個箭靶子都沒有。不過,大概是紀元前八世紀到紀元前三世紀春秋戰國時代,這玩意就很流行,史書上雖然沒有記載,但文學作品上卻提到過。宋玉先生的《招魂賦》曰:“葸蔽象碁,有六博些。”孟嘗君先生平常無事,就是用下象棋打發日子的。──但他閣下總覺得下象棋不是正當工作,心中有戚戚焉,雍門周先生就安慰他曰:“足下閑好象棋,亦戰爭之事。”這跟下圍棋同樣道理,在棋中可悟出戰爭,亦可悟出人生。衹是那時候的象棋十分簡單,一共衹有十二個棋子,白的六個,黑的六個。
《太平御覽》上說,象棋出自六世紀六○年代北周皇帝宇文邕先生之手,中國人好把民間的發明往權貴分子身上推,真是一種發賤的毛玻不過宇文邕先生的象棋有日月星辰,跟現代的象棋似乎不一樣──其實宋玉先生作品中的象棋,跟現代的象棋更不一樣。大概最初在民間興起時,簡單明了,後來逐漸增刪。到了七世紀八世紀的唐王朝,日月星辰沒有啦,牛僧孺先生用“車”、“馬”、“將”、“士”、“炮”、“卒”來代替,這就跟現代象棋差不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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