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家类 習禪錄影   》 劉女士報告      南懷瑾 Na Huaijin

  註意女性不同,衹是身體上初步功夫的不同,明心見性上都是一樣。第二、赤竜斬掉後,自己各部象徵恢復到中年乃至少女一樣,最後神凝氣住到中宮,即胃與臍的中間。且觀察小女孩,坐時身體與小男孩一樣,形相不同而已,都是端坐的,中年人無論胖子瘦子,中宮都彎了,必待精化炁,充沛了,自然而然與男女孩一樣。小孩雖不打坐,任督二脈都是通的。對了!像現在端容正坐,雖是勉強的,但將來自然會做到內在的充沛。大傢可以檢討一下自己,都是口幹,難得有一口津液,更談不到經常是甜的津液。真正精化氣,晝夜口裏經常都是甜甜的津液,肚子裏也經常空空的,吃了五六碗飯,一會兒津液咕嚕咕嚕的,肚子又空了。年輕人都沒有好好用功,不能明心見性。如王性,牛一樣的身體,如果真正明心見性,一得道,一定,衹要幾天就不得了。看他,前幾天好重的感冒,昨天神氣稍微轉一下,今天咕嚕咕嚕的口水都來不及咽!老年人呢?幹枯,什麽都沒有,衹有喝茶當口水。若是能真正咽津納氣,甜津滿口,自然氣住神凝,氣質變化,身心內外一定安詳。現在明明白白地將徵候效驗指出來告訴你了。劉女士請你報告你的情形,讓大傢作個參考。
  劉女士:昨天下午坐在這裏就感到有些不同,生理上即有些變化。從前談《易經》不瞭解,現在至少知道六十四卦之一的復卦,是什麽意義了。我問老師,這情形如變化怎麽辦?因已有些生理變化,但無一點欲念,純生理變化;老師都告訴我,我也記下了。晚上跟文光在我房裏,聽文光報告他一切情形,對我有好處也有壞處。晚上散會後,十幾個人要我看手相,事後,精疲力盡。回到房中可嚇壞了,因文光說到鬼,我嚮來不敢一個人睡。心想哪位小老弟陪我或到大殿上睡,都不大好,衹好念念咒,此時看功夫,乃躺下去,還害怕。再念佛,還不行,於是起來打坐。剛剛上坐,覺一股陽氣從下發動,當時將念頭一起空掉,結果整個腹內的氣如雲出岫一般嚮上冒,嚮上衝。周身自小腹起,都發熱,心跳得很厲害,右肺尖很痛,胸口兩邊肋骨如刀插的一般(因右肺尖曾得過兩次肺炎),氣嚮上衝。從前也曾有熱氣在此嚮上走,最多慢慢到此處,但這次不容多想,快速地再嚮上衝。第一感覺舌尖發燙,嘴唇即如小針刺,小刷子紮過一般地發麻,舌頭髮麻,有一點痛,發熱,鼻子這邊無感覺。突然到這兒(手勢),痛了兩下,很快地過去。我以為它要從這裏,結果卻從這兒(皆手勢,不知究何所指)過來,如一東西抓住一樣,即感到口水下來,用老師所說將舌頭捲起咽口水,這一咽,這股氣呼地一下收回來,到胃肚臍中間這一部,停在這兒不動,似乎一點事也沒有了,人很安寧,想起個雜念也提不起,什麽鬼不鬼的根本無所謂。此時,忽然再有陽氣發動,這次從後面上去,沒有前面厲害,很輕微,自脊椎暖氣一直往上走,直到背部,不知此處曾受何傷,痛了兩下,如刀插似的,很痛快地往上走,但並未如所希望的走這兒(手勢)下來,又分兩條綫到這兒(手勢)扒住。在同時,前面的這股氣又回來了,就這麽整個兩股氣在這兒兩邊扒住了,雖然我在這兒說話,氣還是在這兒扒住的。師雲:你慢慢地說,還是以功夫為主,說話不要緊。
  劉女士:是的,但我還不知道這個究竟是什麽東西,因為和老師、文光所說的都不同,但也很高興,因為就是這一處喉頭,衝了約四五年皆未衝過去,現在總算衝過去了。氣通過時,眼睛有很特別的感覺,這兒覺得發熱,後面這兩根筋跳,就跳過去了。沒有文光聽說那麽睏難,大概我這個還沒有文光那樣。後來暖氣順兩腿彎這麽下去到腳尖,恐怕這樣維持了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此時突有一雜念動了,這當然是另外一段因緣。這雜念一起,定即沒有了,突然間,好似根本沒有過這麽一回事似的,因為這一雜念之起,非常地難過,為了種種的因緣。我想,怎麽辦呢?我實在無能為力,回天乏術了,當時想,唯一可以幫忙的,衹有從此戒殺,吃長素,立此願後,即睡着了。今天一早起來,頭一件事就是跪在菩薩前面,請菩薩印證戒殺,如果說這不殺生所生的功德,一切都回嚮加庇……
  師雲:這個事情,見地功用配合為一,氣脈明點拙火確有其事,像這個發暖,並非真的拙火。黃老註意還衹是氣的前奏,真正氣脈全通,光明顯現,無相中有相的光明顯現,再凝結。其實密宗教人觀想明點,是先用意造作了,意生的明點,是引它的,真正自性光明起來,再凝結就是真明點。所以一般所說的氣脈、明點、拙火,衹是名詞而已,不是真東西。要將此明點再凝結了,混身十萬八千毛孔,處處光明無不通纔對。黃老你記得吧?我將曹文逸的《靈源大道歌》寄來,叫你研究所謂。蒸融關脈變筋骨,處處光明無不通”。此時纔是真明點。再凝結,最後纔生拙火。拙火是無相而有力。如果身上有一部發暖發熱,即非拙火,此仍顯教所云暖相的前奏。
  黃老居士問劉女士:我想請教你,你個人所感覺到的督脈發動上來時,是獨一完整的,還是分散的?師雲:對了,你們兩個討論討論。劉女士:是整個兒上來。黃老居士:你督脈的氣,衝到了頭部以後,有沒有轉到腿部下面去?劉女士:沒有。黃老居士:是的,我去年也是熱力沒有到腿下面去,後來就散掉了。我從前是跟屈老師學密宗的,他說拙火發動的時候,是有一點熱力由中脈上來,不是一團上來。我在去年差不多陰歷三月,四月的時候,一上坐,很大的熱力就來了,後來逐漸退了,到八、九月時又來。劉女士:我和你這個有點不同。
  師雲:你也用不着客氣了。對了,我報告的參學經過,你們不是找不着其中的關鍵嗎?這一段非常重要的話,在七天中靈光一晃就過去了。今天總算劉女士發願吃長素,與黃老的鐘撞一撞,把我提起來了,這也是文光好幾年來想問的。說起來還是中國道傢好,密宗並不是不好,但是衹說到後面一部,道傢則初步地比較完整些。密宗氣脈之學,以三脈七輪為主,它的三脈,以人體來說,是平面的。三脈以中脈為主。在女子而言,發自海底——子宮部分;在男子而言,由海底——會陰穴,即肛門之前,睾丸之後的地方——(氣機末梢到陽具龜頭的頂端),一直上貫頭頂(由發際橫四指上去頂輪處),這叫中脈。旁邊左脈由左睾丸上來,挨到中脈到頭頂為左;脈。右脈由右睾丸上來,挨到中脈到頭頂為右脈。這是三脈。至於七輪的“輪”者,並非輪盤,而指部位的代號,如現在西醫所云“叢”一樣,有一球、一堆之意。臍輪部分,六十四根支脈嚮上,如倒撐雨傘一樣嚮上仰的。心輪八根支脈,如撐開雨傘一樣,嚮下的。如雙疊寶蓋形,這是下層。喉輪十六根脈如雨傘嚮上仰,頂輪三十二根脈如雨傘嚮下,如雙疊寶蓋形的上一層。這四輪形如兩重寶蓋。在道傢則以仄頸葫蘆來表示。雖說四輪,其實一共七輪,除此外,再加眉間輪、海底輪與頂輪之上的梵穴輪,共稱三脈七輪。先修氣,然後修脈、修明點、修拙火而成就,即身轉成虹霓之身,認為即是報身圓滿的修法。道傢則不同,說奇經八脈,督脈自脊背後面上來,任脈從前面下去,其他脈不說,這兩根脈前後都有三關,故說前三關、後三關。後三關由尾間、夾脊、至玉枕。玉枕關在後腦骨部分。頂輪和梵穴輪名稱與密宗不同,在道傢叫做泥丸宮(泥洹宮)。渾然入定,即由於此一脈輪打開之故,針灸醫傢謂之百會穴。至於任脈的前三關,由前面眉心第一關下十二重樓(即喉嚨),再到膻中(即兩乳中間處),這是第二關。再下為下丹田。這是前三關。其他橫於腰者為帶脈。加上陰蹻、陽蹻、陰維、陽維這四脈,統稱奇經八脈。
  何以密宗和道傢不同?再說二傢皆彼此不能融會,不是理論功夫不全,就是性功命功不全。難道學道傢的人體和學密宗的人體,根本上兩樣嗎?(一笑)。其實道傢也說左右脈,不過換一名詞說。道傢都用隱語,所謂左青竜、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前朱雀就是任脈,主血分,女人尤為重要;後玄武就是督脈,主氣分,男人尤為重要。故道傢與密宗的氣脈之說,各有千秋,而且道傢與醫理的十二經脈連貫配合,更切實際。
  真正氣脈發動時,不拘何傢,必是任督二脈先通,再來纔是左右二脈通。有一派說,前後任督脈通是小周天,謂之河車運轉;左右二脈都通,是大周天,此時肺部的呼吸已很輕微,等於沒有。其實,真正氣脈大通的時候,已經忘身而無感受,可以到達“天地同根,萬物合一”的境界。從此,最後纔談得到拙火、靈力。現在很多人都以為暖氣即是拙火,實在無法理喻。放眼觀當今之士,沒有一個真能發動拙火的,但是你告訴他,他都不信。這一段是非常重要的,文光好久就想問,現在無意間想起來了。
  黃老居士:我想再補充一段,記得剛入關的時候,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得很,但是後來久了,也就司空見慣了。老師也曾經說過,不論如何,身上暖總是好的,我們身體內部的筋骨,如果燒幹後,即易於保持;無論什麽,如果是潮濕的,都不易保持。好像鼕天的臘肉一樣,把它曬幹風幹了,即不易壞的道理是一樣的,所以暖非常要緊。我這個暖保持了好幾個月。
  但是,最大的毛病就是心髒跳得很厲害,我很怕,因為我年齡太大了,不敢勉強,所以末了還是住了醫院,打了針,後來就沒有了。但是裏面到底有沒有,雖然沒感覺,但是也不一定說沒有。也許因為像前面所說的就如小學生初入學校,對什麽都感覺新鮮,氣脈也如此,可是久而久之,司空見慣,反而不覺得了。不過我自己感到一件事很奇妙,我現在熱力非常之大,就像我現在坐的墊子上面,還要另加一個席子,而且縱然天氣那麽冷;但我在枕頭上,還得另加一個席子……
  師雲:你們沒有註意到,前幾天那麽冷,我們大傢穿棉袍還覺得冷,而老頭子這幾天都是單衣、單衫,飄啊飄的飄黃老居士:我現在還是一條單褲,可見裏面還是有火,也許就是老師所說,是不知不覺的。不知道對不對,還要請老師明白開示的。師雲:你這一段補充得很對,但你現在還不是真拙火,照此修持下去,總有一天,還會進一步發動。現在以醫藥製身,對修持拙火而言,是妨礙的。藥物對常人生命,是對的,但對修持來說,雖然有時可治好病,偶然有點幫助。卻將真陽之氣,拙火也堵住了。你現在還未到真充滿時,此其一。但功力是有的,譬如鼕天不怕冷,這並非造作,是覺得真熱得很,如前幾天那麽冷,你還穿夾袍,也可穿單衫。但是你現在鼻子聲音,仍有虛火,發炎之象……
  黃老居士:這兩天是傷風。師雲:不管傷風不傷風,你前兩天沒有傷風時,也有虛火,傷風衹是更加重一些,即因真陽之氣未歸元,所以“相火”外行。你眼睛素來的習慣是眨呀眨呀的,如果氣脈通到頂輪、眉間輪,眼睛也會
  定了。像你這樣,氣脈以後還是會發動,以後還會變,因為現在剛發動,兩腿發軟,衹是初步,還不算真正開始發。所以一般修行人,尤其像這位住山的法師,都應註意。縱然定住,一坐能一兩天不下坐,其實裏面不過空架子,譬如一間房子,裏面沒有人住,即所謂的“枯木倚寒岩,山中無暖氣”是枯禪。所以我這幾天藉用張紫陽真人的話提起你的註意“鼎內若無真種子,猶將水火煮空鐺”。爐火煮空鍋子,衹有水在滾,什麽都沒有,乃至許多人連水都沒有,幹燒而已。很多修行人拚命用功,但衹是幹燒,或靜坐着一坐數小時都不錯,但在性地上既未明心,在命功上又無真東西。當然,靜極了,總有些感覺,即以為任督二脈已通,但都不是真的,真正通時,真如老子所云“專氣緻柔,能嬰兒乎”,一身骨頭柔和極了,柔極軟化。身心完全返回到嬰兒初生一百天以內的狀態,此即菩薩內觸妙樂之時。
  劉女士:剛纔這一段時間又和前一段時間不同了,不是一片的氣,而是一股股的氣嚮上走,猶如火車一樣。師雲:不是火車,是道傢所說的河車。劉女士:是的,我的意思是真如火車一樣咕嘟咕嘟地往上走路似的。師雲:所以我說女人要修起來快得很,女人就是不易發慧,像她這人比較特別,既有定又聰明,所以我叫她發大願,否則修成了幹什麽?你們不是聽說她五年前學佛聽經,纔見到一點點影子,額前就突然長了一塊半月形的骨頭,所以說女人再加上慧力就不得了,可惜,般若實相之慧到底太難。明點生起妙有時,懂此竅妙的人,在定中有時要將身心的根塵作用,完全與明點合一,然後身心一概不管,即是將身心投入明點。當然這個萬法的自性,能生起明點的“這個”,姑且不去管它,然後可以轉化明點,與拙火靈能配合,入意生身境界。這樣真懂了此理,觀察、參詳透徹,定住明點,身上的氣機走動也可以不管它,衹守到這一點,如雞之抱卵,如竜之護珠,渾渾沌沌的樣子。這樣,六根和六識一概不起外用,靈明自在的本性衹守住這一點光明——姑且暫用這個名詞。此時如有呼吸往來的感覺,是身識餘習,不去管它,衹定住在此點上。
  功用到了此步,可以使身心二者解脫分開,不到者不能亂弄,衹是能者,漸漸體會,身與心硬是可以解脫,解開的,解去身體的束縛。小乘人或有些外道學者,便到此為止。未到此地步,而打坐修持用功者,身心不能分開,此即所謂鬼傢活計,都是懵懵懂懂在弄。
  但能心一境性,由初禪境界的定生喜樂,有時要它定,有時要它動,以這個動功,幫助色身氣脈的打通。有人久有定力,可以一下子就通中脈,但身體弱而衰敗者,必須走動靜相因的路子才能相應。修明點時,也要不緊不慢,若存若忘,有時連明點也不管,寂然不動,空空洞洞的一念不生,明點、拙火更易生起。有時則不要讓它空了。所以說要自己知道調配,老師、甚至佛,都沒有辦法幫你調整,沒有辦法幫修,衹告訴你原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調配在道傢謂之火候,火太大或太小都不行,在你自己運用成熟。“開口神氣散,意動火功寒。”意一動則火的功力就寒了,必須意不動,專精心一境性,才能得定。一散亂,明點散了,不存在,火功就冷卻,所以說:“鼎內若無真種子,猶將水火煮空鐺。”
  這些有為法的修為道理靠諸位自己,我想起就說,想不起就沒辦法。這次不是打七,因為各種因素,觸動各種因緣,想利用各種方法,確確實實,懇懇切切地講給你們聽。當然,後面還有大事,將來如有機緣再說。今後修行努力,在各人自己。還有什麽要檢討或要問的沒有?上午還有一會兒,這個法會就要結束了。楊管老:心一境性是不是就是本來面目的如如不動呢?師雲:這是兩回事,心一境性,定生喜樂是禪定。九次第定與大乘願力配合,即十地菩薩境界;如衹落在小乘境界,即羅漢果位。真到如如之地,其中也有心一境性的作用,如真見到真如,如如不動,則豈但心一境性,初禪、二禪、三禪、四禪,直到九次第定,皆在其中矣。自性本自具足。所以心一境性不能說即如如不動;但如如不動,則自然有心一境性的作用,不能混為一談。如如不動之真如自性,可概括九次第定及菩薩十地,乃至菩薩五十二位,乃至三藏十二部,六度萬行;而心一境性不能概括如如不動,其中歸納分析,必須要弄清楚,此乃般若智慧。般若真智,是靠大乘六度的前五度一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來配合的。功德不能圓滿,般若真智萬難成就。
  總之,修禪是學佛的一種法門,頓悟、漸修,也都是學佛法門的一種方便,福德資糧——前五度行持不具足;智慧資糧——般若實相不具足,都不能成就。切記禪門古德兩句不易的名言:“實際理地,不染一塵;萬行門中,不捨一法。”由此把穩修持,必可歸傢穩坐。此會已經圓滿結束。諸位還我話頭來。我還是還我原樣,依然凡夫俗子,不必再冒牌了。(一笑下座)
  ---仁喜師兄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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