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级教室的门已经锁上了。孙家福撑了弯斜的腿,立在冷冷的墙角,正噘着嘴揉着带黑圈儿的眼睛哪。
"家福!"我伏在窗上,低声叫他:待他睁开眼睛,我说了声:"接着!"就隔窗把他的午餐抛进去。我自己得意地回家去了。
下午第二堂,听差老安探进头来,说斋务长叫我。我心虚了。终于在同学臆测的眼光中,向正在怒视我的老师告了退。
走到斋务处门前,我的心就如战鼓似地怦怦敲了起来。偷偷在墙上把右手心磨了一磨,然后像囚犯似地走进去。
"你为什么偷送吃的给家福?"斋务长劈头就严厉地问。
"我--我--我没有啊!"
"说谎?说谎加三倍打。干脆照直实说,送没送?"这时,飕的一下他已由怀中抽出那二尺硬木的刑具来。
"点心哪儿来的?"
"他--不,买--买的。"
"你又说谎!"他用板子指我的鼻梁,吓得我倒退两步。"门房眼看你赊来,由窗口掷进去的。"
板子扬起时我本能地溃退了下来,直退到一个墙角。
那板子便追逐着我,雷也似地在半空中挥着。
第二天早晨邓山东叉着腰,撇着嘴说:"他娘的,撵俺走!官街官道,俺做的是生意,黄少爷,你尽管来!"
原来斋务长已不准他在门口摆摊了。
我把满肚想诉的委屈都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出来。
朝会时,斋务长报告以后学生不但不准买门口那人的糖,连和他过话也不准,否则要重罚。这命令镇不住多少人,特别是和邓山东有交情的绝不甘心。
上午第末堂,墙外又送进来熟悉的歌声: 三大一包哇,两大一包哇, 天真子弟各处招呀。
揍人学校办得糟哇, 俺山东儿谁也不怕!
这最末一句唱得那么响亮,那么充满英雄气概,把个台上的老师气得发抖。我们虽然坐在校墙里头,心却飞向这个声音。
第二天早晨我到学校门口时,看见一簇人正围在邓山东担子那儿,个个老鼠似地低着头挑东西呢。瞧见我,他遥遥地直起了身子,探出头来招呼:"黄少爷来吧,新鲜的秋果。"
就仗着人多,我钻了进去。十几只手都伸到一个大笸箩里抓来抓去。把虫蚀的丢下,把又大又红的握到自己手里。正争闹着,我感到谁在背后打了我一下。我本能地回过身来,只见斋务长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立在眼前了。
"好大胆子!"他龇着闪了一颗金牙的黄牙板说。
孩子们的小手都缩回到身边去,一个个默默地散开了。
"走,全到斋务处去!"斋务长说。
"我说,当老师的。"邓山东愣愣地追了上来,"买东西不犯法呀。你不能由俺摊上捉学生!"
"滚开!"斋务长气哼哼地说,"不滚开带你上区里去!"
"喝!"邓山东来回打量着我们这几个俘虏和鄙夷他的斋务长,气愤起来。"上区就上区,俺倒要瞧瞧你敢拿我怎样!"说着他挽了袖子,挑起担子,就跟了进来。
顿时,操场上一群玩皮球的孩子们把视线由皮球移到校门洞来了。
门房正要往外赶邓山东,却被斋务长拦住了。
朝会照例由一位教员立在台上对古圣贤的话发挥赞赏的议论,只是这天我并不是坐在后排椅子上玩把戏了。我们七个难友,(如今才数清楚了为秋果所迷惑住的人数。)--加上邓山东应该说是八个--靠台下左边黑板站住,迎受百十只好奇、解恨、同情的眼珠的逼视。
邓山东把胳膊盘在胸前,倚着一根柱子,瞪着台上不屑看他的斋务长,陪我们听候发落。(唱完校歌,哗啦一阵椅子响,会众坐下了。我们几个却依然靠黑板站在那里。)
一个轮值演讲的教员开始阐述我们做人该学哪朝人的榜样了。演讲员因大家注意力分散,胡乱讲几句就结束了。接着,斋务长起来报告。首先说了一阵我们的不是,又瞪了卖糖的一眼,才飕地由他怀里抽出一条硬木戒尺。
"过来!"他向我们喊,并用板子指着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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