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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蛤蟆大腿 蝴蝶翅膀(2)
半夏 Ban Xia
至於老萊同志當糧食吃的那菱，就不是了屈大爺嗜好的生鮮，乃是曝幹之後剁成細粒的半成品，沒了水貨的清甜，卻是作飯作粥作糕作果的道地幹糧，連同它身上纏纏繞繞的莖，都是救荒的看傢品種，所以收菱角老話就叫做種水。
收菱角的書面語言寫作采菱，和采桑採蓮一起，從來是文人喜歡歌頌的勞動場面。但不同於羅敷和莫愁，采菱並沒有着落到一位著名的美女身上，至多就是標明地理符號的所謂越女。
文人寫的收菱角歌，大多不脫什麽長鬟弱袂釵影釧文晚暉扣舷之類的情調，斷不用杭育杭育那樣的粗聲氣。就是盜盒婢女紅綫和薛傢節度使主子道別，席間都可以隨機頓唱“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之類的空靈意嚮。但勞動畢竟是勞動，收菱角的活兒其實絶不輕快，或者說簡直就是受刑，角紮刺手，血指流丹，兩手黑黑，宛如鬼爪枯骨，想來這或許正是采菱不方便締造美女的個中緣故吧。
勞動雖然未必締造美女，但卻能夠出落好女人，能遭這罪的，必是能幹媳婦的坯子。《南齊書》上講，會稽有戶陳姓人傢，是座瓦窯，生了三個閨女，卻沒一個兒子。祖父母八九十歲，老的糊塗了，父親手腳不靈活，支不起傢，母親於是有了外心。這年鬧災，傢裏沒了接濟，三個閨女相跟着到湖裏收菱角撈蒓菜，隔天拿到市上貨賣，傢中居然沒有斷頓。滿鄉的人都說老陳傢有福氣，上門說親的踢破了門檻。
這會稽便是紹興，古越之地，魯迅先生的故傢，那三個閨女算是貨真價實的越女，相貌如何史籍上付諸闕如，但大傢踢破門檻必欲娶而後快的原由，本在於她們養傢糊口的基本功紮實，漂亮與否，並不重要，就像一位朝鮮大爺說的，好看的臉蛋換不來大米。
越女采菱，雖然贏得大衆追捧，但立足於小傢，終歸是局促。到了和小屈一樣的政治傢手裏，着眼點，必定要跳脫許多。當年蘇東坡來杭州做長官，籌劃疏瀎西湖，做一樁造福流芳的功德，卻被經費問題攪得捉襟見肘。於是老蘇就讓百姓們在西湖裏種菱角，荒年做賑濟，豐年收銀子，攢下資金，終於掏泥築堤，旁植芙蓉楊柳，成就了六橋煙柳的蘇堤春曉。
這便是政治傢的首長和匹夫匹婦之間最大的不同。雙手鬼爪的疲戰，塌天也就是相對擴大了挑揀婆傢的若幹選擇性，貨色的預後尚在兩可之間，沒準兒過了門就一24小時貼身伺候的長工；而一旦脫離了僅僅小傢的低級趣味，從社稷蒼生的長遠角度看問題，一道長堤兌換不絶如縷的口碑，高下自不待言。這時候再回過頭來看那聲討宰相的激昂檄文，個中的孰是孰非，豈不昭然若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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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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