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茂
外面下起了小雨,没有风。静静的雨沙沙地散落到地上,像六月里那懒懒的蝉鸣。妻捧来一摞劈好的干柴,鼓弄着给壁炉生火。
其实天地并不冷,新西兰四季如春,即便现在是冬天,室内温度也有十度左右。他穿着一件羊毛衫,压根没有寒冷的感觉。他说:这样的天,干吗生火呢?
依你看,什么样的天才能生火呢?妻头也不抬地反问一句,见他没吱声,又加上一句:难道要真正等到下雪的时候才生火吗?真是小布尔乔亚一个。
他没同妻争辩,但是他想,下雪的时候生火当然更有情趣。不过,他居住的这个城市从来没有下过雪。他明白,如果真要等到下雪的时候才生火,他家的壁炉便永远用不上。事实上,新西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漂亮的壁炉。壁炉成为住房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人口稀少,这儿的居民住的都是一二层的花园洋房,壁炉成为房屋的轴心。他家不例外,壁炉坐落在客厅中央,像是用青砖砌成的空心竖井。井口即是烟囱,从房顶穿出,直刺青天:井底是用小钢筋条做成的正方形结构,气通无阻。壁炉正面有一扇精致的玻璃门,为避尘挡烟用的。这样的壁炉是新西兰居民最常见的家用壁炉。
这壁炉真好!妻一边点火,一边嘀咕。你瞧,她只用了三张报纸,就把火生起来了,真舒服!妻朝他瞟了一眼,又说,小时候,她最怕给家里生火做饭,每次弄得她眼泪直流,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想来,还起疙瘩。
谈起这个儿时在国内过的乡村生活,他有同感。不过,在这里生火之所以是一种享受,除壁炉本身的结构好外,还应归功于它的柴好。这里烧火用的干柴是一截一截的好木料,极便宜的。如果你愿意自己去农场拖,十元钱可以运回一拖车。有时,当地免费报纸上还刊有广告,无偿提供干木材。不久前,他花五元钱买了一大堆这样的干料。当天下午,他将大一点的木料,用斧头劈成薄薄的条状,码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杂屋里。妻说,看见他在夕阳下劈柴的样子,听着那啪啦的清脆响声,她一下子想起了小学一篇课文上讲的小林肯在雪地上劈柴的情景来,觉得生活好美好美。
火生起来后,房里顿时暖和起来。他泡了两杯香茶,放起了有钢琴伴奏的背景音乐,彻底地放松自己。一种渴望已久的、宁静祥和的情愫从心灵深处弥散开来。妻拿起一本厚厚的英文书,坐在壁炉前暖色柔和的地毯上,让背部斜斜地靠着浅绿色的沙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本,不时歪身拨弄炉中的火苗。那只叫做伊娜维亚的小猫在壁炉前俏皮地跳来跳去,一旦静下来,便将两只圆圆的、像透明的葡萄似的小眼睛投向跳跃的火苗。这只小猫是隔壁一家毛利人的,生下来大约才一个多月,可它活泼得很,总是爬过栅栏,跳到他家来找乐子。有时,它那威严的猫妈妈叫它,它都不回去,颇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它的主人每次见他,都笑笑说,这小东西真淘气。他家共有四只猫、一条狗和两只不知名的小鸟,是典型的动物爱好者。
室外的雨在静静地飘洒,室内的火在美丽地燃烧。他将印有墨竹花纹的天蓝色的窗帘放下来,虽是下午,光线不坏,但他还是扭亮壁炉前的座灯,让菊黄色的灯光将室内的宁静涂摸得更加富有诗意。
有火真好,这红红的、象征着青春活力的火总是让人想起那些富有诗意的日子,包括玖瑰的爱情,古典的月亮,以及像老酒一样、越品越酽的故乡的风景。难怪当地人老早就开始在家里生火。因为在家里生火,并不完全是为了取暖,有时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浪漫,甚至是一种点缀或装饰。新西兰不少人家里的壁炉是用煤气或电,即便是用电,他们也要将壁炉里的电阻丝弄得像生动的火苗一样。他们说,火苗是生命的核心。生活其实很平淡。不平淡的是家里和心里都有一堆闪动的火苗。
妻突然朝他“呃”了一声,说,我瞧着这堆火,就想美美地睡一觉。他说,想睡就睡吧。她果真裹着一床小被,躺了下来。可那只可爱的小猫也想睡觉,它爬到妻的肩部,伸了一个懒腰,也躺了下来。妻遂一手将它搂到怀里,用被盖住它的身子,只让它露出两只童话般的眼睛。
音乐停了下来,他没有忙着去换一盘新曲。屋内的植物和花,绿的绿、红的红,特别是那一盆蟹爪兰,艳红艳红的,质感极佳。他站了起来,有一种冲动激发他想触摸这些可爱的花草。他甚至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清香。这清香透过他的皮肤,直达他的灵魂。
火苗也慢慢地变小了,可他的心反而更热了……门外忽地响起一声猫叫,他轻轻扒开窗帘一看,是伊娜维亚的妈妈在叫唤。他赶紧将小家伙从暖暖的被窝里抱出来,说,快回去,你妈妈到处在找你。伊娜维亚不情愿地踱到门口,见猫妈妈正蹲在栅栏的柱墩上瞪着,它娇叫一声,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天黑下来,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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