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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釋夢齋評西續紅樓夢之黛玉之死 》
第6 畫中有意木石盟約綿裏藏針錦綉文章(10)
西嶺雪 Xi Lingxue
且說寶玉在瀟湘館同着黛玉、湘雲一道吃了飯，又下了一回棋，纔回至怡紅院來。襲人已從傢回來了，正站在廊廡下遙等，見他回來，忙上前接着，堆下笑道：“巴巴的趕回來侍候你吃飯，你倒好，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了。你就是貓兒食，走到那裏吃到那裏，此喻用於寶玉，倒覺新穎。別處的飯菜一定比傢裏香不成？春燕來說的時候，廚房已把你那份送來了，更沒有端回去的理，所以叫小丫頭端去吃了，倒是老太太特特的打發人送了一盅桃花南瓜羹來，我還給你留在那裏。若要吃，便熱了來。”寶玉笑道：“老太太也給了林妹妹，我已經吃過了。”又道辛苦，問，“花大哥生了什麽？怎麽不多住幾天？”襲人嘆道：“哥哥嫂子本來也要留我過了‘洗三’纔回來的，我想着這麽大個屋子，這麽些事，那裏走得開這些天？所以趕着回來了，衹好到日子再出去就是了。生了個女孩兒，也罷了，都說頭胎開花，二胎結子。”寶玉道：“女孩兒纔好。此語正顯出寶玉心性。非衹《紅樓夢》中，即放在今日，寶玉之重女輕男亦屬異數。該好好備份禮，賀一賀花大哥的。”襲人道：“太太和二奶奶已經賞過了。”又把賞的金銀錁子、一對手鐲、四條湖縐手巾拿與寶玉看。
寶玉道：“太太是太太的，論理我這份卻不該省。也罷，就照寶姐姐那鎖的樣兒打衹金鎖吧。”襲人笑道：“我纔說要求百傢錢替侄女兒打衹銀鎖，嘗聞舊俗有乞鄰里之碎布，製百傢衣為嬰兒納福者；卻罕聞有乞百傢錢打銀鎖之俗。作者信手寫來，必有所據，想來其理應與百傢衣同。你又要打金的了。他們得了金的，那裏還看得上我的銀鎖。”寶玉笑道：“我的金鎖衹是拿錢買去，卻不比你求百傢錢來得真心，送禮貴在誠意，卻不可以金銀衡之。”襲人道：“既這樣，你也與我一文錢吧。”寶玉解開荷包，散碎銀子不少，卻再找不出一文錢來，恨道：“平時散錢亂扔，偏到用的時候，再想不起那裏找去。”仰着臉兒苦想。恰好麝月進來，聽說找錢，笑道：“這纔是古話兒說的，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寶玉、襲人都笑了。以乞百傢錢之俗，引出“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之語，是為後文傢敗潦倒伏脈。
襲人又與麝月討了一文錢打百傢鎖，麝月又另與了三錢一隻的金耳挖子作“添盆”之儀，又引出“添盆”之儀。此乃前文所敘“洗三”之俗的一種禮儀。添盆者，在嬰兒出生三日行浴兒禮時，聚會親朋將金錢添撒於浴盆中也。又問他都嚮園裏誰討錢來，別房的姐妹隨了些什麽禮，屆時“洗三”又要回些何禮，一長一短的說些閑話。寶玉聽着，起先衹覺有趣，忽又想起寶琴即將成婚，衹怕隔不兩年便也如襲人所說“開花結子”，不禁悲傷感嘆。開花結子之嘆，源於杜牧《嘆花》詩：“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惘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緑樹成蔭子滿枝！”寶玉之嘆落花，忌婚嫁，其心境當本此。因拿了一本書，呆呆的看。襲人那裏知道他的心思，見他看書，衹當要用功。昔日丫鬟皆不識字，故而不察。便嚮頭上拔下一根紫玉釵來，將燈剔得亮些，又潗了盞果仁泡茶，叮囑小丫頭好好侍候着，自己便不肯在跟前擾他分神，因出來找秋紋等說話。卻見衆丫鬟都擁在一處，正談論日間賽針線的事。再寫賽針線之餘波，有趣。
原來怡紅院諸人俱有綉品送去，便如襲人等不肯參與的，也自有小丫頭代拿了他的針線去比。卻惟有春燕兒的香袋一枝獨秀，雖未得冠，卻也出盡風頭，因此衆人都以為奇，因平時並不見他長於此道，遂又翻起前些時他說夢見晴雯替他綉花的事來，都道：“原來是晴雯暗中相助。可惜衹幫了幾針，倘若整個是晴雯的針線，必要奪冠的。”春燕也道：“晴雯姐姐真正多情，人雖去了，魂夢卻衹守着怡紅院，再不肯就此捨了我們的。”以原書所寫晴雯善刺綉，而擬寫其夢中替春燕綉花；今復以此夢，而寫出春燕綉品獲嘉許，及衆人議晴雯“魂夢仍守着怡紅院”。作者真乃金聖嘆所謂“因文生事”之妙手也。說着，見襲人進來，便都掩口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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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資料來源】作傢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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