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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走嚮共和 》
第十一章 天喪予 天喪予（二）
盛和煜 Cheng Heyu
張建偉 Zhang Jianwei
李蓮英又開始走動：“老佛爺的六旬萬壽慶典哩，眼看着就要到了，那一天，滿朝王公大臣都得跪在皇極閣這堅硬似鐵的磚地前，給老佛爺拜壽。告訴你，得跪兩個時辰哪１
小德子失口道：“啊，那怎麽受得了啊？”
李蓮英在小德子面前停下來，說：“嗬，小德子呀，看不出你什麽時候心腸變好了啊？”
小德子忙道：“奴才衹是，衹是想……”
“就是要他們受不了１李蓮英惡狠狠道，“都是人，憑什麽他們就錦衣玉食，美妾嬌娃，特別是那些老東西，給我跪死幾個纔好１
“大總管說得對１小德子也興奮起來，“頭一個可恨的就是李鴻章。”
“好不了他１李蓮英說着，又回到最前面的磚地上，跺跺腳道：“他跪的位置就在這裏，你去找一把鑿子來，每塊磚上都給我鑿出一道道棱來，懂了嗎？”
小德子會意地說：“哎，奴才這就去辦１
……
清晨，陽光透過窗牖投射進書房，在方磚地上印下一片光亮。
李鴻章頂戴袍服，費力地挺直腰板跪在那片光亮之中。
紅兒人還沒進來，那清脆的聲音卻先在門外響起，“大人，到做早課，散步的時辰了１她輕盈的身影隨着飄進屋裏。
看到李鴻章跪在書房中，她大吃一驚，惶急上前，扶住李鴻章道：“大人，你怎麽了？”
李鴻章笑笑：“沒事，我這在做早課哩。”
“你的早課不是散步嗎？跪在這兒幹嗎呀？”紅兒說着，就要扶他起來。
李鴻章輕輕推開她的手，“我這真是在做早課……”
看着紅兒睜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李鴻章解釋道，“皇太後六旬萬壽大典的那一天，文武百官就得在皇極閣殿前大坪跪拜，要跪很長的時辰，爹爹已年過七十，怕是捱不過去，所以從現在起就得鍛煉……”
紅兒聽得，大為不平地說：“世上哪有這個規矩？給她磕幾個頭不就行了嗎？為什麽非得叫您這般大年紀的人長時間跪在硬地上呀？”
李鴻章：“這是朝綱，亂不得的。”
紅兒：“磕頭跪拜是朝綱？”
李鴻章：“是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長幼有序。一亂了，朝廷也就亂了，國傢也就會搞得一團糟。”
紅兒：“我就不信！人傢洋人不興磕頭跪拜，他們的國傢怎麽就搞得那麽好？”
李鴻章不由得看她一眼，臉上蕩開一絲笑意，“嗬，看不出你個小丫頭片子，連洋人的事都知道幾分了１
紅兒趁勢撒嬌地扶着他，“大人，起來吧！起來吧……”
李鴻章拉下臉說：“老夫這是在做正事，大事，你不要搗蛋１
紅兒做個鬼臉，正準備退出去，伍廷芳進來。
見李鴻章跪在地上，伍廷芳也是一驚，“大人，你這是……”
李鴻章動也不動，“有事？”
伍廷芳拿出一紙電文說：“中堂，朝廷越過您，直接給丁汝昌下達命令，命他出海尋找敵人的聯合艦隊，進行决戰。丁汝昌來電請示您怎麽辦？”
“有這等事？”李鴻章一把搶過電文，匆匆看完，駡道，“賊娘！一定是翁同龢那班人搞的鬼１
伍廷芳：“明知是他們搞鬼，可君命難違呀１
李鴻章：“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不能將自己的一點血本拼光。”
伍廷芳遲疑道：“外面正沸沸揚揚，說您有私心，這樣做……”
李鴻章眼一瞪，正要站起來，一想，復又跪下，冷笑道：“我若沒這點私心，早被他們欺辱到起訴無門的地步，說不定連這條老命也玩完了哩１
紅兒站在一旁，睜着黑亮的眼睛望着李鴻章，眼裏有一絲迷惘。
李鴻章跪在那裏，也不看伍廷芳，厲聲道：“給丁汝昌發電，命他嚴守門戶，非不得已，不得主動出戰１
……
劉公島，北洋海軍提督府衙門。案上擺着兩份電文。
丁汝昌和二十餘名管帶都默默坐着，議事廳裏閃動的燭火映得他們的面孔忽明忽暗。
劉步蟾實在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一個要我們出戰，一個要我們嚴守，到底聽誰的？丁軍門，你得拿個主意１
丁汝昌手撐額頭坐在那裏不吭聲，瘦弱的雙肩微微顫抖着。
林泰曾站起來說：“你就不要逼丁軍門了！一邊是聖命難違，一邊是我北洋統帥，我們擱在夾縫中擠也得擠扁了１
劉步蟾：“要依我的誰也不聽！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該怎麽辦應該由我艦隊相機自行决定，决不能任由京城那班屌事不懂的書生遙控指揮，鬍說八道１
林泰曾：“不過皇上心情也可理解，敵人都打到傢門口來了，不光皇上，就連一般的水手練勇，都鬥志旺盛，求戰心切啊１
方伯謙：“林大人這話就說得差了！皇上不知道，一般的水手練勇也不可能知道，可你總該知道我軍與敵人在技術裝備上真正的實力對比吧，盲目求戰，是要吃大虧的１
劉步蟾：“越攪越糊塗！丁軍門，你說話呀１
丁汝昌拿起兩份電文，一聲長嘆！
……
北京，養心殿。
翁同龢嚮光緒稟奏：“皇上，山東巡撫李秉衡上奏，稱丁汝昌退縮畏敵，貽誤軍機。請將其明正典刑。”
光緒從軍事地圖上擡起頭來問：“你看呢？”
翁同龢：“臣以為李秉衡說得有理，殺了丁汝昌，可以威懾那些懼怕倭寇的人，更可以鼓舞那些忠勇的將士１
光緒沉吟片刻，“好吧，傳朕旨意。自戰爭爆發，丁汝昌一直怯懦規避，偷生縱寇。著即拿刑部治罪１
……
劉公島，海軍提督衙門。
宣旨畢，丁汝昌默默卸下佩刀，摘去頂戴，又將提督的大印放在桌上。
一陣喧嘩，劉步蟾率領衆將領衝了進來。
劉步蟾大聲叫道：“丁軍門，朝廷要拿你去治罪，我劉步蟾陪你去１
將領們一齊吼道：“我們隨軍門一起去１
丁汝昌慌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大敵當前，諸位要以大局為重，不可因汝昌而給倭寇可乘之機１
劉步蟾激憤地吼道：“是我們給倭寇可乘之機嗎？是朝廷！是那班正事不幹，專在後面捅刀子的壞胚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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