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去日本转了一圈。时值梅雨初霁,碧空如洗,清风徐来,花红柳绿。此行一个主要目的,是参观东京国际书展。书展第一天,我和青岛出版社的小杨早早结伴赶去。会场设在位于港区名叫Big Sight的展示场。展示场极大,俨然带顶篷的战场。一马平川的宽阔通道从中穿过,两旁巨大的展馆接连不断。书展所在展馆似乎位于尽头,面积十分可观。上下徘徊良久,终于摸到会场入口。往里一看,但见展台井然,而人影寥寥,心中暗喜。兴冲冲正要进去,却被西装笔挺的年轻工作人员客气地拦住,告以须待开幕式结束方可请入。折身没走几步,果有开幕式正在进行。台是临时搭的,没有我国常见的主席台那般壮观。向上看时,刚开始介绍与会嘉宾。嘉宾黑压压有三四十人之众,个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若手握长矛弓箭,简直同秦兵马俑无异。主持人一一依序介绍。到底是嘉宾,名字俱冠以甚为冗长的若干头衔,而日语中的敬语又以冗长见长,又要译为同样冗长的英语,加之每次介绍完一个,被介绍者都跨前一步,郑重鞠躬致意,观众继之吧唧吧唧报以掌声,累计所花时间甚是冗长,真担心永远介绍下去。
虽说是亚洲规模最大的国际书展,据称共有25个国家和地区650家出版社聚集一堂,但在我眼里,规模好像还不及我国的全国书市。既是书展,理应展书,然而书的品种和数量都不成气候,至少没有设想中的视觉冲击力。有的出版社居然没带书只带书目,辅以堂而皇之的超大电子荧屏或背投屏幕加以演示,雷鸣电闪,震耳欲聋。有的还打发恐怖小说中面目狰狞的主人公们身穿胀鼓鼓的奇装异服四处走来走去。笔者正出神翻书之间,肩膀“啪”一声被拍了一下,回头但见牛头马面正朝自己伸长舌头,活活吓得半死。本想在异国书香中斯斯文文陶醉半日,不料竟遭遇“午夜凶铃”,致使魂飞魄散。也不知是哪个日本人出的鬼点子,委实喧宾夺主,大杀风景。何况读书人本来胆小,此计万万使不得。
除了为出版社物色估计有利可图的文学新书,我还想为自己找一找有关村上春树和片山恭一的作品的评论书刊,结果一无所获。新秀片山倒也罢了,而村上君乃是老牌,大书店应该不下二十本,而这里踪影皆无,好不扫兴。继续张望之间,咱们中国展台出现了,约有七八家。有两个日本人模样的中年男士正站在商务印书馆展台里翻阅《 抗日战争通史 》,目不斜视,专心致志,不知作何感想。再次转回作为主力阵容的日本参展出版社行列,“新日本出版社”和“日本共产党”等字样忽然闪入眼帘。也是因为在靖国神社和战争认识等重大问题上和我方观点大体一致,我油然生出他乡遇故知之感。加之其展台实在冷清得令人于心不忍,不由得加快脚步赶去增援。静静扫视片刻,我拿起日共领袖不破哲三写的《 如何打开日本外交的僵局 》,副题为“关于战后六十年日本与亚洲各国的最新关系”( 日本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出版局出版 )。翻开一看,果然义正词严,高屋建瓴,正合吾意。不仅如此,吸引我的还有书中时任副主席的胡锦涛和时任委员长的不破哲三握手的一幅照片,时间是1998年4月22日。虽然场合是小渊外相举行的欢迎晚宴,纯属外交场合,但照片上的七八个人全都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开心、那么自然、那么如释重负,毫无外交场合的做作。不破哲三还笑得似乎带有一丝孩童般的羞赧。正用得上“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诗句。即使从摄影艺术角度看,能在刹那间充分捕捉具有如此丰富内涵的众人笑容亦非易事。据文字说明,照片是不破哲三1998年访华时中方赠给他的,是他“珍藏的一枚”。我也动了珍藏之心,遂同另一本《 “靖国史观”和美国 》一并拿起,转身交款。收款的是一位五六十岁慈眉善目的老妇,问我可读过不破先生的其他书,我说读的不多,但知道他是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他的一些观点对自己很有启发,也有共鸣。对方于是显出如遇知音的由衷欣喜的样子。那样子不禁让我想起村上春树笔下的“日共老婆婆”。村上说他从来不看报纸那劳什子,更不订报,每有报纸业务员登门劝订都设法拒绝。其最得意的招法是谎说“我不认得汉字”。因是说谎,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多次,练到不像说谎为止。这招还真灵,即使再死缠活磨的业务员,闻听此言也落荒而逃,村上称之为“一发即中”。不中或失灵的时候仅有一次:一天日本共产党机关报《 赤旗 》的业务员上门劝订《 赤旗 》,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婆婆。村上又断然祭出杀手锏:不认得汉字。不料老婆婆毫不气馁,笑眯眯地说:不认得汉字也没关系呀,可以看漫画嘛。我们《 赤旗 》有漫画——漫画总认得吧?村上当即理屈词穷,心想日本共产党端的十分了得,连老太婆都远非等闲之辈!《 赤旗 》虽然没订,但自那以后村上再不说谎了——“说那种谎到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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