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我知道这里的意思,比如说,开玩笑地说,准备好几年才能谈一次,而谈一次只需要几天的时间,而这几天就注定被写进历史当中。
陈文茜:就是你的一生,而且是永远的历史。比如宋美龄,你看她,她五十几岁之前去美国国会演说,那短短演说的几十分钟是她人生的高峰,从此她的人生就下来了,所以到那个时候国共内战到后期的时候,她希望回去,要求美国总统支持她、要杜鲁门支持她,杜鲁门后来没有支持她,她再回到美国以后,完全得不到美国的喜爱跟支持,她人生的最高峰就是那一刻,她在美国国会为了战乱中被日本侵略的中国讲话,就是那一刻她登上历史高峰。她后来到台湾以后,蒋介石逝世了,蒋经国接班,她也聪明地在权力处境下选择闭嘴不讲话。所以她原来是一个练习演讲术的女人,那个演讲让她登上历史高峰,就是在美国国会演说,可是当她来台湾的时候,她选择沉默不语,也不写回忆录。所以你讲她的人生,好像当时战乱的中国、当时整个世界的局势,包括她小时候的训练,以及宋家的所有一切一切,都是为了那一场演说。
白岩松:之前是准备,之后是回忆。
陈文茜:其实人生就是一个moment。
白岩松:但是你这一点,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回到了非常非常女性的一种对政治的解读方式上,男性不会这样。
陈文茜:这是很history,无关女性不女性,我就是学历史的。
我看穿了权力
白岩松:大家会关注的是你刚才说了一句话,你说在你的个性中就是妥协,但是大家在你的外在,在你的节目当中,在你的一些文章当中,经常解读出文茜的攻击性来,那么这种攻击跟你的妥协看着又是一个很矛盾的东西。
陈文茜:说服不了自己,这个家伙就是该骂,你明知道骂他对自己不利,可是不骂他不行,日子活不下去,不行。所以我说某种程度上来讲,有一部分的我是一个非常理性的、精明的我,可是有一部分的我,是完全属于梦幻型的,这个梦幻型的跟一个精明的我。在政治里头,像我那么多年的政治经验,其实我从20几岁就开始进入政治,我看到很多权力人物的起起伏伏,所以也看穿了权力。因为我们在20出头的时候就在政治里头,你就看到所有重要权力人物的起起伏伏,看到那种权力的现实跟苍凉,我对权力其实是看得很穿,你得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快要失去,所以你得到的时候也不太快乐,你一旦得到,又害怕失去,结果你得到的不是权力,而是你变成那个权力的俘虏。所以你在问我说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其实说穿了,在政治里头,所有说大话的都不是真的,这是我的信仰。我自己就觉得说好吧,你是一个大财团,我本来应该巴结你,巴结你对我有好大的好处,很明显,第一个有钱,第二个有势,第三个何必跟这种有社会地位的人(过不去),得罪他,他对你是排山倒海地反扑,而老百姓傻傻呆呆的也不见得感激你,赚的钱也不到你口袋里,帮了老百姓之后也不一定有好处,这个好处算计出来很明显,拿个算盘一打就很清楚,可是我没办法,我很不爽,我觉得我在这里干什么,这很糟糕,这不是我,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所以很简单来讲,就是那个精明的我、妥协的我说服不了梦幻的我一直想要突破某些大局或者某些体制,这很困难,没办法,你命中注定就是当一个永远的反对者,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权力好处,你到了权力高峰的时候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你人生最要知道的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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