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院子里乘凉,父亲就会讲老庄的故事,于长青躺在软软的蓑衣上,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
父亲说,老庄有很大很大的树林子,林子里还有狼。有一天,男人在屋里睡觉,女人和孩子在院子里乘凉,讲故事:从前,有一只大灰狼……
讲着讲着,孩子就睡着了,女人就去屋里做针线活。做着做着,就听见孩子在 “咯咯咯”地笑。女人奇怪,院子里没别人啊,孩子做梦呢?就跑出来看。这一看可就吓坏了,一只大灰狼,正在舔孩子的脚心。
男人举起棍子往外冲,打跑了大灰狼。
孩子说,大灰狼挺好玩的,为什么赶走?
女人说,傻孩子,大灰狼要吃人呢!
孩子说,刚才它为什么不吃我?
男人和女人都愣了,说,是啊!
父亲还说,老庄有一个泉子崖,泉水从崖底下冒出来,“咕嘟咕嘟”,长年不断,汇成一条河,流到村东头时,就汪起一个清亮亮的深潭,潭里就住了个老鳖,人们就叫它老鳖潭。
后来,有人生病,去老鳖潭烧香求愿,病就好了。又后来,有人结婚摆席,去老鳖潭借盘子碗,也借到了。再后来,有人看见老鳖浮起来,就去种地瓜秧,天就下雨了,地瓜就丰收了。天长日久,人们就管老鳖潭叫占卜潭了。
可是,20世纪50年代,因为修水库,老庄被淹了,占卜潭也被淹了,老庄的人们就搬到了现在的新北疃。新北疃村山高土薄缺水,庄稼长不好,“吃不败的北疃”也就穷了,老庄的故事也就有了新的版本。
说有一次,也是在院子里乘凉,一家人都睡着了,来了一只大灰狼,去舔男人的脚心。男人睡得太熟,没有醒,大灰狼就去咬他的脖子。后来,那个男人的脖子就歪了。又说有人结婚,到水库边去借盘子碗,用完了没有还,从此无论谁去借,也借不到了。
老庄还有多少故事?只要老人们还活着,就永远也讲不完。
老庄的故事还有多少版本?只要环境在改变,就永远数不清。
在老庄的故事中,于长青出生了,上学了,做完作业就去挖苦菜、芨芨菜,给家里喂猪、喂兔子。还要拾干草、干柴,背回去烧水、煮饭。
带着老庄的故事,于长青离开家乡,读完了大学硕士博士,学的都是动物专业。多年之后,就成了WWF中国办事处的保护大熊猫项目负责人,奔走在大熊猫栖息的山山岭岭。
那一年,日照第一水库正在清淤,露出了老庄的土地,也露出了泉子崖和占卜潭。于长青带着小女儿去寻找老庄的故事。
一阵大风刮过,尘土飞扬,女儿躲进父亲的怀里,闭着眼睛问:
“这就是你说的老庄呀?”
回到新北疃的家里,祖父拉着孙女的小手,传承老庄的故事。可是,在北京生北京长的孙女,已经听不懂祖父的乡音了,还得要于长青当翻译。
老庄的故事,依然固执,在老人的记忆中。
老庄的故事,依然美好,在流逝的岁月里。
“我给你的故事改个名,叫‘善狼和恶狼的故事’。”野马说,“你看啊,那善狼肯定生活在老庄,天地祥和,民风淳朴,连狼都懂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恶狼必定生活在新北疃,好好的老庄让你们放水淹了,搞得你们穷困潦倒,我们也无家可归,不咬你咬谁?谁让你长了个蠢脑袋瓜?咬下来当球踢!”
其实,老庄的故事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对自然的向往,对社会的眷念。难以改变的不是生活方式,而是思维定式。
于长青说,在WWF负责大熊猫项目时,一天到晚跑保护区,人们都说他的观念新。其实,他的新观念,也是从老布那儿学来的。
老布的故事
布斯凯,法国人,世界银行组织派来的专家。个子高高的,戴副眼镜,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学者。他去过几十个国家,考察过很多自然保护区,经验特别丰富,却很和善,不摆架子,所以,保护区的人们都亲切地叫他老布。
1996年,于长青给GEF当保护区项目专家,就跟着老布到处走,直到1997年,才到WWF做官员。
那时候,于长青取得了动物生态硕士学位和保护生物学博士学位,又在东北的特产研究所,做过野生动物驯养繁殖及动物胚胎移植,两年;又在新疆的布尔根河狸保护区,研究河狸的生态学和繁殖习性,两年;又在中国林科院研究麋鹿的野外放归、三峡库区野生动物影响监测,十年。应该是个理论扎实,涉猎宽广,经验丰富的专家了吧?
未必。跟着老布出去走上几圈,于长青就发现,在保护区的管理上,自己还差得远。
那一年,武夷山自然保护区向世行申请贷款,老布和于长青一起去考察。出发前,老布就告诉于长青,无论是在福建省林业厅,还是在武夷山保护区,都要洗耳恭听,让他们先汇报情况,然后去野外考察,最后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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